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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你坐了下来,大家都是一起投降大明的女真人,都想要让自己曾经的部落好过一些,虽然积极配合朝廷招抚女真各部。
  磨破了嘴皮子,可偏偏有些人不愿意臣服大明。
  可你叹息:“若不是大明军队一定要进驻辽东,女真各部早就臣服了。说起来还是朝廷政令有问题,羁縻之策不是挺好,大明过大明的,女真过女真的,偏偏要增派明军,要将女真部落全都同化为大明人,也怪不得那些女真人反抗。”
  亦失哈看着抱怨的可你,连忙说:“慎言,我们现在也是大明之人。”
  可你踢了踢凳子,咬牙说:“你在司礼监是监官,是大明之人,我呢,我是个奴才,满哥秃孙也是个奴才!若不是招抚事需要我们,我们连出这宫门的机会都没有!亦失哈,我知道你怕死,可我们是女真人,我们的族人正在面临一场屠杀。”
  亦失哈何尝不知道眼下的局势,但又能如何?
  扪心自问,大明当真容不下女真人吗?
  不,不是的。
  大明接纳了臣服的女真人,也接纳了臣服的蒙古人,他们并不是没有委以重任,他们没有被清洗与屠杀。
  在这一点上,大明是说话算数的。
  只要臣服听从朝廷的命令,无论是武将还是文臣,无论是女真还是蒙古,大明一视同仁。
  朱允炆的屠刀,指向的是不臣之人。
  亦失哈将倒地的凳子扶了起来,看着可你说:“我们要活下去,就要绝对忠诚。不要再抱怨了,死去的人多,可活下来的人更多。只要族群不灭,世世代代延续下去,臣服在大明脚下又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很不理解,他们可以跪在元廷脚下,为何就不能跪在明廷脚下?”
  都是跪,跪谁不一样。
  可你不想再与亦失哈交谈,满是失望地说:“当你的忠诚保护不了你的族人时,那还守着这忠诚有何用?”
  亦失哈震惊不已,起身拉着要离开的可你:“你可不能做傻事,别忘记了,你身上还流淌着一半建州女真的血。”
  可你苦涩不已,挣开亦失哈的手,拉开房门,看着门口站着的少监王越,风吹了过来,有些冷。
  亦失哈失去了两个最亲密的朋友,一个被斩首,一个被活活打死。
  朱允炆并没有为难忠诚的亦失哈,而是依旧给予其重用,命令亦失哈随行人司官员再次前往辽东,主要负责招抚后续战争俘虏的女真残部。
  东北,忽儿海-河畔。
  三月初,冰河已是解冻,天气开始转暖。
  军帐密密麻麻驻扎在忽儿海河两岸,向北三里就是松花江。五万军士,其中四万来自辽东都司,一万来自迁至东北的京军。
  军号声呜呜吹起,军士穿好盔甲,佩好刀剑,检查过弓弩与火铳,一个个虎蹲炮被提起,一箱箱遮蔽严实的火药箱子放在了马鞍旁。
  鼓声起,军阵列。
  杨文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一手牵着缰绳,缓缓走在军士面前,身后是毛整、华聚等将官。
  东北,春风吹来的晚,但该来的总不会缺席。
  杨文威严地看着众军士,驱马至高坡处,厉声喊道:“东北的山水、土地、树木,皆是大明所有。居大明土地,当听大明君主号令,服膺跪拜,称臣纳降。今有海西女真、野人女真抵抗朝廷招抚,意欲据守东北,割裂大明!又遣女真细作袭杀太子与皇上,天理不容!众将士!”
  “在!”
  五万军士,雷声震天。
  苍琅——
  杨文拔出腰刀,高举过头顶:“今奉皇上圣旨征讨海西女真、东北女真。战端一开,当竭尽全力,杀敌立功,报效天子。军令,逐杀女真不臣之辈离我大明疆境!大明威武,天子万岁!”
  “大明威武,天子万岁!”
  众将士呐喊。
  声浪吹开,树林中的叶子哗啦啦作响,无数飞鸟腾空,盘旋而不敢落。河道中的浮冰裂开,随水流沉入河中……
  杨文再次举起腰刀,声浪顿消。
  看着军纪齐整的军队,杨文喊道:“当年太祖赠我一首诗出征,今日我便将这一首诗也送给你们。听好了: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悬秋水吕虔刀。马鸣甲胄乾坤肃,风动旌旗日月高。世上麒麟终有种,穴中蝼蚁更何逃。大标铜柱归来日,庭院春深庆百劳……”
  “当年南征,平定林宽余党。今日北征,我等当做有种之人,让那女真蝼蚁看看,天威之下,无路遁逃!出征!”
  “出征!”
  毛整、华聚等众将士归队,各领兵马,分兵而行。
  考虑到西北野人女真所部最多,实力最强,杨文则领兵两万,负责西北征战,路线也好选,沿着松花江一路打,凿穿到看见库页岛为止。
  毛整则领兵一万五,负责东北海西、野人女真部落的征讨。剩下正北方向,则交给了华聚,兵力一万五。
  这一次军事行动,辽东主力尽出。
  朱允炆从来都不是军事上的侥幸派,面对羸弱、分散、不成规模的女真各部落,采取的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战略,兴兵五万,全力进剿。
  历史上轻敌的故事太多了,朱允炆不希望打着打着,没有把不臣服的女真消灭,反而越打越强。一次解决,犁庭扫穴,哪怕是有个战神种子,也直接干死。
  政治上的事,有些拿不上台面。但出于大局利益的考虑,该碾压过去的,还得碾压。蝼蚁会死,活着的蝼蚁也会遗忘。
  几十年后,将没有人知晓与提起这一段黑暗的历史……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悲壮的部落(一更)
  松花江,考朗。
  野人女真头目顺住站在河边,看着拖家带口的族人,双眼中闪着泪光。居在考朗的头目早哈、虎失忽看着迁移的顺住部落,走上前打探消息。
  顺住没有隐瞒,对早哈、虎失忽等人喊道:“大明,大明打过来了,我们要失去居住了一百多年的家园,要逃向不知道哪里是安全的地方,我们族群的未来已经没有了光,神明不再保佑我们……”
  早哈、虎失忽大吃一惊,大明真的动用了军队吗?
  看着哭泣着迁徙的顺住部落,青壮走在最前面,妇人与孩子在中间,老人跟在队伍的最后面,早哈心头充满了不安。
  顺住部落已经做好了抛弃老人、妇孺的准备,一旦明军咬上来,他们的青壮将第一时间逃走,留下老人、妇孺拖延明军。
  到了族群生死存亡的时刻了。
  早哈、虎失忽连忙带人返回部落,召集族人商议对策。
  克木已有六十余,看多了风雨,面对惊慌失措的早哈、虎失忽等人,轻蔑地说:“明军是不会打过来的,他们不善于森林作战,更不会爬山。”
  虎失忽看着老头子,问:“若明军当真打过来了该如何?”
  克木冷笑着说:“他们来了又能如何,明军不是蒙古人,不会骑射,他们不过是奔跑在草原上的兔子、野猪、白羊罢了。我们有族人八百,控弦二百五,猛虎见了都要掉头逃窜,还怕他们不成?”
  早哈、虎失忽等人想了想也是,咱们连虎豹都不怕,明军那点人算什么,敢来,就射死他们。
  重重森林,封闭了无数消息。
  哪怕是使臣招抚,好话说尽,威胁说尽,最后通牒也给亮了出来,但在许多女真部落人眼中,明军是弱鸡。
  他们的逻辑是,蒙古人比女真人强,女真人比大明人强。打不过蒙古人,还不能欺负个弱的?
  克木很是高兴,正是自己的智慧避免了族群的迁徙,保住了考朗的家园。
  早哈、虎失忽放心了,白天还是照样掏鸟蛋,捉泥鳅,打点野味,天一黑,男人的嚎叫,女人的回应,就开始传开。
  日子一如往常,该干嘛还是干嘛。
  搬家,那是个笑话。
  这一日清晨,十二岁的伦脱见哈早等人出去狩猎,自己则偷偷拿了一把弓,钻入了树林之中,准备打一只兔子送给自己的妹妹。
  伦脱熟悉森林,穿过一颗颗大树,踩着积厚的树叶,时不时停下来看看,如同一只寻找猎物的狼。
  突然,伦脱停下脚步,弯下腰,用手拨开草丛,捡起了一颗豆粒大小的褐色东西,食指和中指捏了捏,略有些弹性,放在鼻子前闻了下,又猛地丢下,用手扇风,呸了一口:“没错了,这附近有兔子。”
  随着摸索,伦脱越发远离部落。
  兔子白天不怎么活动,多是在晚间出没。
  伦脱找了一棵大树,爬了上去,坐在树枝上,晃悠悠地等待着天黑。
  天地是如此的寂静,世界是如此的平和,这里的一切显得勃发而有生机。伦脱喜欢感觉这个世界,喜欢用力的呼吸,喜欢弓箭,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狩猎第一的勇士,然后迎娶自己喜欢姑娘。
  夜,缓缓降临。
  清冷的月升起。
  伦脱刚想从树上跳下去,准备狩猎兔子,却听到“咔嚓”一声,不由地循声看去,只见远处林中走来两人,鬼鬼祟祟,不像是什么好人。
  “这是,手-弩?”
  伦脱看清楚了对方手中端着的武器,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借着树冠挡住对方的视野。
  军士越来越接近,伦脱越来越紧张,看清楚了,这些穿着盔甲,武器齐备的人,他们是明军!族里的老人说明军都是兔子,可现在看他们的武器,不像是兔子的爪子,倒像是老虎的爪子。
  沙沙声不断传出。
  伦脱看到了平生以来最恐怖的一幕,数不尽的明军从森林之中如潮水一般缓缓涌了过来,他们踩碎了月光,踏着夜色而来!
  咻!
  一支箭射来,伦脱连忙避闪,却忘记了这是在树上,脚下失去支撑,仰着坠落。
  咚!
  沉重地摔在地上,幸是土地松散,腐叶多,没有摔疼。
  可当伦脱刚刚坐起来,想要伸手捡起一旁的弓时,却看到了一只脚踩在弓身上,微微抬头,便看到了一名威严的军士。
  杨文缓缓走了过来,抬手挥退近卫,看着伦脱询问:“你是哪个部落的少年郎?”
  伦脱紧张至极,看着周围凶神恶煞的明军,壮着胆子喊道:“我,我不怕你们这些兔子!”
  “兔子?”
  杨文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旁的指挥史张含走了过来,接过军士递回来的箭,插在箭壶中:“女真让将我们视为兔子,他们这是将我们当做猎物了。”
  杨文恍然:“哦,原是如此,猎物竟有了猎人的错觉,看来前面定有部落在等着我们。”
  “前面的女真部落居于考朗一百六十余年,可谓是世代居于此。听闻这个部落有些骨气,逃窜、迁移的女真部落不计其数,但这个部落却岿然不动,想来是有些倚仗。”
  张含严肃地说。
  另一位指挥史是薛耕提着一只兔子走了过来,豪爽地说:“倚仗,野人女真能有什么倚仗?”
  “兔,兔子。”
  伦脱见到兔子,想起要带兔子回去给妹妹的事了,脸上透着人畜无害的柔弱。
  张含眼神一眯,抬手抽出一根铁箭,踏步上前,猛地刺入伦脱的心脏,握着热血,张含啐了一口:“什么东西!”
  薛耕白了一眼张含:“他说的是我手里的兔子,你杀他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