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他抬头想要看清自己的玩伴,可惜只是徒劳。
林逾有意将他的脸埋在衣服里,除了呼吸,小云连发出声音都难以做到。
林逾抬起头,空中的太阳依旧不受影响。
但他知道,那不是太阳,那是某只令人作呕的眼睛。
林逾总算理解“善”的意思了——是指他身边善意的一切,或者他曾善意对待的一切。
例如谢泓、例如林茜,又例如小云。
可这场考试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难道就是逼迫他亲手毁掉自己的“善意”吗?
这样的考试有何价值?
“——你根本就是在拿他们出气吧?”
林逾应声皱眉,红烈烈的太阳俯视着他,正在逐渐卸去伪装,变成了灰褐色的山羊瞳孔。
小云发出惊叫:“太阳说话了?!”
山羊眼好像在透过一个封闭房间的猫眼,偷/窥此间发生的所有。
林逾回以冷笑,心念电转,对卑劣的监视者施以最残酷的制裁。
于是眨眼间,烈日陨落,四下昏寂,福利院的孩子们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散奔逃,只剩林逾仰头和那只诡异的眼睛对视。
僵持一阵,看出林逾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步的决心,山羊眼只好一叹:“就像在实验室时一样,我是在帮你。”
“我不认为。”
“不客气。”
林逾失语片刻,掌心开始浮现白光。
“听好了,小鱼,别总那么急性子。”山羊眼道,“当务之急是要突破这里,不是吗?如果你始终对我抱以排斥,那这场考试只会一直持续下去,你永远不可能回到现实。”
一直持续?
永远不能回到现实?
林逾心下一沉,暂且止住将山羊眼驱逐的心念,冷声问:“你怎么知道?”
“可能是我比你聪明?”
山羊眼说:“让我帮你。”
林逾皱紧眉头,直觉这句话不是什么好话。但山羊眼根本没打算等他的答复,就在林逾犹豫的片刻,更加剧烈的爆炸在他身后爆发。
太过突然,以至于林逾本人都来不及反应。
林逾堪堪回首试图拉走小云,却发现自己握着的手骨一片冰冷,扑面而来的热浪正在吞噬万物,火舌不掩贪婪,只在一瞬间,猛地吞没了瞠目结舌的小云。
没有惨叫,没有遗言,林逾只来得及抓走一只手骨。
“……”林逾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所有,小云手骨上还残存着一片布料,好像在提醒他刚才发生的掠夺。
仿佛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林逾连呼吸的本能都差点忘掉。
半晌,他才艰难地张开嘴:“小云?……小云!克洛维斯?!”
这该死的!
竟然抢走了小云,抢走了他最好的朋友?!
他试图扑向火场,扑向那些灰烬。
林逾无法理解为什么火焰会烧到他想要保护的人的身上,他明明是想守住这一次的“善”——
“守住一次又有什么用?”山羊眼叫住了他,“如果你还不醒悟,下次死的就是现实里的他们。”
林逾恨恨看向他:“是你害的?”
“是又如何。”山羊眼道,“总不能看着你困在这里,小鱼,你不能……”
他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巨大的山羊眼前掠过几道刀光。
没来由地,炙热的、无与伦比的太阳就这样被剪成碎纸,光芒骤失,残余的碎纸片很快消散,被冲天火光纳入自己的领域。
强悍的力量本就是如此毫无逻辑,山羊眼却因此发出了一阵冷笑。
山羊眼的声音没有因此停下:“你不能止步于此。”
“你不是指挥系的学生吗?好好想想,身为指挥,最重要的是什么。”
怒火中烧的林逾根本听不进劝诫,满脑子只想着要立刻摧毁这个让他厌恶的恶魔。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世界内每一寸土地,目光所至,万象粉碎。可是山羊眼的话语就像苍蝇一样挥之不去,无论林逾破坏多少,山羊眼都像丝毫不受干扰似的。
林逾生平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无能。
不是说他想要的任何都能实现吗?为什么都无法驱逐一个该死的混蛋?
可是身为指挥最重要的是什么?
林逾蓦然僵住,他看向手里属于小云的断臂,森白骨节似乎正在等待他的答案。
林逾尝试着开口:“小云,你能回来吗?”
——保护指挥官的人身安全,是帝国作战的第一要义。
如果指挥官能够存活到最后,创造奇迹的概率会远超过其他专业。
首先要活着,才有可能创造。
随着林逾心境的变化,与他相牵的手骨逐渐生出血肉。四周红光大盛,血肉蜿蜒直上,渐渐勾勒出克洛维斯的面孔:“——咦?小鱼?这、这是哪儿啊?!”
天幕倾颓、厚土塌陷。只有他们两人僵立在满目疮痍的土地,林逾能听见红石窸窸窣窣生出裂缝的声音,他已经透支了太多力量,这片考场早晚会彻底崩溃。
林逾有些站不住脚,小腿肚都不自觉地颤抖着,要不是克洛维斯及时扶住,他差点软到地上爬不起来。
但山羊眼显然很满意他交出的答卷:“只剩最后一步。”
“什么最后一步?”克洛维斯满目茫然,他不理解山羊眼的声音从何发出,只能问林逾,“小鱼,你听见有人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