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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亦行正躺在摇椅里看一份早报,她呷一口奶咖自顾自说:“墨西哥富商独游芭提雅入桃色陷阱,盘踞此地美艳蛇妻一夜蒸发。”窝在她脚边的猫儿动了动脑袋,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白亦行伸出脚尖点了点它额间黄金带黑的毛发,笑问:“你说,谁会花上六十万美元买一座别人的小金人?”
  她把财经早报往桌上搁置,放下杯子,捞起猫儿,它两耳朵竖起来,眼皮掀开,犀利盯着不远处走来的一大群人,乌泱泱。白亦行抱它在怀中似安抚,不以为意,起身要往屋走时,穆介之唤她名字。
  “亦行。”穆介之叫她,又见她穿一身挂脖凉裙,光洁肌肤大片裸露在外,白妮眼尖地径直脱了西装外套给白亦行披上,又看向身后一群低着头的男人,面容肃穆板正。穆介之说:“天气热倒也不必穿得这样少。而且最近热感冒扎堆往医院跑的人不少,你身体本来不好——”
  话还没未说完,白亦行怀中的猫儿冲她哈气,猝不及防一抓子刨了三道印子在她细白手背上。穆介之吓得后退几步,本来笑盈盈的脸上霎时变得难看,白亦行冲着怀里的猫儿略作嗔怪:“你说说你,都多少次了。这是妈咪,你怎么还亲疏不分。”
  “去。”她上前握住穆介之的手轻吹,“妈咪年近四十了,这肌肤还同少女般,看着就让人羡慕。不过妈咪,虎虎打过疫苗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也经常被它抓,擦点药这几道口子很快会好的。它就是刚回来,认生,多熟悉熟悉就好啦。”
  穆介之听她话,心中生出几分厌恶,从她手中抽开手顺势挽上白亦行胳膊,笑说:“不说这个了。周敬悬听说你从学成归家,加上高盛刚从政府手中竞标成功南郊一块地,两桩喜事赶一块了,今晚上在滨海花园摆宴席。”
  白亦行神情讶异:“南郊地可是好地。前些年报纸还登说是李家看上这块风水宝地,想给他家儿子盖新房娶媳妇。况且李家在政府任职多年,如日中天的,妈咪这样做要是白家得罪人怎么办?”
  穆介之微愣,不想她连李家私房事都知道,那她还知道多少?便轻笑起来:“哈哈哈,新市虽然寸土寸金,可南郊那地都够他盖几百个新房了,这得娶多少媳妇才能把房子装满。你以为新市这些年越来越好是怎么来的,还不是引进外资企业,只售不买,钱捏在手里,货币才能升值。我们拿下,把蜂堡下面即将要开展的业务放在那儿......李家儿子糊涂,李家老子却是在其位谋其职,新市要继续发展,就不得不跟上时代发展,否则李家早就下台了。”
  她瞥眼那张意大利红宝石圆桌面上那份被茶具压着的财经小报对白亦行说:“国外这些年,我还以为你不闻不问高盛事呢。”
  白亦行瞧她,几年不见她身上爹哋那股铜臭商人臭味道越来越浓烈,不着痕迹地拢了拢西装,一股轻柔的茉莉味入鼻,淡淡地说:“怎么说,高盛也是爹哋心血。爹哋去世,您夹在白家长辈中间肯定不好做,这么些年高盛经营的这样好,蜂堡由美资入股立足开创,一举之力让新市成为亚洲金融第二,还不都是您的功劳。”
  她话说得圆满,点她这辈子都不会是白家人,又肯定她为白家的付出,白亦行已经不是七八岁的白亦行了。穆介之还未回过神来,又听她说:“小时候我可是见识过爹哋和那群老古董在办公室争的高一声矮一声的,脸红脖子粗可吓人了。所以我肯定是要多多关心您和高盛的,否则回头爷爷问起政经财,我要是一问三不知,那岂不辜负白家供我上学。”
  她其实知道刀子往哪里戳最扎人,穆介之是由她妈妈何柔喧领进白家的,本意是许给白家老二白纪庚,无奈白老二疯癫一直记着死去的妻女,绝不肯再娶,白老爷子又见白老大只有一个女儿,而何柔喧身体太差无法再生养,所以叫白纪中娶了穆介之,只盼她为白家再添人口。
  白亦行知道她心里或多或少不舒坦,毕竟没有人愿意像个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又或者像个舶来品一样被几经转手,便待她也算恭恭敬敬。白亦行想是这样想,但爹哋的死,二爷的话,白家的重创,高盛的崛起,蜂堡的奠定,她在白家在政商两界越来越高的威望——一个出生不详,父母不详的孤儿,借着白家这个平台能有今天的成就不得不令她心生其他打算,她说:“妈咪,我想进公司工作。”
  穆介之自然料到她要说这话,“那是肯定的,你不来帮我,我一个人都应付不过来。”
  她改为搂住白亦行肩膀亲昵地说:“有些体己话我也只等你回来说。你二爷身体好转,现在高盛旗下几家子公司都是你三爷带着你二爷在打理,高盛和蜂堡你爷爷幕后坐镇,前年你姑姑表亲魏伯伯还找到我说等他儿子水硕归来要在高盛做职业经理人,结果那家伙连信贷风险分析报告都不会写,还得老爷子手把手教,又是看盘又是市场分析,日颠夜倒老爷子至今还在医院躺着。你肯定不一样啦,妈咪相信你。现在你回来啊,你爷爷啊也不用时时刻刻去公司盯着了,那么大年纪,公司股东们都生怕他有个什么好歹。”
  白亦行笑看她,岂不知她话里有话,爷爷虽在幕后坐镇但始终念着白家祖业心思不全在高盛集团和蜂堡银行上,想当初国家重建,没有公会,国家还像只无头苍蝇到处找庇护,如今是经济发展起来,吸纳更多外资人才分杯羹,对外讲究个公平公正公开,内里大家都是相亲相爱一家人,有时候挺想问问凭什么?现在本地公会成了硌牙的老白菜,是哪里都看不顺眼,欲除之,她心嗤,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穆介之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自从脑子摔坏后就像变了个人,不怎么爱讲话,也不怎么哭闹,倒像个自闭患儿,东拉西扯国立大学毕业又去澳大利亚进修,毕业后又跑去美国工作,掰着手指头数她回来满打满算才两星期不到,这两星期又都住在周敬悬那里声称培养感情?她清楚周敬悬花丛里浪子一个,就算她白亦行看得上,白老爷子也未必看得上,什么培养感情都是狗屁,得防着这丫头些,穆介之仍小心试探:“......那你......”
  今日太阳打眼得很,晒得她眼前发晕又发黑。
  白亦行转过身,右肩的西服垮掉,阳光直射下她裸露的肌肤白得晃眼,后面那一群乌泱泱戴着墨镜的男人不自觉看过来,白妮狠狠瞪他们。
  穆介之见缝插针地说:“瞧我都忘了。最近街上不清净,时不时有大型纪念死去华人的活动,就有些不老实的浑水摸鱼,偷摸闯进家里的。你三爷说怕不安全,给你物色了几个保镖,你来挑挑看。”
  白妮递上一沓资料,全是这些人的简历,覆盖面之广,内容丰富得都能杜撰一本小说,甚至细化到基因检测,白亦行粗略地翻了翻,发现他们都有一个共通的特点:本硕博都是金融经济政治领域相关的,她不明白穆介之的用意,但她清楚穆介之能把当初的蜂堡做到新市头部化名高盛,再做蜂堡2.0打造第二个高盛,这个女人绝不简单。她没有像她或者她同学一样拥有名校的头衔,也没有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华尔街野蛮生长过,只是那些年跟着爹哋东南西北地跑业务,谈合作?
  她有点...厉害。
  白亦行心里一咯噔,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穆介之似有察觉地将西服往她身上紧了紧。白亦行付之一笑,她是个讲求高效率的人,想起她那些个同学在华尔街磨练的时间里,都是把一周工作100小时标签码在眼睛上,她曾说过:要聪明地工作,而不是努力地工作,老板请的是好员工,又不是超级英雄,金融这行更甚。
  同学被虐得体无完肤,嘴上还不忘说着金融民工的每一秒都是与金钱在赛跑,祈愿总有一天也能成为金融灭霸,意指她有个好出身,别人拼了命到的起点竟然是她的终点。
  毫无疑问白亦行是天生的骄傲者:“挑人也讲究个学问。年轻人做事容易急躁,三十岁以下的都走。”
  穆介之和白妮都不作声,眼瞅着来了三十个,走了一大半,眼前这才敞亮些,她又说:“三十三岁以上的太老。我是找保镖,不是找爹。”
  陆陆续续又走了十个左右,白亦行皱眉瞟眼面前竖着的三个人,心说怎么还没打发完,她问:“叫什么?”
  那三人依次报数:“孟让、成祖、王淳。”
  白亦行细长食指翻阅手中简历,穆介之刚要说话,她手一滑,资料乱作一团散在草坪上,而虎虎不知什么时候跳到桌子上打翻那杯未喝完的奶咖,七七八八全洒在纸张上,污渍糊了好几张简历的大头贴。
  她苦恼道:“哎呀,妈咪这怎么办呀,我都不知道谁是谁了。”
  穆介之嘴角抽动两下,“孟让是麦格里大学应用金融硕士,比你大上几届,也算是你师兄。”她顾忌着那只孟加拉豹猫,小心凑过来悄声说:“在石化公司工作过,与我们家调性符合。现在人嘛就是信息资源,你三爷也不可能抓瞎给你找。”
  白亦行自顾自抚摸着虎虎,它一直朝穆介之哈气。
  穆介之又说:“成祖是默克多大学经济学和市场营销学双学位硕士,之前在德区渣打银行担任营运资金主管。家里就一个哥哥,未婚,没有犯罪记录,没有乌七八糟的事,底子干净。”
  “渣打?”白亦行问:“这么好的条件何必来做保镖,怎么渣打也资金链紧张开始大幅度裁员了么?”
  成祖答:“不是。是我个人原因——”
  白亦行打断:“Hammoucha本来常驻新市,后来也是因为个人原因申请调回德国了,好像是还在原基础上给涨了5%的薪。”
  她下结论:“你能力不行。”
  穆介之听这意思是不想要这个人?当即摆摆手,成祖开口:“Hammoucha的确常驻新市,涨薪是我向总经理给他争取的,他有个瘫痪多年的妻子需要照顾,他妻子曾帮助过我。”
  “这么说你还挺重情重义的,那怎么不在渣打继续待了呢?”白亦行抱着虎虎起身,走到他跟前细细打量。
  另外两位眼珠子快钉在白亦行身上,成祖自然也是直视她,她真是长大了,骨子里的傲气也凌厉了不少。
  白亦行:“让我想想,主管事务繁杂,你看着不像不能吃苦的,只不过上升空间狭窄,不过纵向发展不成,横向发展也是可以的,你要是个野心的,肯定也不甘心就这样了,但若是背景不强硬,横冲直撞往上爬,要么你得罪人不自知,要么做资本的剥削完你利用价值,找各种理由不要你了……”
  她话还没讲完,旁边站着的王淳没忍住哭起来,而且声音越哭越大,白亦行皱眉,穆介之语调冰冷:“我白家不养闲人!”
  王淳连说对不起,但已经被白妮大力拉出小花园了。
  穆介之脸上难看的要命,心说白纪坤这找的都是什么人,本来这丫头刁钻不好相处,好不容易借他脸叫她拒无可拒,没想到这丫头鬼花招还挺多,而且彻彻底底在他人跟前叫她没脸。
  哭声把虎虎下成飞机耳,一整个脑袋埋在白亦行怀中,穆介之不敢靠近,此前她与周家订亲,周敬悬破天荒地亲自把这只猫送过来,取名什么clitoria,这丫头嫌弃样都写在脸上,现在倒是宝贝般拢在身边了.......
  白亦行说:“妈咪,你生那么大气干嘛。都吓到虎虎了。”
  穆介之:......
  她也是懒得同她在这里耍些小把戏,直说:“以后你们就什么都听小姐的。”
  白亦行不依不饶说:“其实比起男人,我觉得白妮姐姐更好。不然和妈咪换换。”
  穆介之:“白妮明天要跟我出差。”她上前拍拍白亦行的背道:“你三爷就是怕你烦闷,特地找跟你专业对口的人。好好培养,以后说不定也是第二个白妮。”
  穆介之临走前还不忘提醒她晚上宴席别忘,说周敬悬是特地从泰国飞过来给她接风洗尘的。
  白亦行望着人背影直到走远。身后两个人形监视器,她不耐烦,连话都懒得多说,抱着虎虎往洋楼别墅走,成祖和孟让紧随其后,走到门口,她又突然停下脚步,对着孟让说:“听闻贵公司老总曾在墨西哥富豪斯利姆手下工作过?”
  新市卧虎藏龙,菜市场随便拉一位老奶奶,都有可能是一家证券交易所的办事员。政府敞开大门,给企业减税,给人才建组屋,这几年引进的外资企业不少,人才济济,石化公司老总就是一个。
  孟让笑起来两排洁白的牙,给人扑面而来的‘亲和力’,白亦行脚步微挪,他谄媚地说:“大小姐知道的真不少,您听我细说......”
  白亦行心不在焉,主要是他嘴巴也太臭了,但关键信息还是获取到,孟让说这事挺邪门的,八几年的时候吧,富豪和一群老白男来芭提雅谈生意,回去时各自都带了不少椰子鸡,可富豪回去不多久就破产,人也死在自家泳池里,要不是老总精明恐怕都得在异国他乡吃牢白饭吃到死。
  孟让:“我们老总...哦他那些年都是吃斋念佛,修身养性...底下人都当他开玩笑,赔笑脸来着。”
  孟让说着说着觉得这大小姐压根没听,人也是二话不说抬脚就往房间走,他正琢磨,白亦行往他怀里扔根牙膏。
  这丢得...不太尊重人,可大小姐一张好看脸上笑得阳光明媚,成祖看着觉得她就像冰箱里的光,很亮,但是没有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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