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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茹瑺会意,笑了。
  文士读完之后,喊道:“店家,上一壶好茶!”
  有人买单请客,自然不能寒酸了。
  店家笑着答应,周围围观的百姓并没有散去,而是对文士问道:“老牛,这到底是真是假?我咋听着不对味,这些天全是陕西军士败退的消息,突然间冒出来这么一篇文章,太邪乎了吧?”
  “对啊,这布政使都开始征调民工了,怎么可能是虚假之事?”
  “太原卫可是出了近一万人,队伍出城就用了半个时辰。若陕南没有白莲教作乱,太原卫怎么可能会出动?”
  “那这篇文章说陕南没有白莲教作乱,或只是很小的作乱,一定是在骗我们了吧?”
  牛文士摆了摆手,认真说道:“诸位,这建文报来历不小,我听说是朝廷委派过来的新科进士开办,叫什么宣传司,说不得还是上面那位派来的,要不然怎么敢叫建文报。”
  周围人顿时惊讶,面面相觑。
  在一片寂静中,有一个卖布的掌柜低声说了句:“若上面的人知晓陕西白莲教作乱,可又偏偏让人发了如此文章,那他们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的,依我看,就是安抚民心的伎俩。你们想想,文县失守,略阳被围,几万大明军士丢盔弃甲而逃,这可都是有人证的啊。可这文章,只有同知自说自话,可没什么证据啊……”
  “怕是事态已很是严重,朝廷生怕百姓人心惶惶,仓皇逃难,这才出此下策。”
  “若是如此的话,倒解释得通了。朝廷就是怕山西百姓混乱逃命,这才发了假报!一定是陕南情势比我们知晓的还要严重,依我看,西安府也未必可以支撑得住啊,不行,我得回去收拾收拾,去外地避难。”
  牛文士皱眉,连忙劝道:“你们要相信朝廷,也许这建文报内容为真呢,陕南白莲教根本就没那么严重,只不过被人夸大了。”
  “呵,老牛你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但我们还是上有老下有小,可不敢耽误。”
  “是啊,总得给家人留个活路。”
  牛文士叹息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说你们若真想离开这太原,几个人走走也就罢了,可若是一群人都离开了,你们认为布政使衙门能答应吗?都司那边能答应吗?我们活着是太原城的人,死了也是太原城的鬼,走不掉啊!”
  “谁说走不掉!眼下不就是一条路?”
  “什么路?”
  “移民啊,朝廷文书写得清清楚楚,只要签名黄册,移民东去,不仅可以分许多土地,儿孙还能免费入学堂,他日若能科举,说不得还会得到重用。”
  “对啊,移民,这是我们离开的唯一办法了!”
  “走,去布政使衙门!”
  “同去!”
  牛文士看着离开的百姓,目光中透着一丝狡黠。
  杨溥将茶杯放在桌案上,轻轻笑着,对茹瑺说道;“大人,这一招反其道而行之,如何?”
  茹瑺很满意。
  胡濙的观点是,建文报出世,必须遵循一个原则:
  真实。
  只有发布真实的消息,才能树立牢不可破的印象。
  日后一旦遇到事,他们也知道先买一份建文报,看看报纸上怎么说的,而不是再一次道听途说。
  既然民间已经认定了陕南战事惨烈,这个时候再继续宣传战事多大实在是没多少价值,不如反过来,否定一把,即可以确保建文报的消息真实无误,还能让形成思维定势的百姓误认为这是朝廷的缓兵之策、安抚之言,认为战事已岌岌可危,很快便会波及到山西,继而主动选择移民。
  日后事情澄清,百姓们会忘记王金刚奴,会忘记征调民工的布政使,会忘记陕南的事,但绝不会忘记建文报是一份好报,这里的消息,是真实可信的。
  有了真实,他日建文报才可以更大范围的影响山西,服务于移民大局。
  胡濙参与了朝廷的“阴谋”,只不过他选择站在岸上,而没有下水……
  他没有下水,朱允炆却跳到了水里,开始扑腾起来,除了仰泳之外,也就会一个丑陋的蛙泳了,好在水性还可以,淹不死。
  江南河流遍布,湖泊众多,若没点水性,实在是太危险。毕竟,出门之前总要多做点准备……
  ps:
  今天加班,欠一章记账上,他日必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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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二十二章 百花残,他们也残
  铛啷啷。
  朱高炽被一阵声响吵醒,坐在床边,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眶,见窗外天色依旧昏暗,对忙碌在烛光里的朱允熥、朱济熺问道:“这天尚未亮,缘何不多休息下?”
  朱允熥苦涩一笑,看向朱济熺。
  朱济熺将盆子里的湿帕子拧了几下,往脸上一盖,便闷着说道:“今日临时加测数学,不及格者罚扫教室一个月。”
  “啊?”
  朱高炽顿时着急起来,脸上的肉有些哆嗦,连忙穿衣,问道:“不说三日后夏考,以评优劣,怎突然加测?”
  朱允熥帮着朱高炽打了水,叹道:“自来到国子监,临时加测的次数还少吗?祭酒临时起意,说测就测,我们命苦啊。”
  真的命苦。
  朱允熥原本想着安享荣华,好好做一个太平王爷,可谁能想到,朱允炆以一句“学问不够,王爷都当不好”,直接将自己送到了国子监,与先来的燕王世子朱高炽、晋王朱济熺成了难兄难弟。
  国子监经过革新,比洪武朝时好太多了,起码不会因为说错话被砍掉脑袋示众,也不会因为没有回答出来问题被打屁股,哪怕是奔丧回家,朝廷也不会规定三十日必须返回,返回不了就给你办丧。
  可问题是,制度宽松了,治学却丝毫没有放松。
  数学、杂学等进入国子监没多久,无论是教授、博士,还是分院院长、司业、祭酒等,都眼盯着第一批监生,看看自己的努力,到底能不能出几个惊才绝艳的人物。
  就如同种庄稼的农夫,期待着丰收。
  可想要丰收,那就需要除草、施肥、治病……
  杨士奇雷厉风行,一切按规章办事,不管你是狗尾巴草的朱高煦,还是牛筋草的各位大臣之后,该拔的时候,绝不客气。
  现在草除个差不多了,也该施肥与治病了,于是,什么懒惰、偷奸耍滑,缺乏上进心、缺乏进取心……都被杨士奇狠狠治了几茬。
  而杨士奇最为人痛恨的一点,那就是打扫教室的惩罚。
  按理说,扫个地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可问题是,杨士奇不走寻常路,罚扫教室不是在下学、人走室空之后,而是在上课之前,一群人站在窗户外面围观。
  朱高炽不是朱高煦,围观神马的丝毫没作用,脸皮厚则无敌嘛,可朱高炽是个腼腆又有些内向的胖子,他要脸,很要脸。
  可问题是,数学不好学啊……
  掌握阿拉伯数字容易,简单的加减容易,可那些乘除运算,大位数计算,实在是太过烧脑,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公式,更是令人头疼。
  虽然在儒学上,朱高炽经常拿高分,作为正面人物,可是在数学上,那就是倒数级的。
  朱高炽收拾利索,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朱济熺问道:“昨日傍晚晋王府宦官寻你,可是有什么发财的好事?”
  朱济熺叹了一口气,道:“哪里的事,只不过两个老宦官身体不适,想要寻根,我便答应了。”
  朱高炽微微点头,称赞道:“人老了,就应该让他们回去好好修养。这些人虽身体有所残缺,无法享受天伦,但毕竟伺候王府一辈子了,临终前也应该给他们个好结果。”
  朱济熺赞同道:“这倒是,只不过府里老宦官越来越少,总也不是个法子。”
  朱允熥夹着两本书,插了一句:“想要宦官还不容易,只不过需要点钱财罢了。”
  “哦,计将安出?”
  朱济熺连忙问道。
  朱允熥侧身指了指西南方向,道:“听闻那里会在不久之后,送一批奴隶进入苏杭与京师等地,其中不乏年轻之人,只需要一道宫刑,便可进入王府伺候。”
  朱高炽皱着眉头,并没有出声反驳。
  朱济熺喜上眉梢,道:“好,很好。”
  学堂之中,每个人都在伏案作答,有博士监考,一旦发现作弊或交头接耳者,少不了一顿戒尺。
  杨士奇站在窗外审视了一番,便与司业李-志刚离开学堂,登高远眺,千家万户,尽入眼底。
  “待夏考之后,由你来负责核验成绩。”
  杨士奇严肃地说道。
  李-志刚有些惊讶,核验成绩一向都是杨士奇亲手抓的,尤其是儒学,其成绩是高是低,取决于文章好坏,而文章好坏,则取决于审阅之人的判断。
  大明不是没出现过一张试卷,一个监考官认为是垃圾,应丢到垃圾堆里再踩上几脚,另外一个监考官却认为乃是奇文,需要给第一名。
  去年冬考时,骆冠英便写了一篇文章,主张农商并重,结果无法判卷不说,还引起了一场规模很大的辩论。
  辩论开了一天,也没分出一个结果来,虽然谁都有各自的道理,但谁都无法说服对方。
  而旁听的朱允炆并没有针对这次辩论给出最终的评价,也没有定下农商并重的基调,只是鼓励国子监以理服人,以事服人,并认为可以将农商关系作为国子监的研究课题,看看有没有人能给出一个合适的答案。
  现在该题已成学院第一难题,谁若是解开,可以赢得直接授予官职的奖励。
  李-志刚很担心今年夏考再出个“骆冠英”第二,那以自己的本事,未必能处理的好啊。
  “祭酒大人,下官经验浅薄……”
  李-志刚想要推辞。
  杨士奇打断了李-志刚,没有给他任何机会:“经验浅薄,才更应该多加历练。此事就这样办了,对了,夏考之后便是暑假,每个学院都需要分好小组,做好相应调查,告诉那些监生们,谁若是完不成,秋日来时,百花残,他们也残!”
  李-志刚打了个哆嗦,杨士奇如此说,肯定会如此做的……
  “那,那,那不是皇上吗?”
  李-志刚看着远处走来的两人,不由瞪大眼。
  杨士奇凝眸看去,只见朱允炆正带着顾三审在闲逛,连忙拍了下发呆的李-志刚,道:“迎驾!”
  自高处而下,匆匆跑去。
  朱允炆正在听顾三审的汇报,待听到确系前尚服吕珊已是跳崖,毙命多日,还留下了一封遗书时,不由问道:“找出真正死因没有?”
  顾三审突然愣住,这个时候不应该问问遗书的内容吗?
  朱允炆看着出神的顾三审,笑道:“你总不能告诉朕,吕珊匆匆离开宫中,然后找了一个悬崖,写好遗书,跳崖自尽吧?她若真想死,宫里白绫多的是。那封遗书,纵不是他人代笔,也是被逼所写,当不得真。”
  顾三审佩服地看着朱允炆,道:“皇上真乃明察秋毫,慧眼如炬,大明有如此明君,定能国运隆昌……呃,经过仵作调查,在吕珊颈后脊柱发现了一根刺入体内的银针,可以证实,吕珊之死绝非自杀。”
  朱允炆收回了犀利的目光,警告道:“朝中大臣阿谀奉承也就罢了,你就不需要了吧。安全局就没查查,是谁惯用这种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