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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景隆站在阳江船厂,短衣短裤,见老船匠挥了挥旗帜,便高声喊道:“开船闸!”
  几十个赤裸着上身,身着短裤的大汉用力地推动绞盘,沉重的船闸缓缓打开,汹涌的海水进入水道之中,与船坞的水面逐渐齐平。
  海风吹动大船上的半个风帆,船只东摇西晃,似是想要破笼而出的猛兽。
  船只沿着狭长的水道缓缓移动,逐渐进入大海。
  李景隆眼神中充满了期待,这大船,犹如自己的孩子,其中的每一个部分,自己都了若指掌。
  虽然这一艘福船算不得巨大,但依旧达到了一千料。
  看着那首尾高翘、犹如城墙的船舷,李景隆便充满了感叹。
  自己是国公,谁能想象的出来,自己竟然也学会了平接、搭接与榫接?
  谁能想象自己会拿着锤子,敲打一个个参钉、吊钉?
  谁又能想象,为了处理好船板之间的缝隙,自己也和船匠一起,拿着麻丝、竹茹、桐油灰等捣出的粘合物,一点点的填充?
  呵呵,别说其他人,便是自己,也很难想象吧。
  李景隆感觉自己变了,以前贪图富贵荣华,贪图享受,如今的自己,更想做点事出来。
  造船虽然辛苦,但当看船逐渐成型,入海迎风时,所有的辛苦,都会荡然无存。
  “大哥,可以登船了。”
  李增枝一脸汗水地走了过来,咧嘴笑道。
  “好,副总兵还没回来吗?”
  李景隆走着问道。
  李增枝微微摇头,道:“还没消息,不过应该快了。”
  李景隆点了点头,刚想要登上船只,参将王佐便匆匆跑了过来,喊道:“大将军,副总兵急报。”
  李景隆接过信,仔细看去,目光变得阴郁起来,对李增枝沉声道:“你来负责新船海试!”
  “大哥,出什么事了吗?”
  李增枝有些担忧。
  李景隆将信交给李增枝,道:“陈祖义在玩火!他竟敢遣用倭匪,想要吃掉水师船队!”
  “他竟有如此狼子野心?!”
  李增枝惊讶不已,连忙看向情报。
  最近一些时日,海匪很少会进入广州沿海,过于异常的安静,让李景隆等人感到不安。
  海匪来,打便是了,简单。
  如果海匪打累了,回家打打鱼,晒晒太阳,休息三五天也可以理解。
  谁还没有个休息日?
  只是海匪一个月都没任何动静,这就有点诡异了。
  毕竟刚刚进入五月,还没到暑假呢,海匪也得上班,也得抢劫,也得吃饭啊。总待在船上或岛上吃老本,那怎么行?
  往年四五月正是海匪猖獗的时候,这都一个多月了,还没见到鬼影子。
  李景隆不会认为自己有霸王之气,直接将海匪给恫吓得远远的,也不会认为海匪找到了传说中的大宝藏,金盆洗手,退隐沧海了。
  越是反常,越需要警惕。
  李景隆懂得一些兵法,也明白海匪一定是有什么阴谋,所以派遣了徐增寿带了十几艘船只出海,打探消息。
  至于打探消息的方式也很简单粗暴。
  见到船只,不用打招呼,直接迎上去,勾住船只,有人反对就干掉,没人反对就直接审讯。
  因为是在海上,也为审讯提供了方便,听话的话,就乖乖交代,不听话,附送抹脖子与海葬服务。
  什么?
  错杀了咋办?
  有什么错杀的,这年头就没通商入贡的使臣,能在海上飘的,不是海匪,便是走私商人,无论是哪一种,干掉都是对的。
  徐增寿也不含糊,带人在海上飘了十几天,终于弄到了情报,原本海贼界的扛把子陈祖义在召集海贼,准备举办一场声势浩荡的抢夺盛宴。
  陈祖义没有将目光放在广东沿海,可能是认为陆上打架太吃亏了,毕竟李景隆整顿了海防,调了不少船队,打的话,未必可以占便宜。
  匪徒交代,陈祖义听说东海有个叫郑和的,整天开着船没事找事干,加上倭匪兄弟诉苦,陈祖义一拍大腿,便决定了,先干掉郑和。
  至于好处,福船战舰不是好处是什么?
  有了船,大海之大,哪里不能去?
  抢劫的事业要做大做强,船是关键。
  于是陈祖义便安排倭匪不断出击,引诱郑和南下,并打算在澎湖水道伏击郑和。陈祖义是有把握的,郑和远路而来,必是疲惫不堪,加上毫无名气,不是什么海上战将。
  徐增寿的情报让李景隆深感不安,马上下令召集了两千战员,带大小船只二十六艘,直奔琉球附近的澎湖水道而去。
  “大将军,郑和未必会去澎湖水道,我建议船队先行至金门打探消息,等有确切消息之后,再决定是否进入澎湖水道。”
  徐增寿看着站在船头的李景隆,提议道。
  李景隆思索了下,微微点头,肃然道:“那便在金门所修整等待消息,挂满帆,全速前进!”
  徐增寿答应一声,回头喊道:“满帆。”
  福建福宁府,笔架山。
  郑和的船队停在了这里,以作简单休息。
  张玉站在山上,看着远处的大海,对郑和说道:“倭匪引我们前行,前方必有埋伏。我水师势单力孤,未必可与其一战。”
  郑和轻松一笑,活动了下肩膀,道:“陈祖义邀请我们去做客,总不能不去吧?无论前方有什么危险,总还是要去闯一闯。”
  “哈哈,这性情,对老夫脾气!”
  朱能欣赏地看着郑和。
  张玉摇了摇头,道:“我张玉并非是畏他陈祖义,而是认为,孤军深入,一旦陷入重围,我等会损失惨重,无法完成靖海之务。”
  郑和指了指远处的大海,道:“张将军,你能看到那海上有船只吗?”
  “不能。”
  张玉眯着眼看去,海上,并无船只。
  郑和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狡黠道:“海匪也看不到。”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朕的江山,朕做主
  对于郑和、李景隆的行动,朱允炆并不知情,遥远的距离,让信息传递变得尤为缓慢。
  所谓的八百里加急,不过是古人夸张的说法。
  真正的八百里加急,大多只能跑五百里。
  如果郑和写了一封急报,安排福宁府的驿使以八百里加急递送京师。
  驿使兄弟一看地图,不过一千五百里而已,简单。
  背上公文包,准备好吃的喝的,飞身上马,喊一声“我去也”,然后便一骑绝尘。
  还没走出百里,道路突然变得泥泞不堪。没办法,老天爷下雨,谁也管不着,那您受累了,记得慢点,万一摔下马扭断脖子,也只能说你倒霉。
  若是您要过山,那可要小心点,落石危险,快速通行,万一……
  哎,好吧,安全经过危险区,突然看到前面被石头挡了路,没办法,马留这里吧,自己爬山而去,只能等下一个驿站找匹马了。
  若是过河的桥断了,恰巧附近没船,那您只能绕远路了。不远,多走一段,也就二百多里路,就是这么多,谁让咱大明地广桥少、官道少呢……
  等你风尘仆仆,要死要活到了京师,一算时间,好嘛,地图上一千五百余里的路,原本打算跑三天的,结果硬生生跑了六天。
  特急件给弄成了平邮,这个……
  皇上也不好怪你的,毕竟福建那边路不好走。
  你且休息,二天皇上写好了回信,麻烦你再送回去。
  回去倒是轻车熟路,一路顺风,没下雨,没断路,桥也修好了,花了四天到了福建,兴奋地到海边一看,傻眼了:
  郑和的船呢?
  找人一问,八天前就出航了。
  咋办?
  还能咋办,作为送快递的,天涯海角也得让收件人签收不是。
  只能追。
  沿着海岸线一路追,一路打听,等找到郑和,这位兄弟已经在路上颠簸了二十多天。
  消息传递,时效性很重要。
  若是七月的风,八月的你,这就不好了。
  就是因为知道消息传也传不过去,就算是传到了,该发生的也发生了,所以朱允炆选择了不动,选择了等待。
  五月三日,朱允炆在省躬殿设家宴,招待远道而来,参与太祖忌辰的藩王、驸马等皇室宗亲。
  在酒宴开始没多久,周王朱橚便停杯哀叹,伤心痛哭起来。
  朱橚一哭,其他藩王不哭也不合适啊,虽然是家宴,但毕竟是参与太祖忌辰的,于是,好好的家宴,哭成一片。
  朱允炆皱了皱眉,对朱橚道:“周王叔,今日家宴,便不需如此感怀了吧?太祖若在,也必不希望我等伤心过甚。”
  朱橚擦了擦眼,其他人的哭声也小了。
  “太祖若在,又岂容皇上如此放肆,如今是朝廷内外,怨声载道,我今日哭,是为太祖之制而哭,是为我大明而哭。”
  朱橚说完,便哭嚎起来。
  朱允炆脸色有些阴沉,原来人家只是借太祖来压自己,哭只不过是拉同情的一种方式,告诉所有藩王,他是弱势的,他需要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