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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说,两人此番询问,必是那新商之策。
  王忠富哀叹一声,道:“若不是舍不得京师家人,我也想去苏州府看一看了。沈兄,你且用心讲,那新商之策,到底是利,还是害?”
  沈一元刚想说话,此时敲门声传来,有几位女子端着十二道菜品而来,布置妥当之后,便行礼退下。
  秦亨指了指桌上的一道菜品,对沈一元道:“沈兄,这便是名满京师的清蒸花鲢,鳞细肉腻,端得是鲜美无比。还有这烧板鸭,也是京师名菜,外酥内嫩,皮脆肉滑。还有这后湖的藕……”
  “咳咳。”
  王忠富皱了皱眉,咳着提醒了下。
  这说正事呢,你咋还上心吃的?
  再这样下去,这顿饭就成最后的午饭了。
  没见着苏州府、北平府那边都赚的流油,我们待在京师,虽是天子脚下,可也只是喝西北风啊。
  “沈兄,来,动筷子,我们边吃边说。”
  王忠富笑道。
  沈一元尝了尝那清蒸花鲢,赞不绝口:“不愧是京师名品。秦兄、王兄,新商之策是利是害,想必我不说,两位也应有所耳闻吧?”
  秦亨与王忠富微微点头。
  商人消息灵通的紧。
  早在新商之策落地北平府、苏州府的时候,他们便已经派了伙计前去探寻,可伙计探寻只能得其表象,难以细致入微。
  听闻沈一元从苏州府前来京师,自是不愿放过机会,才邀约一聚。
  沈一元端起酒杯,缓缓说道:“苏州府之内,一应商杂税悉数整合,只得一类税,即营业税。这不仅省去奔波劳累,也免了各司各衙盘削,只这一点,便胜过无数。”
  “没错,新商之策将商税提高至十五税一,呵呵,两位老哥哥乃是商人,自是清楚这其中的奥秘。三十税一与十五税一,看似增长颇多,但珠算之下,利润几多,还是一清二楚。”
  “依在下看来,朝廷新商之策极为有利。沈某百思不解,如此睿智之策,可谓三赢之策,为何京师不先行于天下,反落于北平、苏州两地?”
  秦亨皱了皱眉,问道:“何为三赢?”
  沈一元一饮而尽,道:“新商之策,朝廷取税,商人取利,士民取物,各得其所,各安其事,岂不是三赢?”
  王忠富哀叹一声,道:“说来沈兄恐怕不信,新商之策,朝中官员反对者甚多,若非皇上执意推行,加之北平府布政使、苏州知府请令,这才勉强得以落实。”
  “朝中官员?呵……”
  沈一元冷笑了一声,但却不敢说下去,诽谤朝廷可是重罪。
  “也不知何时,京师之地可以推行新商之策。”
  秦亨忧虑道。
  沈一元眼神微动,淡然一笑,道:“若想要在这京师之中施行新商之策,我看,倒也不难。”
  “哦?沈兄何来此言?”
  王忠富连忙问道。
  秦亨期待地看着沈一元。
  沈一元轻松地说道:“两位,方法便在刚刚的话中。王兄已经找到了制胜之道。”
  王忠富疑惑地看着沈一元,手指指了指自己,问道:“我?”
  沈一元点了点头,自顾自拿起筷子。
  王忠富看向秦亨,问道:“我刚刚说了什么?”
  “好像说,官员反对者甚多,若非皇上执意推行……嘶……”秦亨说着,突然吸了一口气,瞪着眼,道:“沈兄说的是啊,王兄,京师也可以用新商之策了!”
  王忠富更疑惑了,问道:“朝廷不给许可,谁敢在京师用那新商之策?”
  秦亨呵呵笑着,起身给沈一元倒了一杯酒,又给王忠富满上,道:“皇上定然支持新商之策,只是碍于百官反对,不得施行于京师。可若是百官不反对呢?”
  “不反对?”
  王忠富皱眉,道:“我们还能说服百官不成?”
  秦亨重重点头,道:“能,我相信一定能。要知道,官员之下,或多或少,都挂着一些商户,若是这些商户站起来游说官员,摆明利害,必有官员上书于上,届时,京师推行新商之策,便水到渠成。”
  王忠富明白过来,双手一拍,赞道:“是啊,若百官中有人支持,此事必是可行。来来,举杯!”
  酒席散后,王忠富、秦亨满意而去。
  沈一元却问过轻烟楼之人,踏步至了三楼雅间,敲门而入,对正在饮酒作乐的朱植、朱耿深施一礼,道:“两位王爷,事情已经办妥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商人的推波助澜
  朱植将依偎在肩膀上的美艳女子推了出去,正色看着沈一元,道:“这件事你做得很好,日后,皇上必召见于你。”
  沈一元瞥了一眼被朱植推开的女子,朱植在通过这个细节说话。他在告诉自己,他的在乎与重视。
  常年的察言观色,让沈一元变得更为老成、世故。
  “能为朝廷效命,是沈某的福分。”
  沈一元再次行礼。
  朱植摆了摆手,道:“无须多礼,新商之策入京师,对无数商人有利。当下诸藩王入京,不久之后,天下举子也将汇聚京师,趁此机会,开京师商业之便,是最好不过。”
  沈一元连连点头。
  若五月可在京师施行新商之策,那将是商人的狂欢。
  “皇上说,商人是有力量的。本王与珉王能放下荣华,屈身于商,便是在此。去吧,去展示商人的力量,去用你们的方法,说服官员。”
  朱植肃然地说道。
  沈一元恭谨地行礼,然后退出了房间,在门口停留了两息,便转身离去。
  朱耿抬起头,看着朱植,道:“十五哥,皇上想要推行新商之策,不过是一句话的事。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吗?”
  朱植呵呵笑了笑,对朱耿道:“皇上这样做,自然有皇上的考量,我们只管做好便是。”
  朱耿眯着眼,不解地问道:“纵是如此,也不需选沈一元吧?他是徽商,徽商并不如晋商吧?在这京师中,挂靠在官员之下的晋商可是不少。”
  朱植品着酒,闭上眼享受着,哈了一口酒气,道:“强大的未必好控制,选一个相对弱小的,对我们而言,是有好处的。”
  “我们?”
  朱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目光盯着朱植,一动不动。
  朱植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嘴角挂着一抹笑意,举了举酒杯。
  所有不言的话,都在了酒中。
  在沈一元离开轻烟楼之后,便通过江东门,进入了江东大街,走至莫愁湖后,觅了一艘船,泛远而去。
  船与船交错而过时,沈一元嘴角动了动,声音吹落在湖中,再无动静。
  陈继之从湖边鱼贩摊上,购置了一条肥鱼,笑吟吟地返回家中。
  这几日百官都出奇的老实,也没人反对一条鞭法与国策了,就连商卖屯田的事,也被人忽视了。
  没办法,谁再不开眼,也是需要脑袋的。
  皇上这一招实在是太毒了,谁反对,就成全谁。
  可要真被皇上成全了,那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几个衙门都会派人到家里查,查出来一点问题,不是充军便是杀头,二选一,绝对不带第三个选项。
  这年头,谁经得起查?
  就是穷得只剩下破房子的清廉之士,也经不起查啊。
  谁还没说过“则”与“生”之类的字,万一被扣上影射太祖的罪名,就是被杀了头,到了地底下,说不定还得被老朱再杀一次。
  六部都老老实实,作为吏部给事中的陈继之便没多少事可做了。
  刚到家门口,尚未敲门,身后便传来了声音。
  “御史大人。”
  陈继之回头看去,见到来人,脸色微微一沉,道:“哦,这不是布行的掌柜冯有才吗?我记得,距离月供还有一些时日,怎么,最近生意好了?”
  冯有才谄媚一笑,道:“御史大人说笑,布行多少生意,大人还不清楚。大人,还请借一步说话。”
  陈继之将鱼挂在门上,随冯有才至街道旁的树下,道:“说吧。”
  冯有才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便谨慎地说道:“冯氏布行里大人一份利这是不会变的,只是大人,您想不想让这份利加上一些?”
  陈继之目光锐利地看着冯有才。
  在五年前,冯氏布行经营出了问题,在最是布行生意火红的冬日,布行却因为购置货物过多,挤占了账银,无法给伙计发薪钱,眼看着伙计便要离去,布行即将倒闭,陈继之拿出了一些银两,帮助冯氏布行度过难关。
  自那之后,冯氏布行每月都会提收益部分,算作月供交予陈家。
  “加上一些?是什么意思?”
  陈继之有些听不明白。
  冯有才叹息道:“大人,新商之策施行于北平、苏州两地,商人往来不息,获利极大。反观京师之地,却毫无作为。若朝廷允许在京师推行新商之策,那冯氏布行其营收,必不降反升,到时,大人的那一份利……”
  陈继之眼神微微一眯,这不就是水涨船高吗?
  不过,新商之策可是将三十税一,硬生生提升至十五税一,典型的暴-政行径。
  在这种情况下,商人为什么不反对,反而还愿意去接受?
  “你确定那新商之策有利?”
  陈继之不解地问道。
  “大人,商业之道,可不只是看税率,新商之策推行,布行所需采购之物,将更为简便,出入城也无需再缴纳税银,各方衙门,也不能再以其他名义索要。算一笔总账,新商之策有利无害。”
  冯有才仔细解释着。
  陈继之与冯有才交谈了近半个时辰,才返回家中,将鱼交给妻子之后,便进入书房,直至夜深,才出了书房。
  看着埋怨的妻子,陈继之只是轻轻一笑,品尝着冷了的鱼,自言自语道:“晚了一步,只能吃条冷鱼了。不过,终归是鱼肥入我肚,不是吗?”
  四月二十一日,吏部给事中陈继之上书,恳请皇上于京师施行新商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