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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仲和正在筹划着明日如何进取建阳,如何让卢俊生、梁玉华臣服,听闻建阳通判赵志、千户盛云埔来了,不由大喜。
  赵志、盛云埔在见礼之后,赵志拿出了一封文书:“王布政使,卢知府深受大恩,自是跟随大人左右。听闻大人起兵后,立即封锁了建阳城,防止富户逃走。”
  王仲和接过文书,看过之后,连连点头:“卢俊生乃是我极倚重之人,他能跟我走,是一个信义之人。”
  信义?
  赵志嘴角有些抖动,你一个造反的人说什么信义二字?
  “还有一件事。”
  赵志左右看了看。
  王仲和笑道:“这里都是自己人,无需担忧,直说吧。”
  赵志目光变得冷厉起来,阴森一笑:“王布政使可知郁巡抚在哪里?他就在建阳,此时此刻已为卢知府拖住。只要大人一声命下,郁新就会死在建阳!”
  “什么?郁新在建阳?”
  王仲和惊讶,顿时起身。
  郭青、齐东等人听闻,更是惊喜不已。
  齐东对王仲和建议道:“既然郁新在建阳,那我们更需要去一趟了!郁新还活着,他就能以巡抚的名义发号施令,对局面影响太大,我们需要确保他死在建阳,只有这样,才能争取足够的时间离开。”
  郭青明白这个道理,郁新毕竟代表朝廷,手中有着直接的调兵权,这可比都司、行都司强多了,他若是不死,很可能会让自己等人离不开建宁府!
  现在好了,郁新被控制住了,只要去一趟建阳,就能杀掉郁新,亦或是挟持郁新,对各地发号施令!
  王仲和哈哈大笑起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苍天定是看不惯朱允炆的做派,这才给了我们如此好的机会!命令杜大成准备三千军士,天亮之后随我们出发去建阳城!只要活捉了郁新,大局可定!”
  张志也笑了。
  去吧,郁新确实在建阳,自己是不会撒谎的。
  王仲和精神有些亢奋,与郭青、齐东等人商议之后,确定赵志、盛云埔并没有撒谎,卢俊生、梁玉华是靠得住的,便坚定了去建阳的决心。
  带人其建阳,是为了方便抢劫,吸血富户。
  王仲和命齐东镇守建安城,自己则带郭青、杜大成等三千人杀向建阳城,百里路,强行军用不了一日,但杜大成带来的军士显然是疏于训练,只行了五十里路,就已是累得东倒西歪,一个个怨声载道,嚷嚷着要休息,明日再赶路。
  明日?
  开什么玩笑,这是造反,拖一日就危险一日,一旦其他省的卫所军士或京军或水师介入,大家谁都别想走脱!
  杜大成再一次拿出“钱钞”激励,总算是让军士在天黑之前抵达了建阳城。
  王仲和看着建阳城的城门大开,军士防备森严,而卢俊生、梁玉华等人已出了城门等候,不由地微微点头,自己这些年的经营,还是收了不少人心。
  卢俊生等人疾步上前,对王仲和行礼,表忠心:“愿在大人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王仲和大喜,翻身下马,对杜大成与众军士喊道:“入城!”
  卢俊生看着乱糟糟也急慌慌的军士,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渴望,不由看向王仲和:“大人这是?”
  王仲和不以为意,看着卢俊生说:“要用他们,先予好处。这建阳城中富户不下百,今日就全劫掠一空,你没意见吧?”
  卢俊生感觉到一股杀气,摇头:“自不会有意见,只不过梁玉华已经搜掠了城中富户,所有财富都搬至府衙库房之中,等待大人检验。若再让军士劫掠一番,怕会生出乱子,到时民变的话……”
  梁玉华上前:“不敢劳大人动手,标下已准备妥当。”
  王仲和不成想梁玉华的动作如此之快,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动手了,看向郭青、杜大成等人:“既是如此,那就走吧,去府衙,该发财的发财,该算账的算账!”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两根绳索
  王仲和是一个有心机的人,识人无数,可他也太过自傲与自负,在对局势的判断上不是依赖于清晰而客观的情报,而是依赖直觉与情感的判断。
  终究是个文臣,趋向于感性。
  相信卢俊生、梁玉华不会背叛自己,这是王仲和安心走入建阳城的前提,而这个前提恰恰是没有遮盖的翁口。
  建阳城内已是戒严,道路上没有行人,沿街店铺与民居都紧闭房门,至于有没有人躲在门板后面眯着眼看,藏在窗户一侧小心翼翼地窥视,那就不是卢俊生需要考虑的事了。
  王仲和对这一幕很是满意,说明卢俊生、梁玉华彻底掌控了建阳城,只要百姓不混乱,都各自藏在家里,就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赵志见王仲和、郭青等人心情不错,在抵达府衙外时,提议道:“府衙容纳不了多少军士,在西侧百步外有一户大宅,我们已抢了过来,是否可以安排军士暂且安顿下来,吃些酒肉休整,由将官带人去盘查、清点与搬运钱财、奇珍?”
  郭青看了看身后,三千人要都去了府衙,估计要挤个水泄不通,便点头说:“杜大成带二百军士入府衙搬财物,李维明带人跟着我们,其他人暂去大宅中休整,钱尺,你负责约束好军士。”
  杜大成等人答应。
  郭青没有疏于防备,李维明是郭青的心腹,一名悍勇之将,能够以一敌十,在建宁卫中担任千户,能力不凡。
  “走吧,让我们看看郁新的嘴脸!”
  王仲和率先入府衙。
  卢俊生在一旁跟着,梁玉华看了一眼盛云埔,盛云埔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就引着杜大成前往府衙库房方向。
  府衙后堂。
  郁新听到动静,缓缓抬起头来,见卢俊生等人走了进来,挣扎着身上的绳索,破口大骂:“卢俊生,你如此对待朝廷巡抚,就不怕天子发雷霆之怒,灭你满门?”
  卢俊生冷哼一声,也不搭话,对王仲和、郭青说:“郁新这厮嘴巴不干净,要不拿刀子割了他的舌头,也好图个肃静!”
  王仲和上前打量着郁新,啧啧两声:“割了他的舌头,岂不是少了诸多乐趣?郁新,郁巡抚,呵呵,你想不到会有今日吧?”
  郁新盯着王仲和,愤然喊起:“你就是福建布政使王仲和,好啊,你们竟敢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对抗朝廷,不出十日,消息必会传至京师,到时大军发来,我看你们谁还有活路!”
  王仲和哈哈大笑:“活路,我们想要活路真的难吗?这里是福建,出了建江就是大海,茫茫大海之上,谁能找到我们的踪迹?”
  “大海?你竟然妄想逃向大海?哈哈,可笑至极。”
  郁新大笑起来。
  王仲和冷厉起来,怒喝:“你一个阶下囚也敢笑我?”
  郁新挣了挣身上的绳子,怒视王仲和:“我笑你不识抬举!王仲和,你算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只不过你将自己的能力用在了结党营私之上,你的掌控欲太强了,但你忘记了,你只是一介布政使,不是巡抚,不是藩王,更不是皇帝!”
  “若你勤勉为政,为百姓做事,依靠着泉州港、太平港,凭着航海贸易,不出五年,你定会调入京师,担任一部尚书,可你呢,偏偏要与朝廷为敌!王仲和,现在你束手就擒,伏拜天子请罪,尚可给家人留一条活路,若是执迷不悟,你和你的家人都将枭首于市!”
  王仲和自然知道,造反不同于其他罪行,其他罪行大不了一个脑袋抗了,可造反,需要一堆脑袋来抗。
  但,已无退路!
  王仲和坐了下来,看着落魄的郁新:“你知不知道我为何要结党,为何要造反?是因为建文皇帝,是因为朱允炆不公,偏心!”
  郁新呵斥:“天子乃为君父,你爹偏心,你还敢打你爹不成?大明立国以仁孝,你既已造反,君臣仁义已断,又无孝敬之心,是一不仁不孝之徒!”
  王仲和呸了一口唾沫:“天子不公,我公!那些军士们为何效忠于我,那些官员们为何效忠于我,是因为我比朱允炆更公平,更在乎他们!”
  郁新冷笑不已:“王仲和,非要为了一己之私找那么多借口与托词吗?你公平,可笑,你所谓的公平都是建立在剥夺、掠夺百姓、商人身上,你对官员公平了,你对百姓的公平又在哪里?你对商人的公平又在哪里?”
  “擅自更改朝廷文书,加征税目,你这是公平吗?不,你是自私,是自利!你敢说把收来的财富都公平得给了其他人?十成财富,你一个人拿走了几成?是四成还是六成?一个无耻之人,也妄谈公平,你实在是太虚伪!”
  王仲和上前一步,紧握着拳头:“那些草民算什么东西,他们活着就是为了我们这些权贵们上税的,凭什么给他们公平?”
  郁新没想到王仲和竟然扭曲到了这个地步,他毫不在意百姓的死活,他对于百姓的定位与理解,只是缴纳税收的,仅此而已!
  这就是福建的布政使,民政第一人!
  心寒!
  郁新没有想到,在建文皇帝手下,竟然有这样的布政使,往年间大朝觐时,审核来审核去,也不见王仲和这等高官腐败,他们有足够的俸禄,有足够的权力,可偏偏要谋取私利,祸害一方!
  “王仲和,给你带来无数财富的百姓,你丝毫没有在意过他们,那瓜分了你无数利益的同党,你真正在乎过他们吗?郭青是吧,呵呵,你也真的是糊涂,明明是一介武官,没有脑子,还非要掺和到造反的大事之中来,你们真的以为他离开会带你们一起走?须知,出海的船多了,就如同制造了一个大型的靶子,水师找起来容易的很啊。”
  郁新看向郭青、沈翊、李维明等人。
  郭青脸色一变,看向王仲和。
  沈翊是建安通判,听闻郁新的话心头咯噔一下,王仲和造反,自己是被迫卷入其中的,许音都不算是王仲和的心腹,自己更谈不上,正如郁新所言,他若是出海,又能带多少人去?
  人多了,船多了,水师找到的可能性确实更大,他愿意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带众人一起出海吗?
  不,不会!
  王仲和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他一旦离开,就会抛手所有棋,自顾自离开。
  跟着这样的人,没有未来可言。
  沈翊知道这个道理,但无法反抗,王仲和掌控着大局,就连朝廷委派的巡抚都落在了他的手中,谁还能挽回局势?
  现在反抗王仲和,意味着死。
  李维明瞳孔微微眯起,看了一眼王仲和,旋即将目光移开。无论前面的路如何,自己都必须听从郭青的话,与他们战在一起。
  三年前,自己的母亲病重,需要一些贵重药物救命,可惜凭着自己的饷银根本不够,关键时候是郭青托关系找来药材,救了母亲。
  从那时起,李维明就发下誓言,一命换一命,自己的命给了郭青。王仲和是生是死,是造反还是跑路没关系,直接保的只是郭青一人。是
  王仲和看向郭青,然后对郁新说:“挑拨离间对我们没有任何作用,他们都是我绝对可以信得过的人,你不会以为大海之中的岛屿是我一个人的吧,不,是我们所有人的!我会带走他们,让他们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
  郁新摇头:“不,你错了,退一万步,你果然出了海,到了你所谓的安全岛,敢问,谁继续为你纳税?你搜掠的钱财敢花吗?你敢暴露自己的位置吗?呵,你带他们走,也是为了有人能继续给你纳税,成为你奴役的对象,继续让自己过富足的生活罢了。你信不信,只要你们敢露出一点踪迹,凭借着大明水师的情报网,定能将你们翻出来!”
  王仲和目光中透着杀气,郁新果不是寻常之人,自己的盘算他都看了个清楚。
  没错,自己可以带走很多人,但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只能是被奴役的人,被安排去垦荒,去耕种,去交税!
  不能再让他继续说下去了。
  王仲和看向卢俊生:“巡抚官印与旗牌在哪里,交给我,我要调动福建境内所有兵马,为我所用!”
  卢俊生指了指郁新:“他将大印藏了起来,并没有随身携带。”
  郁新笑了起来,看着面露不安的王仲和:“怎么,你也知道畏惧?晚了,自从你进入建阳城的那一刻,福建之乱就已经平定了。王仲和,郭青,我奉劝你们还是束手就擒的好。”
  王仲和惊讶地看着郁新挣脱了双手,轻松解开了身上的绳子,难以置信地喊道:“你,你是如何做到的?”
  郁新托着绳子,然后丢在地上:“我身上绑着一根绳子,你看得到。但你身上绑着一根绳子,你却看不到。现在我解开了绳子,轮到你了,让我看看你有几分本事祸乱福建,看看你能不能解开这看不到的绳结。”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诛杀逆臣,戴罪立功
  建安城。
  齐东昨夜未眠,白日里实在是扛不住,安排许音、梁伟负责城防,并派人打探建阳城、延平府等地动静。
  许音坐在衙署之中,脸色阴晴不定。
  同知薛蟠走进来,见许音有些失魂落魄,眼珠转了转便明白过来,走近了,推了推桌上空了的茶杯:“大人,可是这茶不合口味,要不要换一种茶来?”
  许音看了看茶杯,抬头看向意味深长的薛蟠,缓缓说:“换一种茶?你是说老茶,未必好喝吧。”
  薛蟠点了点头,压低嗓音:“老茶虽然未必好喝,但至少喝进去无碍,可这新茶,一旦饮下,怕是鸩酒害命啊。”
  许音苦涩摇了摇头:“我们想要换茶,可主人家不让啊。再说了,京里的茶都已经被人投入到了茶碗之中,此时恐怕正在开水之中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