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榆熄了灯,躺下入睡,却因为心里存着事,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下半夜才睡过去。
没睡多久,就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韩榆睡眼惺忪地去开门,嗓音沙哑:“怎么了?”
“大人不好了,张天死了!”
韩榆立马清醒了,套了衣裳就往外走:“怎么回事?”
“昨夜狱卒审了三个时辰,张天身上没一块好肉,人也晕过去了,他们就停下,自个儿去睡了。”张同知急得满头大汗,“哪知再睁眼,发现张天已经死了,咬舌自尽。”
韩榆语气里一派风雨欲来,危险至极:“本官不是命人卸了他的下巴,怎么还能咬舌自尽?”
张同知抹汗:“这......下官也
不知道啊。”
韩榆匆忙赶去监牢,看到的只有张天的尸体。
鼻尖萦绕着血腥味,韩榆的喉咙都染上了腥甜。
这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有人在挑衅自己。
是为了那场大戏做准备?
是平昌伯,还是其他藏在暗处的牛鬼蛇神?
韩榆无从得知,但可以确定的是,此人触碰了他的底线。
韩榆罕见地雷霆大怒,不仅重罚了狱卒,还罚了昨夜负责盯紧张天的韩三和韩十六。
“除了咬舌自尽,还有别的死因吗?”
仵作答道:“回大人,并无。”
韩榆闭眼:“埋了吧。”
没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唱反调,全都无声忙活开了,离韩榆远远的。
韩榆走出监牢,眼眸中墨色翻涌:“可以让人张贴告示了,孙三娘供词中提及的人,也该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张同知应是,等回了厅堂,就安排下去了。
.......
知府大人抓获了用活人试药的邪医,救出所有的试药人,还顺藤摸瓜,捣毁了一个非法拐卖人口的据点,救出数百人!
告示一张贴出来,这个好消息便不胫而走,很快传遍整个府城。
试药人在大夫的紧急救治下,情况有所好转,但也命不久矣。
韩榆让人通知了他们的家人。
有的人来了,也有人没来。
无人认领的试药人不能长时间住在府衙的后堂,由韩榆安排,搬到了养生堂。
左右也没有几天好活,大可不必委屈自己,去跟不认自己的
亲人相见。
至于那些被拐卖来云远府的人,韩榆命人登记了他们的祖籍,整合后给相对应的知府去了信,由对方负责通知他们的家人。
云远府当地被拐的人,大多被亲人接了回去。
也有无家可归的,继续留在养生堂。
年纪小的靠官府养到十五岁,年纪大的以工抵债。
同时,官府对参与用活人试药,以及非法购买被拐百姓的相关人员展开全面追捕。
虽说对方早有提防,在孙三娘和张天出事后就藏起来了,轻易找不到人,可谁让韩榆有明里暗里两拨人马。
正月十二,涉案人员相继入狱。
正月十四,孙三娘等人被推上断头台。
“咔嚓——”
刽子手手起刀落,砍下数百人的脑袋。
血流成河,染红了围观百姓的眼睛。
却不是惊恐,而是极致的兴奋。
一如当初青龙寨的匪寇被推上断头台,他们拍手相庆,今日亦然。
“好!”
“恶有恶报,这种人死了也是下十八层地狱,受尽拔舌抽筋之苦!”
“多亏了知府大人英明,才能将凶手绳之以法,有知府大人,真是咱们云远府人的福气啊!”
韩榆只抿唇笑,从监斩台上下来:“此乃本官职责所在,再过一日便是元宵佳节,在此提前恭祝诸位元宵快乐。”
“大人同乐!”
......
正月十五,罪不至死的犯人踏上流放之路,亦或者转移到其他的牢房,开始他们长达五年以上的牢狱生涯。
试药
人一案告一段落。
虽然张天的死让韩榆如鲠在喉,好在他将盘踞在云远府的拐卖团伙尽数拔除。
正应了韩榆的猜测,孙三娘等好几十人都是平昌伯府的走狗。
不过他们只知道阮一,并不知道阮一背后真正的主子。
韩榆对阮一不要太熟悉,他的得力下属——韩一,当初也是这位一亲自训练出来的。
思及此,知府大人决定送上一份大礼。
趁还未下值,韩榆拟写了一份奏折,叫韩二进来:“送去越京。”
韩二双手接过,正欲离开,又听主子问:“他们俩如何?”
他愣了下才明白,主子这是关心韩三韩十六的伤势呢。
“回主子,伤势已经痊愈,明日便可回来。”
韩榆轻唔一声,没再说什么。
下值的锣声响起,韩榆走出府衙。
坐在马车里,发现百姓都在往门窗上挂红绸,插兰花,满脸的喜气洋洋。
回到家,发现隔壁的邻居也在做这个。
韩榆心中纳闷,遂问了出来:“我见家家户户如此,可是云远府的什么风俗?”
他来云远府已经是四月份,并不知当地一月有什么风俗。
邻居笑着说:“这不是今天元宵节,挂红绸插兰花是吉利的象征呢。”
韩榆不疑有他,进了家门。
用过晚饭,韩榆叫来韩八:“张天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韩八一脸羞愧:“属下无能,并未查出那天有人出现在监牢附近,狱卒也没有可疑之处。”
“另外,主子让属
下注意云远府的异动,至今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韩榆定了半晌,挥退了韩八。
揣着心事睡了一夜,再睁眼,便是正月十六。
韩榆的生辰。
让厨房做了碗素面,一人吃完后,更衣洗漱,整理好官袍官帽,准备去府衙上值。
刚拉开院门,一捧兰花花瓣迎面袭来。
香气扑鼻,打了韩榆一个猝不及防。
韩榆怔了下,发现家门口左右分别站着两列挎着竹篮的孩童。
竹篮里是新鲜的兰花花瓣,孩子们大把大把地抓着,跳着笑着,往韩榆身上撒去。
韩榆:“???”
正疑惑,孩童们异口同声,清脆的声音透着欢快:“今日是知府大人生辰,祝知府大人山色既无尽,公寿亦如山!”【1】
韩榆迟滞地眨动眼睫。
这是......在为他庆贺生辰?
韩榆往前迈出一步,发现不仅家门口,沿街都有百姓撒花。
白色粉色黄色的花瓣漫天飞舞,和着笑声传到天际。
韩榆弃了马车,徒步行走。
从住处到府衙,不断有花瓣撒下。
红色的绸,绚烂的花。
还有舞狮队尾随,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跟约好了似的,每走出一段,百姓都会高呼。
“祝知府大人山色既无尽,公寿亦如山!”
年轻人把着舞狮的脑袋,顽皮地蹭上知府大人的后背后脑勺。
他也在高呼,藏在狮子头里,声音显得沉闷。
“祝知府大人山色既无尽,公寿亦如山!”
韩榆没有推开,只笑
着,将一路走来所有的画面都铭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