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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
  呵,老四是个不错的家伙,但他没有气运,只是一个喊打喊杀的粗人,不足为虑。
  其他人更不够资格!
  我朱榑将以战斗赢天下!
  指挥柴直入殿跪拜道:“王爷,船只已在高家港准备就绪,合计大福船十六艘,其他战船二百艘,可容纳一万五千人。”
  朱榑呵满意地笑了起来,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啊,待吉日良辰到了,以备训名义将他们带到海上,一举杀向长江口,逆流而上,直取京师!”
  柴直了然。
  虽然说朱榑想要造反在城中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但毕竟他还没造反,归属于朱榑的三护卫听从其差遣也就听从了,顶多每日打几个人,抬几具尸体,爬爬城墙,骑骑马,再喊上几嗓子,得过且过,就这么着吧。
  可如果朱榑真的造反了,那事情很可能就有变。
  别看现在三护卫听话,那也都是为了拿工资,养活自家老婆孩子,打工赚钱嘛。
  可真要造反,公开对抗朝廷,要豁出命去打仗,伤了没医疗费,死了也没有抚恤费,子孙还得背着谋逆的黑锅活着,这个代价就有点高了。
  平日里听你齐王的,那是在“活下去”的必选题里作单选题,这要和朝廷对着干,那就有得选了,至少应该在“活下去”之外加一个“我不想死”的选项,还得支持双选。
  朱榑不是不了解军士的心理,所以他不打算在出海之前公布消息,到了海上之后再公布,到时候他们为了城中家人考虑,也不得不服从自己的差遣,拼命作战。
  “丹阳子还没有回来吗?”
  朱榑问道。
  柴直心头一沉,丹阳子丹阳子,这个家伙早就跑路了,丢下两个弟子,金蝉脱壳而去,但这个消息不能给朱榑说,否则他会杀了自己。
  “王爷,应该快了,我命人去催下。”
  柴直回道。
  朱榑含笑道:“丹阳子乃是此番大业的功臣,不可没有他,让他速速入青州,我们要早日入京师,若建文过早毙亡,安排了其他人接替皇位就大大不妙了。”
  柴直连连点头,转身离开,走到一处拐角处,才阴沉着脸,不知所措。
  “若是让王爷知晓丹阳子离开,于他大业有损,你这个指挥怕也活到头了。”
  轻柔的声音伴随着暗香飘然而至。
  柴直盯着广袖,一脸阴沉:“白莲教的消息还是这么灵通?”
  广袖看着柴直,轻盈一笑,道;“我可以让齐王不等待丹阳子,顷刻之间起兵南下,救你性命,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柴直凝眸道:“什么条件?”
  广袖缓缓地吐出几个字:“天下归你们,青州归我们。”
  第四百五十八章 烙上大明印
  阴云笼罩,沉闷而燥热的天气让人难以入眠。
  宁妃拿着蒲扇,轻轻地给朱允炆扇着风,轻柔地说道:“我扇着风,夫君且休息着。”
  朱允炆有些怀念皇宫了,起码寝宫里不会那么燥热,有些降温措施,实在不行还能弄点冰块降降温,可这是在苏州,没人能给自己送来大冰块。
  江南的夏日是闷热的,尤其是大雨将来未来的时候,似乎空气都被火炙烤过一般,无论如何扇风,总感觉一股子热气在脸上扑过。
  朱允炆睡不着,从宁妃手中接过蒲扇,给宁妃送着风,开口道:“我热一些总不碍事,你身体弱,去年还中中暍过,今年可不能再遭罪。”
  宁妃嘴角微动,脸有些红。
  那一次中暍时,朱允炆亲自为自己刮痧,才有了情感牵绊其中,而不再是简单的皇权攀附,冷冰冰的依附。
  朱允炆的体贴与照顾,不轻易凌驾于人的行为举止,都让宁妃感觉暖暖的,曾经被冷落结出的冰霜,化开之后,盛开的是倾情红莲。
  朱允炆推着宁妃躺下,然后扇着风,说道:“我们需要在苏州停留几日,待事情调查清楚,便直奔杭州。到那时候怕西湖的莲花都已谢了。”
  宁妃笑道:“没了莲花,还有桂花,西湖总不会让夫君失望。”
  朱允炆转过头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中闪过一道闪电,随后滚雷便轰隆而来,宁妃有些紧张地抓着朱允炆的胳膊,轻声道:“我,我怕打雷。”
  看着女儿态的宁妃,朱允炆不由有些口干舌燥,俯身便贴了过去。
  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这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无数人在天威之下难以入眠。
  翌日。
  孙栋已经来看了几次,丛佩儿也站在房门外徘徊了许久,也不见朱允炆与宁妃出来,眼看着太阳都升到三竿了,房间里才传出了动静。
  丛佩儿看着拉开门的朱允炆,埋怨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才起来,如此懒怎么能治理好国家?那,你们要的混沌,已经凉了,凑合着吃吧。”
  朱允炆郁闷地看着丛佩儿,你是不是管太多了,老娘、老婆都没这样说过自己……
  不过看了一眼太阳,朱允炆就知道原因了。
  这也不能怪自己,要怪就怪宁妃,谁让她一会儿怕闪电,一会儿怕打雷的,怕什么并不碍事,可打一次闪电、响一声雷就往怀里钻一次,这谁能受得了……
  “爷,郑治送来一份机密奏报。”
  孙栋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份文书,递给朱允炆。
  朱允炆接过之后并没有看,而是问道:“薛夏没事吧?”
  “薛同知并没有受刑,也没有披枷带锁,只是被关押在了最里面的地牢中。”
  孙栋回道。
  朱允炆点了点头,道:“让人在府衙外候着吧,不出意外的话,他也该回来了。让郑治调查下是胡忻,形成文书送过来。”
  孙栋答应之后便去安排。
  侍女准备好了热水,朱允炆与宁妃沐浴之后,已是中午,朱允炆拿起郑治送来的情报,展开一看,不由有些愤怒。
  郑治于苏州知府衙门大牢中提走了一位名为周登的犯人,而据周登交代,王康御史并不是死于老宅倒塌造成的意外,而是死在了地牢之中,是胡忻命令牢头动手砸死了王康!
  原因就是监察御史王康在调查苏州府衙账册时,发现胡忻做了不少手脚,每年应该缴纳给朝廷的粮食,五分之一都进入了胡忻的手中,通过胡氏粮行变现,然后拿着这些银两,结党府衙官吏,让其效命。
  收了人家的钱,为人家卖命,这是一笔“等值”交易。
  胡忻做得很成功,虽然姚善治理苏州卓有成效,但隐藏在不起眼位置的胡忻,却借新商之策的机会,将原本暗中的交易转入明面上,不再直接给人送钱,以免被暴露,而是胡氏粮行去其他店铺购置货物,以“购买”的方式拉人下水。
  比如知府经历官的远房亲戚开了一家陶瓷店,最差的陶瓷几文钱,胡氏粮行非说这陶瓷是宝贝,拿出几十两、几百两买下来。
  隐晦的交易看似没有破绽,天衣无缝,但胡忻忘记了,雁过虽然无痕,但人过总还是有脚印或手印的,账本想要在一处造假容易,但想要在所有地方造假,那就太难了。
  王康御史又是偏执的性格,直接将苏州府所有县的账册都给查了一个遍,然后拿回来给知府衙门的一核对,真相就出来了。
  只不过王康低估了胡忻的手段与能量,在他找出真相的那一天,也是宣告他生命结束的那一天。
  胡忻最初并不想要杀掉王康,而是将他关在了地牢里,希望让他认清形势与自己合作,可此人不仅不合作,还破口大骂,发誓要将胡忻告到朝廷。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胡忻自然不可能留他,于是才有了王康之死,伪造现场等事。
  周登之所以知晓这些,只是因王康预料到了结果,将一些事透漏给了周登,希望他能在自己死后,在朝廷派官员调查的时候说出真相。
  朱允炆看过文书后,脸色十分阴沉,恨不得将胡忻抓起来马上砍头了事,但只凭着周登的证词,还不足以治罪胡忻,必须有真凭实据,也就是找到胡忻贪污的账册。
  “不好!”
  朱允炆连忙起身,对丛佩儿喊道:“马上告诉孙栋,命郑治搜寻府衙账册……”
  一阵阵杂乱的声音传入到院子里,孙栋匆匆走了过来,道:“爷,事情有变,府衙失火了。”
  朱允炆握紧拳头,喊道:“让郑治务必找到账册!”
  意外失火是不可能的,这是大白天,而且昨晚上下那么大的雨,房屋潮湿,很难烧起来,除非有人故意点火!
  看来周登被安全局带走的消息,还是让胡忻有所警惕,先一步毁掉证据。
  宁妃看着不安的朱允炆,只用一句话便让朱允炆安静下来:“账册又不是只有一本,烧了又如何……”
  朱允炆看着宁妃,笑了。
  没错,账册又不是只有一本,在后湖的黄册库里面还有一本,只要拿出来作个对照,他胡忻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这也就是欺负地方官员没权限进入黄册库,毕竟那是朝廷重地,现在又成为二炮局与黄册库,想要进入其中,没有户部许可,亦或是没有皇上许可,没有专用的通行腰牌,就是姚善亲自去了京师也进不去。
  但黄册库在京师,这里是苏州,想要取来账册,总要耗费一些时日,太过麻烦。
  朱允炆不着急了,安稳地吃过午膳,在暑气消了些许之后,才带着宁妃等人出了医馆后院,继续访察苏州民情。
  无论胡忻如何贪污,苏州整体上的繁荣并不是虚假的,新商之策也好,一条鞭法也好,在这里都得到了良好的执行,说民安其土,商安其业,一点都不为过。
  朱允炆走出苏州城,与农夫、匠人、商人、学子、老妪、老叟谈论着,感知着,思考着。
  不可否认,和平缔造了眼下的繁华。
  若国家天天打仗,穷兵黩武,百姓必无法安稳生存。
  上两代人经过数十年的战争,给朱允炆留下了一个安定与稳定的帝国。民生凋敝已然成为过去,这一片土地又开始焕发生机。
  辛勤而善良的中华儿女,就这样坚强地奋斗着。
  只不过让朱允炆感觉到意外的是,他们的努力,并不是为了帝国更强大,更美好,而是为了活下去,只是为了活下去,仅此而已。
  拉一个老农过来,问问他愿不愿意为大明力战而死,他会吐你一口口水。
  找两个匠人,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免费为帝国发光发热,他们会拿出锤子。
  找五个商人,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捐钱给军士,装备更多的火铳、神机炮,他们会拿出算盘算一笔账,然后拿出几文钱打发叫花子。
  这个时代的子民,他们没有那么多的爱国主义,没有崇高的信仰,他们只有一个朴素的认识:
  我们是大明的子民。
  然后,没了……
  该种地的继续种地,该开石头的继续爬山,该卖布的继续吆喝。
  民族荣誉感谈不上,爱国精神也不好说。
  果然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吗?
  在饭都不容易吃饱的时代,给他们灌输爱国主义,国家一统,民族荣誉,是不是有些不符合规律了?
  可是,那个伟大的组织,那个出现了多少伟人的组织,不也是诞生在黑暗无比,饭都吃不饱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