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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迁都,不能不管不顾他们的死活。
  朱允炆思虑再三,道:“南京不会衰落,就如苏州、杭州一样,那里虽非帝都,但依旧繁华。南京的繁华,并不只是建立在帝都基础之上,而是建立在得天独厚的位置之上。虽是如此,迁都初期,必然会带来金陵商业失衡,以至于需要一段时日做调整,直至再次恢复到新的平衡。”
  “为了避免伤民,朕以为除了扩大造船业之外,还可以将金陵定为冶炼中心,纺织中心,印刷中心。另外,这里的粮仓依旧需要源源不断吸纳粮食,作为南粮北运的起点。纺织、印刷、粮食、造船,这些都可以吸纳众多民力。”
  “通过这些举措,将因迁都丧失生计的百姓吸纳进去。还有,匠学院的蒸汽机车已研制成功,已完成了三轮测试,除了一些小瑕疵外,并无大的问题。一旦蒸汽机车正式出现在金陵百姓面前,那大规模筑造铁路势在必行。南京连通苏州、杭州,形成商业圈,北平连沈阳、宣府、大同,一接东北粮仓,二接边防要地。这些铁路筑造同样需要大量人力。”
  “诸位,大明王朝没了外敌,可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想要开创盛世,让大明王朝屹立于世界之林,成为超然的存在,还需要很长的路要走!混凝土道路、铁路、河流疏浚、灌溉工程、文教吏治,我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不要担心无事可做,前路的路上,总有新的矛盾与新的敌人。”
  夏元吉深深看着朱允炆,他的目光看得很是长远,并不拘泥于当下。
  铁路已经在工部的讨论之中,甚至一些人已经前往北平进行前期路线勘察,未来的基础建设将围绕着铁路与混凝土道路一起推动。
  没有外敌,但大明的内治依旧还有很多问题,如何解决这些问题,才是缔造盛世的关键。比如山西一些府县,竟然敢打着帮助大军供应粮饷的名义盘削百姓,这样的事发生在建文十一年,说明吏治的路还很长远。
  迁都的舆论障碍被朱允炆强硬踢开,朱文奎开始接管了筹备事宜,联合内阁、六部九卿,并国子监等,明确了具体的迁北计划。
  时间一点点过去,十一月的西北风开始呼啸。
  马蹄声疾!
  嘉峪关驿使终穿过数千里之遥的道路,抵达金陵!
  “急报!”
  驿使挥舞着马鞭,大声喊着。
  朱文奎正坐在武英殿处理文书,内阁解缙、杨士奇在一旁陪着,随时解惑。
  陡然。
  内侍匆匆走入,禀告道:“安全局刘长阁求见。”
  “让他进来。”
  朱文奎吩咐一声,将文书合拢,待刘长阁行礼之后,问:“何事?”
  刘长阁沉声道:“刚收到消息,嘉峪关驿使已抵达金陵,其带来了瓦剌投降的消息。”
  “瓦剌投降了?”
  朱文奎有些惊讶,起身问。
  解缙、杨士奇也感觉事情有些蹊跷,瓦剌这么轻而易举地投降,多少有些出乎意料。
  “让驿使将文书直接转送后湖。”
  朱文奎并没有急切想要看驿使送来的文书,而是很知道分寸,将事情留给父皇朱允炆处理。
  瓦剌事是军情事,国之大事,朱文奎自认还驾驭不了。
  后湖。
  朱允炆过着清闲的日子,自从当了半个甩手掌柜之后,日子总算是清闲许多,终于可以陪着马恩慧、淑妃、宁妃等人泛舟而行,不需要考虑太多的国事。
  就在朱允炆和马恩慧说笑的时候,岸边传来动静,朱允炆抬头看去,只见刘长阁、汤不平站在那里招手,不由得有些郁闷。
  马恩慧咯咯笑道:“看来皇上想好好休一日也不能。”
  “靠岸吧。”
  朱允炆无奈不已。
  船只靠岸,刘长阁、汤不平行礼。
  刘长阁见朱允炆脸色不好看,连忙递上文书:“嘉峪关送来了八百里加急文书。”
  “嘉峪关?”
  朱允炆微微皱眉,连忙接过文书,仔细看了看,转身对马恩慧等人说:“胡濙说服了瓦剌,瓦剌举全族投降了。此事重大,今日就不陪你们了。”
  马恩慧、淑妃等人行礼恭贺。
  瓦剌若当真投降,那将是一件幸事,大明不需要再动刀兵便解决了一个强大的敌人,西北的威胁也将解除,大明边患与威胁将降至大明开国以来最低。
  朱允炆紧握着文书,大踏步走着,对身后的刘长阁、汤不平说:“朕命胡濙当说客,只是想让他寻机分裂瓦剌,为日后扫荡瓦剌铺垫。可谁成想,他竟将瓦剌说臣服了,还是举族投降,这事就不好办了。你们说,马哈木是真心投降吗?依朕看,瓦剌投降未必出于真心!传六部九卿,五军都督府官员至武英殿议事!”
  第一千四百五十章 瓦剌虚假投降争论
  武英殿。
  文武大臣纷至沓来,见朱允炆到,行礼山呼。
  “都起来吧。”
  朱允炆落座,命内侍将急报文书递给解缙:“西北大变局,当周知诸位爱卿。解阁,念来听听。”
  解缙领命,展开文书快速扫了一遍,然后清了清嗓子:“臣胡濙顿首于杭爱山瓦剌营地:为说服瓦剌,不战而屈人之兵,臣费劲心思,用尽巧智,利用鞑靼主力全灭契机,说服瓦剌马哈木、把秃孛罗、捏烈忽举瓦剌全族臣服大明,愿交出兵器、战马,悉听大明皇帝命……”
  “臣至瓦剌时,马哈木尚未自西疆返回。后方知马哈木带精锐骑兵与西疆都司作战,折损无数,只数十骑返回营地。人心惶惶之下,瓦剌内部主张有二,一是臣服大明,二是向北或西北迁移,避祸大明……”
  “太平极力支持迁徙,把秃孛罗心向大明,马哈木摇摆不定。是时,臣与妣吉谋划,于送别宴会之上,手持利刃,斩太平之头颅,效班定远之前事,威慑瓦剌,逼其膺服!”
  文书很长,内容很是热血。
  谁也没想到,胡濙一介书生,竟敢在瓦剌的大帐之中,手持杀人刀,砍掉了瓦剌三大首领之一的太平的脑袋!
  不可置信,但又不能不信。
  胡濙虽然姓胡,但绝不会在这种事上胡言乱语。
  太平死了,其子捏烈忽取而代之,并愿意臣服大明,这个结果令人不得不敬佩妣吉那个女人。
  胡濙甚至在文书中提了一句:“捏烈忽虽为主,实则受制于妣吉,此女子美貌过人,智谋多见血。”
  朱允炆很好奇妣吉有多美,竟然让一个又一个人沦陷。
  买的里八剌为了这个儿媳,可是连人伦都不顾了,哈什哈为了这个女人,连自己亲儿子都不怎么照顾了,现在是捏烈忽,就是不知道这家伙命硬不命硬,不知道他未来是怎么个死法。
  但无论如何,妣吉这种人都不能留在草原,她实在是太有威胁,还有他的儿子,那可是买的里八剌的孙子,纯正的大汗血脉,也是历史上成为过大汗的人物。
  大臣在庆贺瓦剌的臣服,在感叹胡濙的勇气与智慧,朱允炆想的却是如何应对臣服的瓦剌,用什么方法彻底消除瓦剌对大明的威胁。
  人家都臣服了,投降了,你总不能搞大屠杀吧?
  瓦剌不是兀良哈那群反叛来反叛去的二五仔,大明可以对兀良哈进行惨无人道的灭族,实在是因为这群人捅大明刀子的次数太多了,自洪武至建文几十年就没消停过。
  可瓦剌不一样,这是他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臣服与投降,甚至接受了交出武器,保有最少战马等苛刻条件。
  举族投降,大明再下死手,于情于理,于天下民心,于世界名声,都说不过去。
  当下能做的,便是在接收瓦剌投降的基础上,使用各种手段肢解瓦剌,让草原成为大明的草原,而不是瓦剌的草原!
  “陛下,如此捷报当大庆!”
  吏部尚书蹇义欢喜不已,当即提议。
  刑部、礼部、工部等官员也站出来支持,能吃顿宫廷喜庆宴,谁不乐意。
  朱允炆也没有扫众官员的兴,安排内侍通告太常寺准备之后,转而说:“瓦剌举族投降,是国之幸事。然此番投降是真是假,是虚是实,在大明尚未控制瓦剌族群之前,尚不可掉以轻心。”
  杨士奇很认可朱允炆的担忧,马哈木的情报分析就摆在内阁、兵部、五军都督府的桌案上,他是一头懂得极度隐忍的头狼,这里的隐忍包括可以面对仇人而谈笑风生,下跪臣服。
  虽然大明没弄死马哈木的爹和岳父,也没抢他老婆,杀他孩子,但夺的将是他整个部落,和他最骄傲的一切。
  这样的人,未必是真心投降。
  杨士奇走出来,沉声道:“皇上,臣以为瓦剌投降,兴许是以年月换延续。眼下瓦剌在西疆吃了亏,又见鞑靼主力被全歼,想来十分清楚以瓦剌当下的力量不足以抵抗大明。故此投降以示软弱,换取族群安全,休养生息。”
  董伦站出来质问:“杨阁难道是说,瓦剌此番是假投降?若是如此,如何解释马哈木、把秃孛罗、捏烈忽一起随使臣前来?”
  杨士奇淡然一笑,看向董伦:“假投降并不意味着首领不能来大明京师,自古以来,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瓦剌是投降效忠而来,自不可能有性命之危,马哈木他们知道这个道理。”
  董伦皱眉:“瓦剌可是接受了交出武器,交出战马。这可不像是假投降的惺惺作态。”
  杨士奇清楚董伦的性情,他是礼部尚书,同样是国子监儒学院院长,在思想与心态上,都向往和平,希望规避战争,以至于他更渴望瓦剌的臣服是真。
  “交出武器与战马,这是条件,但有没有做到,这是结果。”杨士奇对董伦说完,便转身看向朱允炆,行礼道:“皇上,臣以为不可掉以轻心,在接收瓦剌部落时,务必以大军最高警备,火器上膛,弩上挂箭,陌刀居前,一为保万全,二为威慑!”
  梅殷站出来支持杨士奇:“皇上,无论瓦剌投降是真心还是假意,瓦剌很可能不会在短时间内主动出手,尤其是马哈木等人在外,瓦剌部落群龙无首,大规模的战事应不会出现。臣以为,待见过马哈木等人,敲定其投降事宜之后,当调精锐前往,不给其任何机会,彻底收服瓦剌!”
  朱允炆微微点头,安排道:“命地方驿站最好接待,礼部、兵部、五军都督府抽人,待其将至时,出金陵于长江以北迎接以示重视。同时快马加鞭传命陕西行都司、西疆都司,命其加强警备,关注瓦剌动向。”
  “传旨给征北大军,命燕王朱棣班师回朝。将一应俘虏留在山西,于大同留兵五万,为后续接管瓦剌,控制整个蒙古做准备。于北平留兵七万,让其报上名录,兵部、五军都督府收到之后当立即着手调这七万军士家眷北上,剩余军士带至金陵,户部筹备好相应封赏之物,礼部安排迎接礼仪……”
  第一千四百五十一章 亨殿自白,与过去和解
  瓦剌举族投降的消息传开,金陵城中到处都洋溢着喜庆。
  钟山之上,西风徐徐。
  林木之中,一道道身影窜过,攀在树木高处的索靖放下了望远镜,见没有任何异常,才命人通知山下。
  山道清寂,唯风在胆大地胡闹,吹起叶子哗啦啦作响。
  一道孤独而瘦弱的身影,安静地走在山路之中,身旁没有护卫,没有内侍,没有孩子,只一人。
  阳光很想看清来人模样,钻过树叶,投向斑驳的光影,可总来不及看清便被叶子给扰乱,愤怒之下,天色变得阴郁起来。
  朱允炆一步一步走着,石阶,石路。
  无心观望风景,只为行路。
  朱允炆似乎什么都没想,只是想安静地走一程。
  缓慢而行,穿过蜿蜒曲折的陵墓神道,路过文武方门、碑殿,进入享殿之内。
  整个过程中,不见一人影。
  无论是孝陵的护卫,还是看管孝陵的官吏,都不见了影子。
  亨殿,供奉着太祖朱元璋及孝慈高皇后的神位。
  朱允炆坐在蒲团之上,安静地看着神位,两侧香炉中袅袅生烟。
  沉寂多年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动而来,朱元璋的威严与孝慈高皇后的仁慈同时出现,似乎一个在盯着自己,严厉地叮嘱着自己做得不够好,要接受惩罚,一个在安抚着自己,鼓励着自己下次可以做得更好。
  朱允炆深深闭上眼,这记忆来自灵魂深处。
  “皇爷爷,你当年没完成的事,孙儿替你完成了。”
  “这些年来,孙儿不敢懈怠,一心想要将大明推到鼎盛,在你夯实的基础之上,孙儿用了十一年时间,改变了历史的轨迹,改变了大明王朝!”
  “很长时间不敢来这里,不敢和你们说说心里话。眼下不能不来,大明对外局势已彻底发生改变,总还是需要告诉你们一声。”
  “这一年,是外敌举世攻明的一年,这一年,是大明全力出击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