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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者,商人货物已满,再停留在这里已无意义,早日带货物返回京师,也好让朝廷知晓南洋富庶,开海禁,利沿海万民。
  至于顶风,郑和并不担忧。
  现在的福船用的可不是单帆,而是三帆。
  最初人们用帆,只能借助顺风或侧后风航行,后有了“风有八面,唯当头不可行”,在宋代时期,便掌握了“船驶八面风”的技术。
  “船驶八面风”实现了顶风与逆水而行,当迎面为顶风时,可通过“调戗(船头)使斗风”,将顶风化作侧斜风,走“之”字型前进。
  虽然顶风航行耗费时间会长一些,但毕竟是归途。
  “通知下去,按原定日期,即后日返航。”郑和说完,便看向梁道明,说道:“也请梁公安排妥当。”
  梁道明面容有些沧桑,带着几分病态的疲倦,说道:“自少年离家,我就在等这一日,没什么好安排的,葬在故土便是我余生最大的安排。”
  落叶要归根,这是他的信念。
  船队在整顿完毕之后,开始出港,施进卿带宣慰司所有官员送行,并许下了为大明捍卫领土的承诺,郑和、梁道明、朱植、沈一元等人挥手告别。
  在雄浑的军号中,浩荡的船队消失在了海面之上。
  施进卿看着原本满满当当,如今却显得空荡荡的港口,对郑伯下令道:“区分军港与民港,开港迎客,告诉所有的往来商人,这里将是他们安全的避风港。”
  郑伯肃然应道:“遵命。”
  中-山王府。
  徐增寿醉醺醺地回到府中,走至后院,便看到了半躺在藤椅里的徐辉祖,不由清醒了过来,上前行礼道:“大哥,今儿不是到你轮值,为何在府中?”
  徐辉祖睁开眼,见阳光有些刺眼,便又闭上了眼,沉声问道:“又去了秦淮河畔?”
  徐增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只是寻点乐子。”
  徐辉祖坐直了身子,用锐利的目光看着徐增寿,问道:“找乐子,大哥不拦你,可你不应该与李增枝、朱高煦走得太近!”
  徐增寿有些不乐意,脸色难看,反驳道:“在这京师之中,除了他们还有几人能与我一起寻乐子?我就想不通了,大哥在担心什么!”
  徐辉祖起身走向徐增寿,冷厉地说道:“你不知道,监察御史一次增加了两百多人,都察院已成为京师最大衙署,若是被他们抓到了把柄……”
  “能有什么把柄可抓?”
  徐增寿动怒,反问道。
  徐辉祖瞪着徐增寿,咬牙道:“我是你的兄长,长者为父,你给我听好了,朱高煦与李增枝都不是什么好人,你若再与他们纠缠不清,休怪我不讲情面!”
  徐增寿梗着脖子,刚想说话,却被一声惊喜之音打断了。
  “大哥,三哥,看我买了什么回来?”
  徐妙锦提着几个花色布袋子,笑盈盈走了过来。
  徐增寿看了一眼徐妙锦,便没有兴致地说道:“我身体不适,先回去休息了。”
  徐妙锦喊了两声,也不见徐增寿回头,徐辉祖摆了摆手,对徐妙锦道:“不用管他,买了什么,我看看?”
  “叮当,你看这是什么?”
  徐妙锦从一个布袋子里拿出了一件物,展开来笑容满面地说道。
  徐辉祖看了看,不由也笑了起来,说道:“不就是一件普通衣服?”
  徐妙锦微微摇头,将衣服递给徐辉祖,道:“大哥,这可不是寻常衣服,里面用的可是羊绒,精贵的很,我花了十两银子才买来呢。”
  “十两?”
  徐辉祖吃惊地看着徐妙锦。
  这该不会遇到打劫的了吧,什么衣服能卖十两银子?
  羊绒,闻着也没羊膻味啊。
  徐妙锦一脸得意,说道:“这是新开的富贵堂最上等保暖之物,做工精良,穿在身上十分暖和,想着哥哥冬日也免不了去教场,妹妹便买了来,大哥试试可合适?”
  徐辉祖比划了下大小,便笑道:“应是合适,这富贵堂是?”
  徐妙锦凑近徐辉祖,低声道:“大哥千万不要外传,这富贵堂其实是皇后开的……”
  徐辉祖坐了下来,一直困扰自己的困惑,变得更疑惑了……
  早在八月间,朱允炆就曾给大同下过一道秘旨,让商人代替斥候,去北元看一看,调查下情报。
  这些内容徐辉祖是理解的,也点了头支持。
  毕竟商人去打探情报,死了也就死了,反正朝廷不会发放抚恤费,没什么损失,可若他们取得了情报,那就是有所得,五军都督府也好早点调整北方部署。
  可让徐辉祖不理解的是,朱允炆在旨意中加入了收羊毛的要求,还定下了一个极具诱惑的价码,徐辉祖当初问过朱允炆,却没有得到回答。
  现在看来,这就是答案了。
  羊毛可以变为羊毛衣,然后赚钱。
  这个结果极有可能是对的,可徐辉祖无法理解,难道皇上绕了那么个大圈子,就只是为了造几件衣服,赚几个钱?
  这不符合逻辑啊……
  皇上又不是穷光蛋,至于拔北元的羊毛吗?
  徐辉祖看不清楚朱允炆的意图,总认为事情不会如此简单,随手将衣服盖在身上便躺了下来,眯着眼看着太阳,一脸忧愁。
  周王被押到京师之前,副三大营便少了一千人,这一千人不是去执行秘密任务了,而是加入了安全局。
  朝廷只看到了扩增的都察院,却没有人看到安全局人手的增加。
  徐辉祖很清楚,朱允炆虽然信任大臣,但更为信任安全局。
  现在安全局到底有多少人手,徐辉祖也摸不清楚,但他却清楚一点,安全局增加人手的目的,就是盯着京城与地方。
  徐辉祖端正,不怕安全局的人盯着,可徐增寿呢?
  因为广东之行,徐增寿与李增枝、李景隆的关系非比寻常,这一点徐辉祖可以理解,但他们却又与朱高煦混在一起,这才是徐辉祖最担忧的地方。
  朱高煦此人有反骨,虽然眼下被压制,但早晚会闹出事来,而与其关系过密,势必会被牵连其中。
  可惜徐增寿看不清楚这一点。
  徐辉祖正思考着如何说服徐增寿,徐膺绪匆匆走了过来,低声对徐辉祖说道:“大哥,大宁那边传来了紧急奏报。”
  “什么奏报?”
  徐辉祖脸色一变,连忙起身,接过徐膺绪递过来的奏报,越看脸色越是阴沉,最后竟愤怒地喊道:“脱鲁忽察儿想要大宁的驻牧权,他疯了?”
  武英殿。
  朱允炆看着一脸愤怒的徐辉祖,将奏报放在桌案上,一脸轻松地说道:“看来盛庸到了大宁之后,给他们带来了不少压力。驻牧权,呵呵,大明是不可能给他的。”
  “皇上,兀良哈三卫蠢蠢欲动,如今竟想生了野心,臣请动用大军,扫荡奸佞,铲除兀良哈!”
  徐辉祖肃然请令。
  第三百零四章 朕的《白蛇传》……
  徐辉祖是一个武将,他渴望像他的父亲徐达一样,建功立业,名垂千古。
  眼下朵颜卫的脱鲁忽察儿竟滋生出野心,想要大宁地区的驻牧权,这是一个机会!
  驻牧权,说好听一些,就是允许兀良哈在这里驻留,放牧,说难听一点,那就是这块地盘以后不姓明,改性兀良哈了。
  明代人嘛,对于姓氏看得很重,寻常百姓都知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何况是明朝的一块地盘。
  朱允炆看着求战心切的徐辉祖,只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还不到动用大军的地步,脱鲁忽察儿所写奏请言辞恳切,意气平平,并无多少杀伐之气,说明他没有反叛大明的决心。”
  徐辉祖有些不甘心,如此军国大事,怎么能从行文中揣测?
  “皇上,脱鲁忽察儿明知大宁不可能给他们,反而却提出如此无礼要求,可见其根本就没有将朝廷放在眼中,此人不除,他日必乱大宁。”
  徐辉祖严肃地说道。
  朱允炆安排双喜从大龙柜中取出一份密报,交给徐辉祖,道:“这是安全局发来的密报,刘长阁一直监视着朵兀良哈三卫与宁王,据刘长阁所言,今年冬日北地奇寒,不利行军,十月初的时候,因温度骤降,三卫中出现了冻死牛羊之事。”
  “在如此严寒的天气里,不适合动刀兵。就算是他们起来闹事,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要知他们南下路上可是有不少关隘,骑兵虽疾,破关却难。若将他们拖在冰天雪地之中,多少兀良哈也不够。”
  “若他们只是想据守大宁等地,形成事实上的占据,就不会对北地边关造成威胁,一旦冬日结束,大明发大军北上,便是决生死之时。”
  徐辉祖仔细看着安全局的密报,其中一些紧要信息皆被朱允炆用红笔圈了起来。正如皇上所言,此时不动,只因非是时候,事态还没到那个地步。
  “若是如此,这脱鲁忽察儿提出大宁驻牧权又是为何?触怒大明对他没有半点好处吧。”
  徐辉祖无法理解脱鲁忽察儿的作为。
  朱允炆思索了下,说道:“自然有他所言的气候原因,不过在朕看来,他是对盛庸在大宁的所作所为不满。”
  徐辉祖笑了出来。
  盛庸不愧是一位猛人,在接替房宽之后,便拿着旨意整顿了广宁三卫,携一万精锐浩浩荡荡入主大宁城,给了宁王一个下马威。
  这也就罢了,盛庸还给大宁城来了一次全面换防,安插自己的人封锁了所有进出大宁的通道,无论是谁出城,都需严密盘查。
  可以说,宁王失去了对大宁城的直接控制权。
  若仅仅如此,难受的也只是宁王,可盛庸做事很是周到,安排军士时不时就出城巡逻,但凡发现有向北运输物资的商队,一律收缴物资,关入大牢。
  严密的封锁让兀良哈三卫很是难受,虽然说不缺盐铁吧,但却缺少煤炭、茶叶、蔬菜、果子与酒水等。
  虽然冻死了一些牛羊,可总不能天天吃肉吧。
  缺乏了物资供应的兀良哈三卫自然要闹腾,可盛庸不是无能的房宽,任由兀良哈三卫在自己的地盘上招呼人马,搞摔跤比赛,骑马比赛。
  哪怕朵颜卫集结了一万骑兵,盛庸也是雷打不动,天一亮就站在城头上吊嗓子……
  无奈之下的脱鲁忽察儿,这才向大明朝廷提出索要大宁驻牧权,表面上是因为太冷了,想要搬到城里住宿去,实际上是想找个由头,将事情闹大,赶走盛庸。
  “让内阁大臣与兵部议一议,各自形成方略呈上来吧。”
  朱允炆安排道。
  徐辉祖听闻后,便施礼打算退出大殿,却又听朱允炆吩咐:“将此事告知燕王,问问他的意思。”
  “遵旨。”
  徐辉祖领命而出。
  朱允炆拿起脱鲁忽察儿的奏报又看了看,不由微微摇头,说道:“若说这背后没有人怂恿,朵颜卫敢在这个时候闹腾,朕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