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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别墅的书房灯火通明。
  桌上放着一杯上好的龙井,茶水从滚烫到冰凉,都没有被碰过一回。
  男人坐在宽大的真皮靠背椅上,西装裤包裹着修长双腿,上身穿着整洁的衬衣,还是今天订婚时的着装。
  闻峋爱洁,身上的衣服都是一日一换,从不穿着超过24小时,此刻却像是丝毫不顾忌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墨色浓眉沉沉地压着,仿佛黑云压城。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姜渔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这种感觉没有缘由,只是他生来敏锐如野兽般的直觉所告诉他的。
  而在闻峋二十年来的人生中,头一次,他背弃了救过自己无数次的直觉,选择了相信突然闯入他生命中的姜渔。
  可今天,少年那一句乖软,充满爱恋与依赖的“闻淙”,就像是一柄重锤陡然砸在头顶,撞得他耳边嗡嗡作响,浑身剧痛,灵台却陡然清明。
  姜渔为什么会毫无预兆地突然喜欢上他,为此不惜甩掉正处于热恋期的男朋友;
  为什么刚在一起,还未经历任何的磨合期,对他的喜欢与依赖却像是经年累月埋藏在骨子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那样自然而然地完全将自己交付给他;
  为什么明明那么渴望和他结婚,在心里把这件事看得无比重要,却在入族谱的时候,把名字错写在了兄长旁边;
  为什么在兄长的忌日,会反常的安静,会神思不属,会突然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伤心得嚎啕大哭。
  仿佛拨开了几个月来缭绕在心中的重重迷雾,这些一件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此刻都被一条无形的线串了起来,指向唯一一条合理的解释。
  那就是姜渔认识闻淙,甚至,和闻淙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深刻过往。
  闻峋手掌肌肉骤然绷紧,五指紧攥,几乎将坚硬的钢制扶手掐出凹痕。
  他在这时忽地想起一件事。
  兄长在搬去香山小筑修养的前几个月,还会答应他的邀请,和他一同去剧场看一些舞蹈演出。
  后来他再去,从小便喜欢观赏舞蹈的闻淙,却笑着对他说,他现在已经不看那些了。
  因为拥有了世所难寻的美丽,所以那些庸脂俗粉再不能入眼。
  就像他看过了姜渔跳舞,就对其他任何人的舞蹈表演再也提不起兴趣一样。
  是这样吗,哥哥?
  可为什么,你从未向我提起过?
  乌木沉香的气味幽幽地飘散在空气中,是从他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姜渔在今早亲手为他喷上去的香水。
  这味道温暖沉静,让人想起冬日壁橱里哔剥燃烧的火堆,和窗外的皑皑白雪。
  可闻峋没有想到白雪。
  他想到的是那和他一母同胞,却肤色苍白,病弱不堪,如同随时都会消融的白雪似的哥哥。
  闻峋垂眼,看着手里只剩下小半瓶的,姜渔亲手送给他的礼物。
  从第一次喷这瓶香水时,他就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但像是埋藏在久远的记忆中,他一时没能想得起来。
  后来,姜渔表现得很喜欢这个味道,每次只要他一喷香水,少年就跟嗅到猫薄荷的猫儿似的,扒在他身上嗅闻他的气味,比任何时候都要黏人。
  他像一个从未品尝过爱情美妙的愣头青,沉醉在姜渔一手打造出来的温柔乡里,因此,没有再去想过这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现在他想起来了。
  这是他哥哥身上的味道。
  兄长习惯在住所里点熏香,每次他去香山小筑探望,满室都飘散着乌木沉敛温和的香气。
  闻峋握着香水瓶的指节紧绷到泛白,手臂上暴起道道青筋,用力得指骨像是要从皮肤下暴凸出来。
  “砰——”
  银瓶乍破,精致的香水瓶竟生生被男人捏碎,细小如飞雪似的玻璃碎片骤然随着水液飞溅,一时间满室浓香,闷得让人头脑发疼。
  闻峋攥着那瓶七零八落、不成形状的香水瓶尸体,尖锐的玻璃割破他的皮肤,深深刺入掌心。
  殷红的鲜血争先恐后流出来,爬上男人骨节修长的手,在冷白色皮肤上刺目得妖冶。
  他却似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般,手掌越收越紧,任凭那刀锋似的玻璃扎得更深,几乎刺穿整个手掌。
  一个是他交付了全部真心的爱人,一个是他从小就敬爱有加的兄长,他们联合起来,把他像个小丑一样耍得团团转。
  满室寂静中,闻峋听见鲜血一滴滴从指尖砸落在地上的声音。
  那鲜血来自他的身体里,曾从他活生生的心脏上滚过,如今却像是一颗颗荒唐可笑的真心,被人毫不留情地碾碎在满地灰尘里。
  不知过去多久,闻峋在一地干涸的血迹里,松开了手。
  残缺的香水瓶咕噜噜滚落在地上。
  男人双眼深深陷进眼眶,深邃脸孔上,浮现出一种冷静到极致的疯狂。
  目前,这些到底只是他的凭空推断。
  证据,他要如山般不可撼动的铁证。
  他非得要亲眼看到姜渔背叛他,兄长欺骗他的证据,非要姜渔在这些证据面前,亲口承认他耍了他,他不爱他,他才能狠下心,亲手将姜渔撕碎。
  第47章 就算是兄嫂也不例外。
  47
  到第二天中午,姜渔才悠悠转醒。
  这一觉睡得很沉,没做什么梦,醒来的时候脑袋也不像昨晚上那样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