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奥斯蒙德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哭,为什么欺骗了他以后,又要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理由哭泣?
就好像是,他才是做错了事的人?
他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吗?
当然没有,利益与欲望的交换,不就是现实吗?
他又不是真的爱他,有什么好哭的?
“...奥兹,不要再说了。”
什么样的辱骂他都可以接受,怨恨、愤怒都无所谓,但是,不要用语言将自己描述地如此下贱,不要将错怪罪到自己身上。
都是他的错。
忘记他,不行吗?
他是一个欺骗了他的坏人。
利亚姆的眼睫坠着水珠,他肮脏,他不堪,他自愿堕入地狱。
但是奥斯蒙德,奥斯蒙德,总有一天,他会找到其他人,像他一样,愿意呵护他,爱护他,守着他长大。
奥斯蒙德感受到他紧紧搂在自己腰间的手臂逐渐松开,他的身体不堪重负一般下滑,将半张脸连同炙热的呼吸一同埋进了自己的肩窝。
潮湿的热意从奥斯蒙德的肩颈开始蔓延,同利亚姆的啜泣一起,一点点吞噬了奥斯蒙德脸上虚假的笑意。
他从游刃有余变得不知所措。
他从油腔滑调变得声音干涩。
“别哭了。”
到底是为什么?
子弹击穿他的肺部时,他没有哭。
他倒在血泊里死去时,他也没有哭。
为什么偏偏因为这么几句微乎其微的话哭泣?
奥斯蒙想不明白。
他的声音沙哑,僵硬地将手掌压在利亚姆的起伏的背上,轻声安慰道:“别哭了,都是我的错可以了吗?我不说了。”
他同样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道歉,为什么自己会因为几声不值一提的哭泣服软,手足无措。
他的“安抚”显然没能得到任何积极的回报,利亚姆反而哭得更大声了一些。
到底谁才是坏人?
明明是他故意露出伤痕,明明是他不否认他的猜测。
因为,他身不由己吗?
因为,他很危险吗?
亦或者,利亚姆突然意识到,他不该像个普通人一样玩幼稚的过家家游戏,决定结束这一切?
奥斯蒙德可以很容易地将他猜测出的“真相”联系到一起,拼凑出几个可能性。
可是,利亚姆永远也无法否认,他因为某些目的欺骗了他。
哪怕是现在,他也还是在骗他。
奥斯蒙德的眼神复杂。
一场对“影帝”来说,再简单不过的哭戏。
他已经分不清了。
什么是真相,什么是演技。
利亚姆·海恩斯究竟是谁,又是什么样的人?
他也不想花费时间与精力辨认。
没有意义。
反正,归根结底,他的喜欢就是一个骗局。
今日与当初流落街头时多么相像,他早就说过,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情情爱爱的纷扰,有的,只是利益交换,只是金钱。
早知道这样,当初又何必救利亚姆?
既然他注定得忘记他。
*
“利亚姆呢?”
伊莱娜提着手提箱,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
身为病患的奥斯蒙德有充足的理由拒绝帮她,他穿着宽松衣物坐在床上,神情冷淡,一下下往房顶扔着网球,循环着接球、抛球的动作:“走了。”
伊莱娜喘着气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眼神扫过门外的护工,轻轻掩上了门:“走了?他去哪了?出去买水果了吗?”
“回家了。”
奥斯蒙德语气平淡,他接住网球,瞥了伊莱娜一眼,顺手将球扔给了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的系统。
“回家了?什么意思?”
伊莱娜讶异,现在是四月吧?他怎么会突然回家,不应该回学校上课吗?哦,利亚姆好像休学了。可是奥斯蒙德的新电影不是确认了吗?
“他不是你的主角人选?”
奥斯蒙德将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说话。
然而,伊莱娜却从他的沉默中察觉到了什么,她收敛笑意,神情严肃地询问道:“到底怎么了?他为什么突然回家?你们怎么了?你不是...”
虽然她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但她知道奥斯蒙德为利亚姆挡了一枪,这一举动已经足以证明利亚姆·海恩斯对他的重要性。
如果利亚姆只是平平无奇地回家,他不可能刻意地摆出这副“无所谓”的冷淡神情,绝对会故作不经意地向她抱怨。
奥斯蒙德依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门外的护工突然敲响了门:“陈小姐,麻烦您劝一下格里菲斯先生吧,他已经一整天都没有吃任何食物了,即使是减肥,也不能这样呀,更何况他还是病人。”
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伊莱娜诧异地扬起眉毛,她的目光从桌上种类丰富的餐点上略过,忍不住说道:“你怎么了?你在闹什么脾气?什么意思?利亚姆怎么了?你是故意这么干的?你们吵架了?你想惩罚自己,逼着利亚姆回来劝你吃东西?”
她在胡说八道什么?!
奥斯蒙德狠狠剐了一眼伊莱娜,脸上是薄凉而嘲讽的笑意:“我只是没有胃口,不想吃。”
伊莱娜可不会惯着他的烂脾气:“不想吃?不想吃就不吃?电话呢,我给利亚姆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