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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如今的小夫郎,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在福水村,对谢见君百依百顺的怯生生小可怜了,他将人强按在椅子上,舀起碗中的汤药,轻吹两下就要往自家夫君嘴里塞。
  谢见君拗不过他,只得老老实实地被按着灌了一整碗黢黑黢黑的药,苦得眉头都皱成一团。
  “来,张嘴!”云胡从袖中掏出块饴糖来,拨开薄薄的油纸,塞给他。
  “一准可要闹了..”谢见君认出那饴糖是昨日他刚给大福买的,翘着嘴角笑道。
  “无妨....”云胡老神在在地又从袖中摸出一块,随手撂进嘴里,“大福还不会数数,不知道你给他买了多少,偷吃一两块他发现不了的。”
  谢见君闷笑出声,只觉得这话听起来甚是耳熟,好似满崽小时候,云胡也是这般偷摸给他喂栗子,就只为了哄他开心。
  他好半天才止了笑意,蜜津津的糖在口中化开,驱散了汤药的苦味,连带着心里也煨着甜。
  “对了,云胡,你之前帮我打听的事儿,可有动静了?”
  云胡闻声,咯吱咯吱猛嚼了两下,将糖渣咽进肚里,“有了有了,我今早听铺子里的伙计说,城西那块儿有一片地,盘踞着老城中家境贫寒的百姓,他们的房子大多年久未修,很是破旧,有些都已经没有人住了,你若想要都拆了,改建成廉租屋,选那地方,应该没什么问题。”
  繁琐的府试过后,廉租屋的事儿就要提上日程,谢见君对府城不甚了解,故而托云胡帮忙,趁着甘盈斋做生意时,跟城里老人探访一二。
  刚得来消息,转日,他便跑了趟腿,前去瞧了瞧情况。
  这城西,要论地理位置,并不算偏僻,大抵因为住在此处的人,多数都是云胡所说那般努力讨生活,挣扎在温饱线上的贫民,谢见君刚刚拐进小巷子,就被眼前的破败之像,惊得拔不动腿。
  盎然的春意并未给这里带来任何生机,这些老屋经历过一岔岔岁月的洗礼,早已是断壁残垣,有些屋顶都塌了半截,还有人将就住在里面。
  即便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见潮湿石缝中滋生出来的青苔,满墙肆意横生的藤蔓,和那一个个从屋中院里走出来,神色麻木,眼神空洞的人,依旧让谢见君如鲠在喉,连句苍白的话都说不出来。
  从城西回来,他便一刻不停地草拟了拆迁的公示。
  此番拆迁,他决计用银钱和屋舍两种方式,来弥补城西百姓的损失。
  凡要钱者,就以所在屋舍的面积为标准,按照一定的赔偿比例,兑换成相应的银两;而至于选择屋舍的人,则是在改建廉租屋后,重建他们的房子,在外赁居的这段时日,每个月也会提供最基础的掠房钱的补贴。
  在与陆同知等人仔细调整过这部分的补偿后,谢见君便安排府役一家家一户户登门告知。
  自古以往,拆迁难免都会引发官民之间的矛盾,通过府役带回来的百姓的反馈,他也在不断地根据百姓需求,去调整补偿的政策。
  大多数百姓,在城西住了几辈子,别说是修缮屋子了,每日拼死拼活赚来的银钱,堪堪只能保证温饱,故而,乍一听知府大人要拆他们的破屋舍,都愿意拿钱的拿钱,赁居的赁居,原因无他,也是谢见君这半年多来给自己搏下的好名声,众人相信,他不会坑害自己。
  更重要的是,改建的廉租房,只要符合低保的要求,他们就能以低于市价数倍的掠房钱,租赁回来,哪怕地契上写的不再是自己的名字,但比起吃不饱穿不暖住的还差,谁又会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遂,拆迁的公示一贴,众人可谓是一呼百应,陆陆续续地去府衙交接了钥匙,可就有一家,愣是咬紧了牙关,死活不买账。
  谢见君去东云山查看种地情况,顺带送满崽去桐坞村采买苹果,回来时,人刚过城门口,宋岩扣着自己腰上的佩刀,气喘吁吁地前来报信,
  “大人,不好了,那老丁头拿着麻绳,说要在咱们府衙门前上吊呢!”
  第169章
  谢见君先是将满崽送到了甘盈斋, 而后才纵马慢慢悠悠地往府衙走。
  宋岩生怕那老丁头当真因着拆迁的小事儿,闹出人命来,但又不敢出言催促他们这位知府大人, 跟着急得满头大汗, 好不容易将人盼着回了府衙。
  年逾半百的老丁头正踩在石头上, 颤颤巍巍地往房梁上丢绳子, 一面有条不紊地忙活着, 一面嘴上还停不住地哭诉。
  “老天爷不给我们老丁家留活路哇!我们老丁家祖祖辈辈扎根在这儿, 到老头子一脚踏进棺材里的时候,要刨了我的根呐!”
  他那如唱戏一般抑扬顿挫的哭诉声,很快便吸引了打府衙门口经过的路人,秉承着一点热闹都不能落下的大伙儿齐刷刷聚了过来,三三两两, 对着老丁头指指点点。
  这城西拆迁一事儿,现下在城里可谓是闹得沸沸扬扬, 任谁都知道知府大人给的补偿厚得流油, 就盼着大人开开眼, 指头缝里漏点恩, 也能收走他们的破房子,哪怕是给糊糊墙,修修屋顶也行,他们必定是举双手赞成, 哪里像这老丁头,得了便宜还卖乖,跑来府衙闹自戕。
  府役们一个个都为在一起, 但没人敢上前制止老丁头,谢见君先前叮嘱过, 拆迁是在百姓的心窝子里剜肉,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与其起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