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韩二一甩鞭子,迎着晨曦驶离成平县。
......
马车行驶五个时辰,眼看水囊里的水见底,韩榆吩咐在路边的茶棚停靠。
补充水和干粮,顺便放壮壮下去遛弯。
较之大越的其他地方,云远府民风开放,民间并不存在所谓的男女大防。
茶棚里坐着许多人,男男女女混坐在一起,大家有说有笑,聊得热火朝天。
“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
“我家小叔上
午从隔壁成平县进货回来,说知府大人带兵剿灭了雷公寨。”
“剿灭雷公寨?!”
“那个杀烧掳掠,恶贯满盈的雷公寨?”
“嗯哼,就是它。”
“知府?他不是向来不管咱们的死活?”
说话的老丈记忆犹新,去年他们县里的几个村子一夜之间被匪寇杀了个干净,连几岁大的娃娃都不放过,挨家挨户搜刮,最后一把火毁尸灭迹。
死者的亲属告到府衙,请求知府大人派兵剿匪。
结果你猜知府大人怎么说?
——你只是失去了亲人,作何还要其他人去送死?
然后,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百姓对官府无比失望,却又有心无力,只能像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说到这,很多人脸上流露出痛恨的神情。
韩榆的手停顿了约一个呼吸的时间,继续吃面。
“嗨呀,你们都搞错了,不是那个。”
“你这话什么意思?”
说话的妇人咕咚咕咚喝完一大碗凉茶,豪爽地一抹嘴:“那黑心肝的狗东西滚蛋了,我说的是新来的那位知府大人。”
“新来的?”
“我家小叔说,新知府有三头六臂,生得虎背熊腰,眼珠子比铜铃还大,一拳就能打死一只老虎,雷公寨大当家的脑袋就是这位亲手割下来的咧!”
韩榆:“......”
茶棚里,吸气声此起彼伏。
“乖乖,新知府还挺威武。”
“三头六臂......我怎么觉着他不是个人?”
“普通人能剿灭雷
公寨?能砍下匪寇的脑袋?”
“甭管他长得怎样,我只希望他能做个好官。”
茶棚里有片刻的安静。
“只要别像之前那个狗官就行,咱要求也不高,活着就行。”
韩榆喝一口寡淡无味的面汤,放下碗筷,故作好奇地问身边人:“在下从外地来,听诸位的交谈,似乎云远府匪寇多如牛毛?”
清朗的嗓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云远府除了菌子,最不缺的就是恶棍。”
“地痞流氓都不算什么,匪寇才是最凶残的。”
“大越的律法在云远府不管用,外头有人犯了罪,全都跑到这里来了。”
“亡命之徒扎堆,光咱们县里,大大小小的匪寨就有五六个,每天都要死几个人。”
韩榆拿帕子擦嘴,奇道:“这么一来,官府不就成了摆设?”
“嗤——官府?官府在云远府算个屁!”
“那些官老爷个个拿了银子不办事,只知道把自己喂得满脑肥肠,也不怕撑死!”
韩榆轻咳一声,有被内涵到。
“我说小兄弟,你看起来弱不禁风,怕是都不够那些匪寇一只手捏的,还是趁早从哪来回哪去吧。”
韩榆接受了他的好心提醒,漫不经心道:“新知府剿灭了一个雷公寨,就一定会再剿灭第二个雷公寨,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云远府就能彻底太平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云远府早就烂透了,什么牛鬼蛇
神都有,绝不可能太平的。”
“我要不是上有老下有小,早就逃出去了,乞讨为生也比整日里担惊受怕要好,说不定哪天眼一闭就睁不开了。”
“果然是年轻,足够天真。”
对于这些消极负面的话语,韩榆只一笑置之,留下几个铜板,带着人扬长而去。
结果还未见分晓,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奇迹发生。
-
又过五日,韩榆一行人逐渐接近府城。
在韩榆的有意促使下,新知府剿灭雷公寨所有匪寇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云远府。
对此,众人反应不一。
百姓嘴上说着“新知府只是做做样子,等时间一长就会原形毕露”,可心里还是残存着一丝希冀——
新知府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能为他们带来希望的曙光。
“来日方长,且看他日后如何。”
云远府各地的匪寨则压根没把新知府看在眼里。
“我等在云远府盘踞多年,一个小小知府,如何能轻易撼动?”
“便是皇帝老儿来了,也得被咱们打得屁滚尿流!”
“今儿天气不错,正适合进城抢一波,走不走?”
“走!”
一天后,府衙接到新知府即将抵达的消息,王同知提议众人出城相迎。
上一任知府离任后,府衙内就数王同知的官职最高。
官员们不敢不从,也想趁机讨好一下新知府,好给对方留个好印象,方便日后行事。
于是,众人大清早来府衙点完卯,便结伴来到城外。
身后是高大的城门
,面前是一望无尽的官道。
他们站在五月的日头下,不一会儿就汗如雨下。
“知府大人到底何时来,都等了两个时辰,还是不见人影。”
“难道知府大人一时不来,我们就要一直等下去?”
“你我不知新知府的根底,性情如何,先把人哄高兴了再说。”
“诶你们说,这新知府究竟是否如传言中那般,面如罗刹,生了副铜筋铁肋?”
“极有可能,寻常人哪有胆量跟匪寇对上。”
“希望雷公寨只是他的下马威,我可不希望新知府上任后继续这么折腾。”
出兵剿匪,跟把脑袋挂裤腰带上有什么区别?
他只想拿着俸禄混吃等死,其他什么也不想做。
什么匪寇,什么百姓,与他又有何干?
王同知笑眯眯听着,肖似弥勒佛的富态脸上不见丝毫焦急恼怒。
“新官上任三把火,知府大人志存高远,又是初来乍到,见不惯云远府匪寇的恶行很正常。等以后见得多了,自然不会草木皆兵,轻易打打杀杀了。”
众人一点也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纷纷附和:“同知大人此言极是。”
王同知笑容加深,揣着手继续苦等。
不知等了多久,官员们只觉热得眼前发黑,身体摇摇欲坠,痛苦极了。
早知如此,他们死也不会出城迎接新知府。
府衙上下,所有官员团结一心,即便新知府对他们心生有不满,使出百般手段对付他们,也是孤掌难鸣,成不了什么
气候......
正想着,不知谁发现了官道上由远及近的小黑点,顿时精神一振。
“那是不是知府大人的马车?”
“肯定没错。”
大家忙不迭整理衣冠,昂首挺胸地目视前方,争取把最好的一面呈现给新知府。
不多时,马车停在跟前。
一只骨节匀称,白皙修长的手撩起车帘,露出一张属于年轻男子的俊美面庞。
“诸位大人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