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利脸上的惊慌显而易见。
“怎么了?”
司若微匆匆跑下车,亦诧异非常,明明早上还好好的。
阿利只管把她往车上拽:“您快跟着。”
司若微懵懵懂懂上了车,施瑞昏迷着,却仍干呕不停,嘴边残存血痕。
急救医生手忙脚乱操纵着仪器,司若微呆坐旁边,脑袋嗡嗡地疼。
她余光瞥见袖上的黑纱,扬手就给扯了去,飞速揉成一团塞进口袋。
最近的还是人民医院,她站在抢救室门口,只觉时空恍惚。
“病人需要马上手术,手术单与病危通知你签吗?”
医生抱着单子赶来时,走廊里只她一人。
“我…我签。”
“您和她什么关系?她是外籍?”
“我有授权,是她的法定代理人,求你们救好她。”
司若微提起笔,顿觉指尖软如棉花,连知情同意书的内容都来不及看。
命运还是别和她开这份玩笑的好。
4小时过去,施瑞被医生推了出来。
“她怎样?”
司若微追着床一路跑,连话音都是抖的。
“消化道出血与胆道感染,先观察3天。考虑到病人病史,癌细胞转移,如果接受定期化疗,或有望延长寿命。”
医生把人推进病房,才将司若微拉回楼道坦陈:“你早拿主意吧,病人体内新生肿瘤不好切除,情况不乐观。”
“她…还有多久?”
“3个月?如果能顺利切除肿瘤,会延长一段,但肿瘤位置棘手,我们目前…而且晚期治疗效用有限,病人会非常痛苦。”
司若微心乱如麻:“…能问问您哪能做这个肿瘤切除手术吗?”
“这种精度的手术没人敢保证,但a国设备和实力领先些。至于国内,我能打包票的,我们不敢接,也没人能接。”
“多谢。”司若微颔首谢过,望着病房里的人五味杂陈。
认识三年,她与施瑞相处的日子,比当年跟叶宛菁在一起的日子都要久。
如今后知后觉,竟然真的有感情,像家人了。
云心和阿利忙前忙后办手续,饶是回来了也未曾近前打扰司若微。
施瑞在这时候出事,于司若微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司若微在医院守了整整一周,叶宛菁忙着给叶老办追悼会,两方相安无事。
甚嚣尘上的舆论终于安静下来,仿佛前阵子的风头只是场盛夏急雨,被太阳晒干就没了痕迹。
施瑞的病情稳定下来,司若微洗好红樱桃,扒开果核,只把鲜嫩果肉送去她嘴边:
“吃点儿。”
“有事直说。”施瑞的脾气一如既往。
“跟我去a国?”
司若微闷头一颗颗分离着果核。
“几号了?”
“7月29.”
“你自己去,别折腾我。”
“那儿能救你命,我联系好了,去吧。”
“我跟你说过没?我生在申城,不走了。”
司若微眉心一紧,暗暗犯愁:“我也还回来算账的,手术很快,听我一次?”
“这几天进展如何?”
司若微指尖一顿,樱桃滴溜溜滚去地上:“您病成这样,还惦记钱呢?别岔开话题,去不去?”
“叫阿利来,你出去。”
司若微欲言又止,手指蜷曲抓握几下,离开了病房。
阿利与施瑞聊了很久。
司若微徘徊在走廊,眸色暗沉。
入夜,阿利才匆匆出来:“您跟我回趟b国改籍,机票买好了。”
“她答应没?”司若微急不可耐。
“您改,她就去。”
“我改,走。”司若微毫不犹豫,跟着阿利直奔机场。
小半月光景,司若微接连奔波,总算在8月把施瑞运到a国西海岸的医院。
施瑞手术那日,刚好是展陈界在纽约举行盛大集会的日子。
好巧不巧,非要撞车。
司若微打算放弃与业界名人谋面的机会,手术台上定生死,故人性命远比飘渺前程重要。
前一天夜里,她照常端着蔬菜汁来到病房。
“你怎么还在这?”施瑞觑起狐狸眼,顷刻冷了脸。
“我陪你,明天也在。”
“等着给我发丧?”
“说点吉利的不行?”
“你是菩萨还是黑白无常?你站外面有用?”
“…蔬菜汁,搁这了,我出去透透气。”
“滚纽约去!”
司若微“砰”的一声摔上了房门。
不出半小时,云心给她收拾了行李:“机票订好了,走吧,谁都知道你想去。”
“她神志不清,你们就由着她?”司若微气到七窍生烟。
“别嘴硬,你俩真是一个臭脾气,把心里话讲出来很难?你留这无济于事,权当哄她高兴。”
云心近前推着赌气的司若微往外走。
司若微没再推搪,但心里一直惴惴难安。
她怕,怕欢天喜地见完展陈界众星云集,下一秒收到的就是治丧噩耗。
希望燃起又转瞬熄灭的痛,无异于从高天坠落山涧。
翌日纽约阳光绚烂,明空湛蓝澄澈,无有一丝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