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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师罗缎布商秦亨、陶瓷商人王忠富、丝绸商人沈一元、盐商黄发财、典当行商伍堂、苏州粮商赵大宇……三十六商,悉数赴约而来。
  所有商人对三王行礼,朱植抬手压了压,道:“诸位,我只是商人,藩王只不过是虚名而已。商人之间,便按商人礼数来办即可,还请入座。”
  众人见此,也不由多了几分亲切,纷纷落座。
  朱植看了一眼朱耿与朱桂,见两人点头,便拿起筷子,敲了敲举杯,道:“此番邀请各位前来,是想与大家商议两笔买卖,这第一笔买卖,便是租赁船只。”
  “租赁船只?”
  众商人面面相觑,一脸疑惑。
  黄发财见众人不言,都看着自己,不由壮着胆子询问道:“王爷……”
  朱植打断了黄发财,道:“这里没有王爷,可直呼我名,发财兄可是想说,租赁船只作何用,对吧?”
  黄发财重重点头。
  没错,大家都是商人,手里有不少钱,进货、运货,自然少不了交通工具,像是什么马车、手推车、骡子、马匹、船只,并不怎么缺。
  既然不缺,自然就不需要租赁船只。
  朱植含笑道:“是啊,诸位手中,或多或少,都有不少船只。但诸位,河船,可走不了海啊。”
  沈一元听闻之后,心头一惊,瞪着眼看着朱植。
  走不了海?
  难道他说的租赁船只,是租赁海船?
  海船?
  那就意味着,要走海路,走海路去做买卖,还能是哪里?
  南洋!
  沈一元刹那之间便想通了其中关节,眼神中带着渴望与期待。其他商人也都是精明之辈,能做到腰缠万贯,智商还是过得去的。
  秦亨吞咽了下口水,润了润有些痒的喉咙,问道:“朱兄所言,是何意?”
  朱植哈哈笑了笑,举起酒杯,道:“何意?诸位难道没听说大明水师澎湖大捷的消息?如今朝廷已击溃海匪主力,恰逢三佛齐国王派遣使臣,上书臣服于大明,皇上已经恩准,不日,大明水师将挥师南下,进抵三佛齐。”
  听闻如此消息,沈一元、秦亨、黄发财等人皆是面带喜色,但却又不敢确信。
  黄发财连忙询问道:“这朝廷水师南下三佛齐,与我商贾并无干系啊,还是说这其中另有隐情,还请朱兄赐教。”
  朱植劝大家饮酒,酒杯空了,一旁有红袖添酒。
  “此番朝廷南下三佛齐,动作之大,为我大明开国以来鲜有,耗费国孥自是不菲。皇上不愿劳民伤财,便打算行通商之道,补国孥之虚。既是通商,呵呵,自然是需要商人参与其中。”
  朱植说完话,便含笑不语。
  瞬间,一众商人便激动起来。
  通商?
  朝廷竟然允许商人通商了?
  虽然现在还没有明确的政策,也没有说要重开市舶司,但皇上的这一举动,已经在告诉所有人:海禁政策会逐渐废除!
  “南洋有什么,不需要我多说吧?但想要去南洋,首先需要的是海船。所以诸位想要随大明水师一起去南洋,得把这第一笔生意敲定了。”
  朱植看着议论的众人,开口说道。
  沈一元深吸了一口气,南洋有什么?
  有黄金!
  没错,南洋的番香番物,如今在大明便价如黄金,奇贵无比!
  诸如乳香、龙涎香、龙脑香、沉香、檀香、丁香、苏合香、麝香、藿香……豆蔻、八角、茴香、胡椒、桂皮……珍珠、玛瑙、珊瑚、奇珍……
  这些东西,多为南洋盛产之物,但凡任何一样拿回来,都可以高价出手,获利极丰。
  至于路上安危问题,更是不需要考虑。
  有大明水师亲自护航,还担心什么海贼?
  沈一元突然想到了什么,原本激动的情绪,缓缓平和下来,问道:“既然是大明水师一同前往,那海船的数量,应不会太多吧?”
  黄发财、秦亨、王忠富等人陡然一惊,看着沈一元的目光由错愕逐渐转变为敬佩,这是一个能在任何时候都保持理智的家伙。
  所有商人将目光看向朱植,他们也清楚,船只的数量必是有限。
  朱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面色肃然地说道:“六十艘商船,这是不能更改的。”
  六十艘?!
  这个数量看似不少,但须知,此时在座的便有三十六位商人,平均下来,连一人两艘船都不到。
  “这海船租赁,如何租赁?”
  王忠富不安地询问道。
  若是竞价的话,免不得出血。
  朱植拍了拍手,一个清绝女子抱着一个木箱子走了过来,木箱上了锁,但在木箱上面,却有着一个较拳头大的洞。
  “六十艘船,每艘租赁价定为千两,我们三人取走六艘,剩余五十四艘,若是在座各位愿意租赁,便每人暂租一艘,至于剩下的十八艘,则交给运气,如何?”
  听闻朱植的话,众人不由松了一口气,最起码有一条船可以出海,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一千两很贵吗?
  若是能找到龙涎香,一两便足以换一千五两银子,这还是有价无市。就算是找不到龙涎香,其他香料、珍珠,哪一样拉回来不赚数十倍乃至上百倍的利?
  第一百八十四章 商人的外贸清单(三更)
  夜深,沈一元一身酒气地返回家中,其妻何氏凑上前,闻了闻味道,皱着眉道:“又去轻烟楼了?”
  “是啊,今日三王宴请,我不是差人通告你了?”
  沈一元脱下外衣,疲倦地说道。
  何氏闷闷哼了一声,面带忧愁,道:“自你来京师,有几日不去轻烟楼?你若看中了哪个狐媚子,便直说,你我和离,也不耽误你明媒正娶。”
  “润娘,你说什么呢?我沈一元是那样的人吗?”
  沈一元刚刚坐下,听闻何氏如此说,便起身走了过去。
  何氏退后一步,避开了沈一元,冷冰冰道:“一身狐媚香气,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样的人?”
  “我真的是去见三王了,润娘,你不知道,如今朝廷要解海禁,今日我运气不错,租赁了两艘海船,待明日便唤上修德、修志与吴掌柜,夫人也一起,我们去采购货物,准备出航事宜。”
  沈一元连忙解释道。
  “如今都开始用谎言来敷衍我了?”何氏眼含泪水地看着沈一元,道:“太祖之令,片板不得下海,你欺我无知吗?”
  沈一元叹了一口气,转身关上房门,回头看着何氏,温和地说道:“润娘,十五年前,是你和老爷子给我饭吃,救了我的命。老爷子器重我,又将你许配给我,我沈一元曾对天发誓,此生除润娘外,再不二顾。”
  “虽然这些年生意做得越来越大,老爷子也将所有事托付于我,但我从未负你,纵往来南北,奔波在外,我身边不过是一二小厮,你何时见过我身边有侍女?”
  “我去轻烟楼,那是不得已之事。商人在那里,王爷在那里,商谈买卖在那里,联略情谊是也在那里。若我不去,生意不成,以后日子谁来支撑沈家与何家?润娘,若我负你,岂不是连誓约都守住?那我又如何行商天下?”
  何氏听闻之后,脸上的阴郁逐渐散去,抬袖擦了擦眼角,道:“我知道了,你且休息吧,我去打点热水。”
  沈一元伸手抓住何氏,一把带入怀中,看着垂泪的何氏,轻道:“除了夫人之外,谁敢对自家夫君如此言语?三从四德的书,算是白读了。”
  “又如何,这是你欠我的。”
  润娘倔强地说道。
  沈一元嘴角含笑,看着眼前的女子,眼神中满是爱意。
  没错,是自己欠她的。
  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案开始,在之后的十二年中,先后有三万余人被杀,而自己的父亲,便是被斩杀的官员。
  后来,母亲抑郁而终,妹妹卖身青楼,弟弟饿死,自己乞讨度日,一路走到了婺源,终还是饿昏过去。
  若不是润娘发现了自己,何老爷子又好心收留了自己,哪里有自己的今天?
  轻烟楼的女人?
  算了吧。
  老爷子教导:
  人只有懂得克制,方可不失本色,成大事。
  我沈一元想做的,是这大明最大的商人!
  翌日清晨,沈一元便携何氏、儿子修德、修志与老掌柜吴辉出了江东门,这是商人集散之地,想要购置大量货物,这里是最好的地方。
  “父亲,朝廷真的允许通商了?”
  虽然只有十三四岁,沈修德已颇有几分君子风采,行止之间,自带儒风。
  沈一元摇了摇头,看着沈修德,道:“尚不能下定论,此番南下通商,并非是出自朝廷律令,也尚未听闻朝廷打算恢复市舶司,在事态没有明朗之前,还存在变数。”
  沈修德想了想,仰着头问道:“父亲的意思,这一次南下,可能是一连串通商的开始,也可能仅此一次,是吗?”
  沈一元将手放在沈修德的脑袋上,对于这个早慧的孩子,他十分喜欢,道:“没错,除非此番我们能赚很多钱,证明通商是对的。”
  沈修德低头思考着父亲的话,吴辉掌柜停了下来,询问道:“沈爷,此番南下,我们购置什么货物最佳?”
  沈一元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吴掌柜,道:“按这上面的采买吧。”
  吴辉展开一看,不由愣住,仔细看完之后,才说道:“这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
  沈一元反问道。
  吴辉指了指购货清单,道:“陶瓷采购六千件,是否太多了一些?为何要采买大量菜刀等刀具?这些也就罢了,这五百匹丝绸又是为何?”
  沈家便是卖丝绸的,一个卖丝绸的,竟然还要买丝绸?这不成了笑话。沈家在京师库房里有不少丝绸,取出五百匹并不会影响店铺运作。
  沈一元自信地说道:“南洋之人,好陶瓷、丝绸之物,这在前朝早有记载。陶瓷需要大量采购,到时,可以拿去换宝石。”
  “宝石?”
  何氏眼睛开始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