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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光线那么暗,应该是她看错了吧。
  “你这些木雕都好漂亮,可以卖我一个吗?”女孩指了指吧台上摆放着的一排木雕。
  这些木雕大多都是动物,小兔子、小木马、蟋蟀、盘曲成一团的蛇,也有几个人形的,但姿势都比较扭曲和怪异,手脚掰得像是要折断一样。
  仔细看,木雕的关节处还是可以活动的,十分细致精巧。
  青年瞥了一眼桌上那些摆件,温声说:“当然可以,这些都可以送你,不用付费。”
  “哇,真的吗?”女孩受宠若惊地叫了一声。
  “嗯。”
  她是被非要看帅哥的朋友拉着来到这间私调酒馆的,不过帅哥看是看到了,就是看上去有些难以接近的样子,除了问她们喝哪种鸡尾酒,就没说过话,一直安静地摆弄手上的事情。
  他好像是真的很喜欢做木雕。
  女孩没想到会这么容易被答应,高兴地说:“那我挑一个就好啦,我要你手上这个可以吗?”
  青年雕刻的动作顿了一秒,他抬起头,唇上依然是笑着的,一双丹凤眼却漆黑如墨。
  “你...”女孩神情一僵,莫名的,她觉得刚才那股诡异的,冰冷的感觉又爬了上来。
  然而转瞬间,对面的青年又恢复了温和的模样:“抱歉,只有这个不行。”
  “哦,那、那好吧。”
  女孩最终选了一只小兔子,不过,选好后,她没再继续待多久,连杯子里的酒都没喝完,脚步有些急促地拉着朋友走了,落荒而逃似的。
  凌晨三点,酒馆一楼的灯熄灭了。
  青年手里拿着一只已经雕刻完整的小鱼木雕,嘴里哼着听不出词句的歌,一步步踏上最顶上的小阁楼。
  阁楼上,密密麻麻地堆挤着各式各样的木头,和已经雕好的成品。
  只不过,这些成品虽然同样做工精巧,栩栩如生,却比下面吧台上的小木雕大了几十倍不止。一只兔子形状的木雕,看上去能有十来岁小孩那么大,涂了红色颜料的眼珠凸起来,显得有些诡异。
  青年一点儿眼神也没有分给这些近乎完美的作品,而是慢悠悠地踱步到梳妆台前,放下手里的东西,拿起一把木梳,对镜梳起了头。
  梳了没多久,他忽然对着镜子笑了一下。
  那张鲜艳的薄唇像是被两根无形的线向上提起来,摆出一个有些夸张的弧度。
  弧度定了两秒,落下去一点,又定两秒。
  “是这样吗?”
  青年望着镜中人露出的雪白牙齿,呢喃一般道:“好像不太对呢。”
  “嘶~ ~~”
  一条冰凉滑腻,约莫成年男人拇指粗的墨绿色物体从他袖口钻出来,直起半截柔软的身体,朝他吐出鲜红的信子。
  青年微微低下头,温柔地笑:“你也觉得不对吧?不然,怎么会又把客人吓跑了呢。”
  “嘶嘶~”
  小青蛇微微摆了摆脑袋,金黄色的蛇瞳眨了眨,又缩回了黑暗的衣袖中。
  于是青年艳红色唇角缓缓落下来,又对着镜子重新上扬。
  如此重复了几十次,他才似找到一个满意的弧度般,一动不动地定了快一分钟,然后将唇角放了下去。
  青年拾起刚才放在桌上的小鱼木雕,拿一把钥匙打开了梳妆柜抽屉上的锁,伸手一拉。
  没拉动。
  拉第二下,木头柜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响声,似乎被卡住了。
  青年停下动作,俊美的眉眼覆上一层阴影,下一刻,他手上骤然使出一股大力,硬生生将卡紧了的抽屉拽了出来!
  “哗啦啦啦——”
  抽屉里的东西顿时散落一地,显然,是因为装的东西太多才会卡住的。
  青年握着手里的小鱼木雕,眸光冰冷地盯着满地狼藉。
  足有两三百只,铺天盖地般堆满了脚下的东西,全是和青年手中一模一样的小鱼木雕。
  半晌,青年弯下腰,拾起地上的一只木雕。
  那双黑洞似的眼珠子落在沾了灰尘的鱼鳞上,粘住似的,一动不动。
  “小鱼被弄脏了呢。”他轻声说。
  窗外孤月高悬,四下一片阒静,没有人回应他的话,就连袖子里的小青蛇也似懒怠了般,没再钻出来。
  青年却似半点不介意,甚至还很高兴般,嘴角慢悠悠升起了一个笑容。
  若仔细对比,就能发现这个笑容的弧度,和刚才他对着镜子练习了几十遍,最终确定下来的笑容一模一样。
  他就这样,标准地,温柔地笑着说:“没关系,我会把小鱼洗干净的。”
  说罢,青年极有耐心的,一只一只把落在地上的小鱼木雕捡起,擦干净放回抽屉,重新锁了起来。
  *
  姜渔不记得自己那天是怎么从闻淙的灵堂回来的。
  他只觉得很痛,哪里都很痛,身体像是被剖开,心脏更是,仿佛陷入了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梦里都是照片上闻淙望向他的温柔双眼,以及身后男人一句句恶鬼般的低语。
  这样的噩梦一直延续到回来以后。
  自十六岁被闻淙捡回来后,姜渔便很少做过噩梦,而几乎所有的噩梦都和闻淙有关。
  上一次这样频繁地被噩梦惊扰,还是在闻淙死后的那半年,他夜夜梦到的都是男人温柔清隽的面庞被鲜血染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