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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鹊摇摇头。
  荀定曾经和他说过,那是在很小的时候,荀定父亲醉酒后,冲着荀定打碎啤酒瓶,碎片炸出来割伤的。
  水鹊第一次知道的时候十分吃惊,因为荀父在他印象里是个还算温和的人,在家里和妻子孩子是有商有量的。
  很多人见了荀定眉上破相的疤,第一印象是他和人打架弄出来的,或许是因为荀定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实际上并不是。
  水鹊一直有留心荀定对那道疤痕的态度,担心他会过于在意。
  了解荀定现在的态度,水鹊放下心来。
  出租车在平仁里弄堂出口的烟纸店停下了。
  钱是荀定付的。
  水鹊想起一件事,嘀咕:“你以后不要往谷莲塘给我寄钱。”
  荀定:“为什么?”
  水鹊:“你平时不用花钱的吗?你把工资寄给我,那你花什么?”
  荀定才第一年工作,按照技工等级,就是16级技工,每月工资三十多元,全寄给他了,在海城要喝西北风。
  荀定:“又不是只有工资,每个月会有奖金和伙食费之类的补贴,我怕你在乡下饿死。”
  水鹊:“……哪有这么夸张,你担心过头了。”
  荀定:“你在家里连被套都要我套,没资格说这句话。”
  “而且,我年后就转正了,到时候工资能提到四十二。”
  他们一边走,一边说话。
  水鹊突然好奇地问:“你们厂里做什么的?”
  荀定念了一个专有名词。
  理工的范围,水鹊没听懂。
  荀定言简意赅,“造飞机的。”
  水鹊点点头,“噢。”
  他们家在一排排两三层的房子里的最里面一栋,二楼。
  水鹊和荀定大包小包地提回去。
  路过的一家家二楼小阳台上晒着家常干菜,底楼的人家用麻绳拉紧,还没收的被褥衣服晾在上面。
  黄昏时候的弄堂里飘着饭菜香,从每一栋房子的后门公共厨房传出来。
  水鹊回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了楚玉兰,茫然地望着中年女人往外搬东西,“妈,你去哪儿?”
  荀定才出声,“楚姨,我还没和他说那件事。”
  楚玉兰抱了抱水鹊,眼眶发红,“小鹊,外婆老了,前段时间在老家摔了一跤,妈妈坐火车回家照顾她一段时间。”
  “你今年先去爸爸家住好不好?”
  “等妈妈回来。”
  水鹊只有一个爸爸,他对荀定的父亲,是称呼荀叔的,就像荀定称呼楚玉兰称呼楚姨一样。
  水鹊手中的布袋落在地上,立即道:“那我也回去探望外婆。”
  楚玉兰面露难色,疼惜地摸了摸他脑袋,“要你来回奔波,太辛苦了,妈妈回去就好,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小川一会儿开车过来送我去火车站,”楚玉兰道,“送我到那边,他就折返回来,接你去爸爸那。”
  楚玉兰转头又问荀定的意见,“阿定,阿定也去吧?陪小鹊过去那边住,也安全,离你们工厂好像还近一些。”
  水鹊茫然无措地被安排了。
  为什么不带他回老家?
  为什么不能留这里住?
  为什么妈妈安排荀定也和他一起过去?
  他总感觉好像他不在家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情。
  荀定道:“一会儿和你解释。”
  他们的行李放下来,帮忙楚玉兰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搬到弄堂口。
  水鹊再回到这边家里二楼。
  发觉很多东西也已经收拾走了,尤其是他妈妈的生活痕迹。
  他有点儿后背生凉。
  荀定在他身后,道:“楚姨和我爸离婚了,前几天才办完手续。”
  水鹊立即转过身来。
  荀定:“别担心,你还是跟着楚姨,不过这段时间最好还是到你爸那边去。”
  “我路上再和你解释吧。”
  荀定一边说着,一边随意收拾了一些行李。
  水鹊才回来喝了一杯茶。
  两个人最后站在弄堂口,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天上开始飘小雪。
  车身漆黑的一辆桑纳塔,转到这边,闪了闪车灯。
  水川从车上下来。
  “哥哥。”
  他帮水鹊把行李放到后备箱。
  皱着眉头,看见要放行李的荀定,“为什么你也要来?”
  水川没管他,一拍下后备箱,径直走向驾驶位。
  水鹊坐上副驾驶,担忧地望着荀定。
  荀定耸耸肩,把自己和行李挤在后座上。
  “楚姨没和你说吗?”荀定道,“我还没在工厂的工人新村分到房,先到你们那避一避,当然,主要是陪水鹊适应环境。”
  凑到水鹊旁边,着重音,“对吧,哥哥?”
  水川冷峻的目光,抬起投向后视镜。
  看到荀定懒倚在后座。
  水川一字一顿严肃道:“他是我哥哥。”
  荀定讥讽地嗤一声,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真好笑,水鹊难道是你一个人的哥哥吗?”
  荀定:“原来进部队还可以保养脸皮,真想学一学,保养得这么厚。”
  水鹊被他们一见面就吵得头疼,绷起小脸,“……不许吵架。”
  水川立刻沉寂下来,认真开车转出弄堂口。
  荀定还没闭嘴,“他先挑衅我的,我可什么都没干。”
  水鹊转过头来盯着他。
  荀定:“……哦。”
  水鹊像是幼稚园的小老师一样,“小川不对,你也有错,大家不许继续吵架,快点和好。”
  两个弟弟沉默下来。
  车中落针可闻。
  荀定幽幽问:“喊他是小川,我就是连名带姓的,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嗯?”
  第191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32)
  “没有。”水鹊抿了抿唇,他转向后排的荀定,手臂搭在座椅靠背上,脸轻轻贴着,“你很重要,才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
  他脸贴着臂弯,和荀定对视。
  寒夜里马路上没有灯,稀薄的月光漏下来,除此之外只有前方车灯照射到物体上的反光。
  荀定怔住,他将近要陷进那双清澈柔和的眼睛里。
  刚刚还刺头又嚣张的年轻人,默默偏过头,不自在地收敛起坐姿。
  水鹊坐回去,看着前方的路况。
  他轻声说:“你们都很重要,如果吵架了我会难过的。”
  荀定望向侧方车窗的一片漆黑。
  他自动自觉地把水鹊刚刚说的“你们”的们字过滤掉。
  他说起之前的事。
  “荀震家暴。”
  荀定声线没什么起伏,语气透露着薄凉。
  “所以楚姨和他离婚了。”
  水鹊诧然,他抬眼,通过车内后视镜看见荀定的模样。
  眉骨上的疤痕,在距离眼睛只差一点的位置,但是由于光线太暗,无法看清楚。
  “什么时候的事情?”水鹊连声问,“我走之后就开始了吗?为什么在信里没有告诉我?”
  荀定叹了一口气。
  “当时你一声不吭报了下乡插队,我们都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