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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慈下的文治,是建文帝的政治理想。
  可这个政治理想,朱允炆不想背负。
  就当下安全局掌握到的情报,周王确实是有罪的,至于是应该罚点钱,还是废为庶人,亦或是砍头,需要进一步的审讯。
  这一日,郁新终于回朝。
  解缙、张紞作为内阁大臣,亲自迎接,安全局指挥史顾三审将周王及其家眷,转移至了宗人府。
  武英殿内,郁新、景清、高巍、宋礼、雄武成、薛夏等人齐拜。
  朱允炆也有些感慨,自七月出京,至今已近三个月,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尤其是张显宗的死,成为了大明朝的一大损失。
  “臣等虽远在开封,却日日垂念皇上,祈愿皇上龙体金安,如今回京,有些失态,还请皇上见谅。”
  郁新等人忍不住垂泪道。
  朱允炆看着感性的众人,安排道:“开宴,朕要招待郁阁等人。你们能赶在此时回来,朕心甚是欣慰。”
  酒宴就设在了武英殿的偏殿,算是给这些人接风洗尘。
  郁新喝了两口酒,对朱允炆道:“皇上,周王之罪不容宽恕,当下能坐实的,便有勾结地方,染指卫所,意图谋反三项,洪武二十四年的黄河夺淮,也与周王有着关系,但周王是不是真正下命之人,还有待查实,当下可以确定的是,周王至少是一个知情人。”
  “如此说来,洪武二十四年的黄河夺淮,确实是人祸了?”
  朱允炆目光中闪烁过一抹冷厉的杀机。
  郁新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说道:“臣去过黑洋山与原武,以洪武二十四年的大暴雨来看,这两地即使是没有人为决堤,也很难说不会溃坝。尤其是黑洋山,那里有一处弯道,上游水流转而下,始终都在冲击两岸,长时间的话……”
  “这是为周王开脱罪行吗?”
  朱允炆放下酒杯,皱眉问道。
  郁新摇头,认真地说道:“皇上若想要定罪周王,仅意图谋反一项便足够了,无需臣于他处开脱。但据臣访查,当年雨水之大,甚于今年夏日。今年洪水,黄河之所以没有波及两岸,再次成灾,应归功于张显宗与宋礼的智慧、魄力,分洪有方。若没有分流,黄河必会泛滥成灾,重演洪武二十四年灾祸。”
  朱允炆沉默下来。
  郁新的意思是,洪武二十四年的黄河夺淮,是到不可避免的天灾。白莲教与官府勾结,掘开了黑洋山大堤,只是让这一场天灾提前了,夹杂了人祸。
  说白了,人祸是黄河夺淮的一个因素,却不是决定性因素。
  朱允炆闷了一口酒,道:“人祸是不是根本,朕都要彻查到底。当年若多争取一些时间,也能多活下一些人,不至沼国之下,尸骨累累!”
  郁新点了点头,一旁景清起身说道:“皇上,白莲教在开封的势力不容小觑,袭杀县衙的白莲教徒,皆是开封府境内之人,他们的头领是一个自称红阳真人的中年人,只是安全局追索日久,并没找到此人真实身份。”
  “开封府中除了白莲教,还有官场贪腐问题,臣领都察院,失职之罪不可免,愿随齐泰一起发至开封,为一知县,整顿民生,剔除白莲!”
  朱允炆看着景清,抬手让其坐下,道:“开封府问题不是一日能解,既然你有心去开封,那就委屈下,做齐泰的副手,为开封府同知吧。”
  景清跪在一旁,领命道:“不改开封风气与面貌,臣不返京!”
  朱允炆微微点头,对郁新道:“如此处置,也可以给朝堂一个交代了吧。”
  郁新明白朱允炆扛着的压力,开封府倒了,会压倒很多人,若皇上不处置,则国无国法,权无威信。
  “皇上,臣举荐宋礼进入工部,专司河道治理。”
  郁新举荐道。
  朱允炆看向宋礼,宋礼连忙起身跪在一旁,道:“臣认为河道通,则国运达,愿入工部,疏浚河道。”
  “张显宗极为器重你,他认为你是水利人才,黄河分流也是出自于你,可谓功劳甚大,既你有心为民,那朕有何不允?宋礼,你入工部,担任水部郎中。”
  朱允炆满足了宋礼。
  宋礼叩谢。
  “好了,今日乃是为你们接风洗尘,并非是办理公务,来,满酒,这一杯,敬水灾中罹难的大明百姓。”
  朱允炆举杯道。
  众人齐声:“敬罹难的大明百姓。”
  热酒入喉,令人心酸。
  朱允炆再举杯道:“敬张显宗,张忠赈!”
  这一日,朱允炆大醉。
  燕王府。
  朱棣坐了一个下午,直至夜色降临,房间里看不真切时,方被徐仪华推门的声音惊醒,见掌了灯,才深深吐了一口气,道:“已经晚上了吗?”
  徐仪华走向朱棣,关切地说道:“王爷午膳没有用,晚膳总需要吃一些吧,臣妾已吩咐下人,备了些许开胃菜。”
  朱棣站了起来,面色忧愁地说道:“没有胃口,王妃先用吧。”
  徐仪华蹙眉,担忧道:“总不能因为周王的事,拖垮了自己的身体吧?”
  朱棣看着徐仪华,原本一脸的忧愁,竟缓缓消解,道:“对啊!怎么忘记这一茬了,丘福,备马!”
  徐仪华疑惑地看着跑出门去的朱棣,还没问清楚,朱棣便不见了踪影,没过多久,正在用晚膳的徐仪华听到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
  朱棣坠马摔伤了。
  燕王府一阵大乱,朱高煦连忙去找了大夫,朱高炽不放心,去皇宫求见朱允炆,希望让太医院的人去看看朱棣。
  朱允炆醉酒被吵醒,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下来,转头又睡了过去。
  徐仪华看着躺在床上,鼻青脸肿,腿部包着医用纱布的朱棣,将朱高煦与侍女赶了出去,坐在床边,皱眉道:“王爷这是何苦?”
  朱棣咧了咧嘴,道:“何苦,王妃又何必多问。皇上钦点我至宗人府审讯朱橚,这不是害我?世人皆知周王乃是朱棣的亲弟弟,他最终罪过几多,我都不应介入其中。”
  “若由我审讯朱橚,说他罪过轻了,皇上不满意,朝廷不满意,若说他罪过重了,世人又会说是我朱棣大义灭亲,日后谁还敢说燕王府一句好话?谁还敢与燕王府亲近?”
  徐仪华微微摇头,心疼地说道:“既是如此,王爷上书陈明便可,如何能作出这三四岁孩子之事,竟自戕身体。”
  “如何陈明?皇命不可违啊。现在好了,我不能动弹了,谁去审讯,如何宣判朱橚,那是皇上的事。”
  朱棣放松下来,嘴角带着笑意。
  朱橚的事不是一个简单的麻烦,而是一个罪恶的旋涡,自己可以解决麻烦,可不想跳到旋涡里去。
  现在朱橚已经被关在了宗人府,自己装病是来不及也躲不过的,只能弄点外伤,皇上就算是知道自己心思,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这次是真伤,没有欺君之罪。
  “王爷认为皇上会如何处置周王,臣妾听闻周王有二心,甚至还在府中布置了军士,差点起事。”
  徐仪华低声询问道。
  朱棣眯着眼,缓缓说道:“最要命的不是周王有什么罪,而是朱有爋的指正。我这个弟弟,没教育好自己的儿子啊……”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一手文治,一手武功
  “臣夜马而行,不慎坠马,伤骨以致无法动弹,有负圣恩,难亲临宗人府问询周王之罪,实乃愧疚至极……”
  朱允炆喝着清淡的粥,看着朱棣送来的奏折。
  周王已经关在了宗人府里,朱棣这个家伙却临阵脱逃了,现在好了,谁来审讯周王成了一个大问题。
  论辈分,朱棣现在是藩王之首,朱橚就排在朱棣之后,其他人辈分都不够看,代王朱桂是老十九了,总不能让他上吧?
  官员去审?
  这是朱家的家事,让官员参与,那不就意味着交给朝廷处置了?
  亲自上阵也不至于。
  思来想去,朱允炆选择了荣国公梅殷。
  梅殷是朱元璋的驸马,夫人是宁国公主,这位公主可是朱元璋的嫡长女,孝慈高皇后马氏之女,仅从嫡系上来看,可比朱棣、朱橚更为高贵。
  虽然朱元璋有很多驸马,但最器重最喜爱的,只有梅殷,甚至在临终之前,还将梅殷视为托孤大臣,所谓的“汝老成忠信,可托幼主”。
  此人儒雅堪称大儒,同时也精于骑射,在藩王之中的地位也颇高。
  选择好人选之后,朱允炆便换了朝服,前往奉天殿。
  郁新奏报定远、开封诸事,直指吏部尚书担责,都察院也不能善了,请旨外放景清。
  于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景清被贬开封,担任开封同知,考虑到开封不可停转,朱允炆加了一条“即日出京,不得延误”。
  此后,在内阁推举之下,将直言不阿,秉公无私的戴德彝,从佥都御史越级提拔为左都御史。
  在处理好一干政务之后,朱允炆面色肃然地说道:“开封府问题重重,开封知府任毅,同知王文涛亦是罪魁,押其上殿!”
  殿前侍卫押任毅、王文涛上殿。
  任毅还好,只是神态疲倦,一脸落寞。
  可当众人看到王文涛时,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丫地怎么活下来的?嘴都烙成半个了,脸上皱在一起的皮让人瘆得慌。
  “皇上,臣弹劾安全局滥用刑罚,惩治官员!”
  监察御史黄凯见状,出班喊道。
  郁新嘴角一抖,走出来,对黄凯说道:“王文涛有如此下场,不是安全局所为,我郁某亲自下得手!你若弹劾,冲我来吧!”
  黄凯震惊,其他官员也吃惊不已。
  郁新素日里和气,又是文官,没想到下手竟是如此的狠辣,看来这个家伙不好惹。
  朱允炆都不介意郁新的手段,其他官员只好面面相觑,不再言语。
  “草民任毅,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任毅跪下,伏拜不起。
  王文涛也跪着,只是呜呜地说不出清晰的话来。
  朱允炆拍了拍龙椅,厉声道:“任毅,王文涛,你们也算是朝廷为政一方的重臣,朕自认为对你们不薄,为何还要苟合藩王,控制地方,意图谋反?”
  任毅面色悲戚,微微抬起头,道:“草民从未想过谋反,只是受周王蛊惑,财迷心窍,才误入歧途。”
  谋反的罪名太大,牵涉的不止是自己一个人,任毅不敢担,也担不起。
  王文涛跪着,瑟瑟发抖。
  朱允炆离开宝座,缓缓走了下来,怒目而视,道:“财迷心窍?误入歧途?你们也是受过圣人教诲,也是通过科举走上仕途!你们垂听了圣人之言几十年,却没有入了心窍,周王蛊惑你们才几年,就误入歧途了?朕看你们,就是乱臣贼子!”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