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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伯耆也清楚事情急不得,见安南陈氏复国有望,定了定心神,道:“外臣有个不情之请。”
  朱允炆问道:“可是安南战俘之事?”
  裴伯耆连连点头,道:“那些战俘不过是受胡氏胁迫才进犯大明,天朝应心胸宽阔,放他们一条生路,也好流芳百世,声名在外。”
  朱允炆严肃地看着裴伯耆,道:“大明的好名声,只给朋友,不给敌人。让敌人听一听大明的恶名也是好的,免得他们不懂得什么是敬畏。”
  “可安南军士是无辜的啊!”
  裴伯耆有些着急。
  朱允炆语气变得冷厉起来,道:“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他们手上沾染了大明军民的血,用余生来偿还,朕已是宽宏大量,如若不然,将他们送给张辅如何?”
  “张辅?”
  裴伯耆脸色有些苍白。
  人屠张辅的名声早就冲出了十万大山,传遍了大江南北。裴伯耆就是从南面过来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张辅杀降的事。
  朱允炆的意思很清楚,安南战俘要么继续当奴隶,要么一刀砍了,没商量的余地啊。
  裴伯耆浑身无力,却又无可奈何。
  噗通!
  裴伯耆跪了下来。
  朱允炆看着裴伯耆,只见他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张皱巴的钱钞,又拿出了一些铜钱,腰间不值钱的破玉佩也摘了下来,浑身摸索遍了,又将帽子,外衣给脱了下来。
  这是武英殿,你脱衣服干嘛,耍流氓你去秦淮河啊……
  朱允炆很是不解,裴伯耆低头看了看裤子,终究还是有点羞耻心,没解开裤子,要不然估计会被拉出去打一百板子。
  “圣明的天朝君主,我愿拿我所有,换一名战俘自由。”
  裴伯耆悲悯,老脸苍苍。
  朱允炆被震撼了。
  无疑,眼前的裴伯耆是一个小角色,小人物,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却是安南忠心耿耿的臣子,他没有拯救一国的资本,却想着用尽所有,去拯救哪怕是一个人!
  崇高的道德与令人敬重的情操,让原本想要拒绝的朱允炆犹豫了,低头看着那地上的衣物与零散的钱钞,道:“既然你出了价,朕不答应就不近人情了,说吧,你想要谁?”
  裴伯耆跪拜之后,道:“阮元泰。”
  朱允炆将目光看向门口的顾三审。
  顾三审解释道:“此人是代王府的奴隶,年龄只有十四岁,是安南战俘中年龄最小的。”
  拯救一个孩子吗?
  朱允炆收下了裴伯耆的东西,挥手让其回去。
  顾三审见朱允炆盯着那一堆杂乱又不值钱的东西出神,也不敢打扰,只安静的陪伴着。
  “此人无法为大明所用啊……”
  朱允炆轻轻叹息。
  顾三审眼神中闪过一道寒光,皇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是想要招揽裴伯耆,还是想要杀掉裴伯耆?不能为大明所用,也不能放回安南去,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郑和得罪了不少人?”
  朱允炆拿起了一份奏折,道。
  顾三审点头,道:“郑副总兵严查船只,凡是无法抗衡海风的船只,一律不准其出海。太仓州现在有不少商人都在期待朝廷发话,以求此番成行。”
  朱允炆将奏折丢到一旁,冷笑道:“为他们的性命考虑,竟成了敌人,利益说服不少官员啊。这件事交给郑和处置就是了,让沿海卫所之地盯着,若有商队擅自出海,一律拦下。”
  “遵旨。”
  顾三审答应下来。
  朱允炆想了想,又吩咐了句:“此番远航,不止是通商,更重要的是驻军。告诉郑和,朕会亲自给将士们送行。”
  顾三审有些感动。
  朱允炆明白,这一批人要驻军三年,远离故土,身在万里之外,难免精神上无依无靠,若在他们临行之前给他们一点力量,多少可以支撑着。
  “白莲教的事进展如何了?”
  朱允炆换了话题。
  顾三审禀告道:“密令已然传达到各地,眼下已擒获白莲护法三人,金刚五人,上一任圣女两人,白莲教众三百余,暂未发现佛母踪迹,但却掌握了一条重要情报。”
  “哦?”
  朱允炆饶有兴趣。
  顾三审沉声道:“用刑之后,一名护法交代,佛母想要将各地分散的白莲教派系一统,并定下了十月秋收之后,于凤阳府聚议,具体地点尚未确定。”
  “凤阳,此人胆子是不是也太大了一些?”
  朱允炆有些惊讶。
  凤阳可是老朱家的源起之地,朱元璋十分念旧,甚至念旧到不顾可行性与否的程度,曾想在凤阳老家建立都城,耗资巨大,耗时巨长,耗人巨多,但最终也成了一个烂尾的中都。
  无论烂尾不烂尾,至少人家老朱没集资,没欠谁家的房产证。现在佛母想跑到中都闹事去,就有点让人想不通了。
  “密控中都吧,若能将白莲匪首一网打尽,再好不过。”
  朱允炆下令。
  顾三审自信地说道:“只要佛母踏入凤阳,安全局定不会让她再一次离开!”
  朱允炆看着神采奕奕的顾三审,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说道:“听闻你又添了个女儿?”
  顾三审脸色顿时黑了起来,委屈巴巴地说道:“婆娘不争气,这都第四胎了还是女儿。”
  朱允炆哈哈笑道:“女儿贴心啊,这一年多以来你也辛苦了,待佛母之事了了,准你两个月假,好好陪陪老婆孩子吧。”
  顾三审连忙谢恩,见已无其他事,便行礼退了出去。
  待快走到文华门时,顾三审眼神微微一眯,身后出现了两个抬箱子想要出宫的宦官,只不过这个大箱子,为啥没有盖好,还露着一条大大的缝,里面还有两双眼睛打量着外面……
  顾三审捂了捂额头,决定什么都没看到,连忙跑出了文华门。
  果然,侍卫拦住了内侍,哪怕内侍拿出了腰牌也无济于事,侍卫执意要打开箱子检查。内侍哭丧着脸,主动打开了箱子,然后对侍卫挤眉弄眼,道:“看吧,只是一箱子衣物,没有人……”
  侍卫看着里面会低头的“衣物”,刚想说话,徐膺绪走了过来,道:“衣物有什么好检查的,放行放行……”
  第五百三十六章 宁妃有喜(二更)
  繁华如梦幻,人流如海潮。
  朱文奎用力地抓着韩夏雨的手,紧张地看着远处的人流。一旁的两个宦官更是寸步不离跟着,目光时不时扫过人群,似乎与某些人有目光交会,微微点了点头。
  韩夏雨蹦了起来,自己没日没夜学了那么多字,连书都背了一本了,终于找到机会溜出了皇宫。至于身边的这两个尾巴,甩是没办法甩掉了,不过他们是朱文奎的内侍,没他们帮忙自己也出不来。
  “那,这是赏你们的。”
  韩夏雨拿出了二两碎银子,很豪气地交给了内侍。
  内侍对视了一眼,感情这位姑娘真以为自己两个人,为了赚这二两银子就把朱文奎送到了宫外了?她这么聪明,不知道没皇上的命令谁都不可能让他们离开吗?
  罢了,有钱拿总是好的。
  “谢小娘子赏赐。”内侍收起银两,指了指远处,道:“中城最是热闹,不妨我们去那里?”
  “好啊。”
  韩夏雨带着朱文奎就要走。
  朱文奎有些不安,回头看了看皇宫方向,道:“若是让父皇和母后知道了,你会不会挨打?”
  韩夏雨蹲下身,对朱文奎眨了眨眼,道:“要挨打我们一起挨打,你可也是主谋……”
  “我才四岁!”
  “虚岁五岁了。”
  “我……”
  “走啦。”
  韩夏雨拉着朱文奎,满眼星光。
  钟粹宫。
  宁妃正在整理账册,今年晋商可是运来了不少羊毛,为了处理这些羊毛,在城外开办了几个清洁厂与纺织厂,虽然厂子迁移出去了,但总会有一批上等的羊毛送入宫中,专供皇室。
  而这一笔笔进出的账目,就需要厘算清楚。
  青青端来一碗参汤,轻声道:“娘娘,这是尚膳监专门熬的补齐参汤。”
  宁妃合上账目,接过羹汤,道:“我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去文楼候着夏雨吧。她这段日子倒是勤勉,听说学问进展不错。”
  青青含笑回应:“那边有子衿、子佩候着。解阁名满天下,有他亲自教导,定是出类拔萃。”
  宁妃吹了吹热气,品尝了一口参汤,看着里加的人参片,刚想说话,突然感觉胸口一闷,胃瞬间翻江倒海,咽喉里顿时有什么想要喷出来一般。
  “啪啦!”
  汤碗跌落而下,刹那摔成几瓣。
  “娘娘!”
  青青有些慌了,看着连忙跑到一旁,呕吐的宁妃,高声喊道:“不好,这汤里有毒!”
  宁妃的侍女落梅等纷纷赶来过来,看着脸色苍白的宁妃,又问明青青情况,连忙命人通知皇后、传唤太医。
  马恩慧正在慈宁宫陪着吕太后,突然听闻宁妃出了意外,连忙告别太后,赶到钟粹宫。
  “怎么回事?”
  马恩慧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体虚无力的宁妃,对钟粹宫的宫女厉声问道。
  落梅等人连忙下跪,青青呜呜地说道:“不是我下的毒,不是我,我从尚膳监端来的参汤,娘娘喝了之后就吐了不停。”
  “参汤?”
  马恩慧看了一眼身旁的隐秀,隐秀走到桌案旁,捡起破碎的汤碗,拿出银针试探了下,又伸出手,沾了点残余汤水,品了下便又连忙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