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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历史架空 > 靖安侯 > 第16节
  等到第七天,严大夫终于来家里给他换了药,把脉之后,又重新开了一道方子。
  这个时候,沈毅背后的伤势已经大部分结痂,虽然还没有脱落,但是已经没有什么痛感,不影响行动了。
  严大夫替沈毅换下包扎的布,又简单蒙上的一层薄布,开完药之后叮嘱了一番忌讳,然后才提着药箱离开。
  按照严大夫的说法,沈毅的伤势恢复的很好,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补气血的汤药也不必再每天喝,两天喝一碗就好了。
  沈章很是高兴,亲自送严大夫离开,等送走了严大夫之后,沈章很高兴的拉着儿子的手,笑着说道:“我儿伤势好了,这一场劫难就算是过去了。”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等会爹去给你娘的牌位上几柱香,免得她在地下担心。”
  “儿子你也去给你娘上香,你能平安脱险,她在地下肯定也是尽了力的。”
  沈毅的母亲,在生下沈恒之后没两年之后,就撒手人寰了,其后的十年时间里,便是沈章一个人努力把两个儿子养大,这么多年也没有再续弦。
  “嗯。”
  沈毅点头,老老实实的跟着老爹一起,看到自家后堂母亲的神位前,给老娘亲上了三炷香,又磕了几个头,感谢老娘亲在天保佑。
  上完香之后,沈毅看了看老爹,问道:“爹,你要回京城了?”
  听到沈毅这句话,沈章愣了愣,然后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沈毅笑了笑,开口道:“我看您昨天收到了一封信之后,就有些着急,今天一大早就去请严大夫过来给儿子看病,就猜您是不是在京城那边有事情了。”
  沈章点了点头,苦笑道:“信是王府那边寄过来的,催为父回去。”
  “当时告假,只告了半个月假,路上又耽误了两三天,一转眼已经十来天时间过去,为父在王府里管了一些差事,那边催着回去做事。”
  说到这里,沈章看向沈毅,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儿眼见就要大好,为父也能放心回京城了。”
  说到这里,沈章在怀里摸索了一会儿,然后摸出了一个小袋子,递在了沈毅手上,低声道:“儿子,这是爹这两年在京城攒的一些钱,你拿在身上,留你还有你小弟吃用。”
  “你三兄那里欠的十五两钱,为父昨日去还他们了,但是他们没有要,你找机会还了他们。”
  先前沈毅坐牢的时候,曾经让沈陵给狱卒周胜十两银钱,当时沈陵二话不说给了十五两,这些账沈毅都记了下来,然后跟父亲说了。
  毕竟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不然就会坏了情分。
  不过前些年沈毅年纪小,沈章寄回来的钱大多都是寄到沈陵那里,由沈陵照顾沈毅兄弟,沈章在沈陵那里的钱也不止十五两,现在沈章要还这十五两钱,意思是之前存在沈陵那里的钱就不算数了,当作是感谢他们夫妇俩这一次搭救沈毅。
  沈毅接过这个钱袋,打开看了看,里面并不是白花花的银子,而是……隐现金光。
  看到这片金光,沈毅抬头看了一眼父亲。
  看来……老爹在那个王府里没少赚啊。
  他把钱袋收尽袖子里,对着老爹咧嘴一笑。
  “爹您放心,儿子都记下了。”
  ……
  京城那边多半是有不少事情要忙,沈章甚至没有等到第二天,等到下午的时候,便收拾行李离开。
  这会儿沈恒还在私塾里没有下学,于是沈陵夫妇与沈毅一起,将沈章一路送出了城,三个人站在城门口,目送着沈章离开。
  等沈章的马车走远之后,沈陵才叹了口气,开口道:“四叔这些年一个人在京城,身边没有个体己人,也是辛苦。”
  沈毅微笑道:“那三兄在江都城里给父亲物色个合适的,给他老人家续个弦?”
  听到沈毅这句话,沈陵有些诧异,回头看了看沈毅,哑然一笑:“经过这场劫难之后,老七你性格倒是开朗的不少,都会说玩笑话了。”
  沈毅微微一笑,没有回应。
  三个人在城门口站了会,便坐车回家,坐在马车里,沈七郎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抬头看向沈陵,问道:“兄长,咱们江都的马家,是做什么生意发家的?”
  “马家?”
  沈陵问道:“哪个马家?”
  沈七郎微笑道:“自然是那个很有钱的马家。”
  “哦。”
  沈陵这才明白过来,不假思索的回答道:“那个马家啊,以前是贩粮起家的,最近几年似乎也开始贩一些木材,药材了。”
  他看向沈毅,问道:“七郎问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
  沈七郎微笑道。
  “随口问问而已。”
  第二十四章 读书种子
  马家,是江都城里首屈一指的富商。
  马老爷原先是江都府的一个地主,家里有足足千余亩地,如果不算那些官老爷以及那些勋贵宗亲,千余亩地已经可以算是大地主了。
  因为田地多,马家自然囤积了不少粮食,到了马老爷,也就是马俊父亲这一代,便开始做起了粮食生意,马老爷颇有生意头脑,再加上家里粮食也多,十几二十年下来,几乎成了江都府最大的粮商。
  其实这是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因为如果马家安心当地主,那么他们便是士农工商四级之中的农,如果家里供养出几个读书人,即便只是中了举人,也可以成为四级之中的士,而弃农经商,就是“自甘下流”,成了四级之中的最底层。
  而且弃农经商也是有风险的,一个不好,家里的千亩田产都要赔进去,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守着家底过活。
  但是很显然,马家的“转型”非常成功,从商十几年,已经成了江都巨贾,资产膨胀了不知道多少倍。
  因为粮食生意做的很不错,近几年马家又开始做起了一些木材,药材生意,本钱雄厚,做什么生意都不会太惨,因此马家的木材药材生意做得也还算不错,江都府里不少药材铺,就是马家的产业。
  这样级别的一个富商,如果放到另一个世界,地位将会非常超然,但是在这个时代,社会地位并不是特别高,以至于马俊这个富二代,平日里还要跟在范东成身后厮混。
  不过马家的财富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毕竟殴杀陈清的四个人当中,被用来顶罪那个人是钱通而不是马俊,这就说明马家的势力并不弱。
  沈章离开江都之后,沈毅又在家里休养了两三天,因为没有老爹管着,他就不再去喝那个难得到极点的汤药。
  这会儿他已经在家里休养了十天左右,背后以及屁股上的伤大部分已经结痂脱落,只剩下一小部分,已经不影响自由行动,坐着躺着都没有什么问题了。
  身子大好了之后,沈毅并没有急着去书院读书,而是在江都城里各大酒楼,茶馆转悠了两三天,与江都城里的百姓们聊聊天,说说话。
  他本就是江都人,说的也是江都话,再加上换了个性子,十分健谈,只几天时间就在外面认识了不少人,对于江都这座城市,也有了一些新的了解。
  毕竟另外一个沈毅,算是半个书呆子,虽然在江都长大,但是只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转悠,平日里除了读书就是读书,很少出去了解江都。
  此时是洪德五年的三月,春风吹拂,天气已经暖和了起来。
  江都城沈家大院里,伤势将愈的沈七郎半蹲在地上,手里拿了一根树枝,在地上比划,一边比划一边念念有词。
  “一石米四钱到五钱银……”
  “一两银官价是一千钱,但是民间流通只能兑六百到八百钱……”
  “按折中七百钱来算。”
  沈毅最终用树枝在地上写下了一个数字。
  一点五。
  也就是说,江都的米价,在一文半一斤到两文钱一斤左右浮动。
  “世道还不错啊。”
  沈七郎小声嘀咕了一句。
  米价,或者说粮食价格,反映了一个时代的社会状态,如果粮价稳定而且偏低,就说明这个时代的基本盘还是稳定的,轻易不会出现大规模饿死人的情况。
  但是这个时代也没有物价衙门,哪天遭了灾,粮价就会坐地涨价,涨到绝大多数人都吃不起的地步。
  先前的沈毅,基本上不会注意粮价这种东西,他先前在兄嫂家吃饭,后来去了书院,在书院吃饭,几乎从来没有亲自去买过米,即便去买过,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而对现在的沈毅来说,米价是他必须要知道的事情,因为他准备找个机会,把马家……弄破产。
  这是个并不容易达到的目标,但是对于沈毅来说,也并不算特别难,毕竟他上辈子其实是个搞零售的商人,对于商事多少有些心得,再加上远超这个时代的商业理念,他可以做到一些旁人寻不到的事情。
  当然了,即便如此,以他现在的家底,也不可能莫名其妙就让马家破产。
  他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不过在机会到来之前,他需要先做好必要的准备,比如说了解市场。
  这些米价的数据,是沈毅这两天走访了三四家米行米铺,以及与茶铺里那些百姓闲聊,得出来的数据,总体上来说还是很精准的。
  正当沈某人窝在自己憋坏水的时候,他的院门被人敲响。
  门外面,沈三郎的声音响起:“老七,开门。”
  沈毅……或者说沈毅兄弟俩,是有一个单独的小院子的,这个小院子是父亲沈章留下来的家业,这几年时间里,沈毅与小弟沈恒就一直住在这个小院子里,与沈陵并不住在一起。
  不过两家离得不远,平日里只要沈毅在家,兄长沈陵那边都会有人来给他送饭。
  听到兄长的名字,沈毅从地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来到了院门口,打开了院门之后,手中拎着一个食盒的沈陵,迈步进了沈毅的小院子,然后把食盒放在了院子里的小桌上,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沈毅看了看食盒,微笑道:“从前都是三兄家里的仆人过来送饭,怎么这一次三兄亲自来了?”
  “你嫂子给你熬的鸡汤,一大早就起来忙活,刚弄好,特意让我给你送来。”
  沈毅在兄长对面坐下,看了看食盒,又看了看沈陵,哑然一笑:“今天是什么日子,这样辛苦三嫂?”
  已经坐下来的沈陵,看了看自己对面的沈毅,微微叹了口气,开口道:“你嫂子是怕你意志消沉,让为兄来劝一劝你。”
  沈三郎看了看沈毅,缓缓说道:“老七你从县衙出来之后,至今已经十余天了,为兄问过严大夫,严大夫说你的伤恢复的不错,已经大好了。”
  说到这里,沈毅顿了顿,问道:“既然伤好了,为何不去书院读书?”
  沈毅愣了愣,刚想说话,就听到沈陵继续说道:“为兄知道,大抵是钱通的事情让你心里不舒服,但是这件事过去便过去了,咱们要向前看。”
  大概四天前,陈清一案结案,江都县衙报府衙,最后裁定钱通失手杀人,流三千里。
  如范东成所说,钱通并没有因此偿命。
  沈陵以为这件事让自家兄弟受打击了,因此才来安慰安慰。
  他看向沈毅,面色严肃了起来。
  “老七你应该也知道,为兄不是读书的材料,咱们家上一代人还有我父为官,而到了咱们这一代,便只剩下你一个人有读书的天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