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他怎么感觉冷问寒今天有点奇怪呢?童眠深刻地反思起了自己。他作为一个平常最喜欢看树人女高考场的标准直男,今天和冷问寒的相处实在太过自然了——自然才不正常!冷问寒就算再爱装酷穿男装,也改变不了她是个女孩的事实,他怎么能用哥们好的态度跟他走了一路呢!
童眠此刻才回过味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起了冷冰冰的落阴官,这人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太熟悉了,他在下三谷男校待了三年的经历绝对不会骗人……
“难道……”童眠猛然醒转,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会,不可能,杀了我吧!”
江月鹿大概猜出来他在为什么东西痛苦,但他已经答应过要保密,所以主动岔开了这个话题,“你说有正事来找我?”
童眠抓头的事放了下来,“……是的。大事。”
谈及正事,他的理智回笼,脸上的痛苦也消失了大半,不再纠结冷问寒是男还是女,在地毯上坐了下来,“昨天你还没醒过来的时候,我听到舅舅在和冷副院长说话,提到了你的名字。”
“但是听到后来,我发现他们是在说十二鬼都。”
不难理解。
纪红茶和秦雪的出现让神秘的鬼都撕开了一角,既然开了这个头,那就能沿着狭窄的缝隙连根带土揪出来更多信息。
“我们都知道鬼都有十二个,它们不同于阴间地府,那是更庞杂的概念。这世间存在着不被地府收容的孤魂野鬼,鬼都即为这些野鬼们厮杀搏斗后的产物,因为只有实力得到认可的恶鬼,才能立起山头,摇身一变成为都主。”
“但我们完全不清楚十二个鬼都在哪里,长什么样。这次还是碰巧赶上了鬼都内斗,才知道了一些消息。”
“如果把这十二只鬼组成的庞大体系看成公司,就很好理解。纪红茶和秦雪这两个新来的在诸位开朝元老面前很不够看,他们都没有自己的地盘你没发现吗?从鬼都逃离之后奔向了哪里?”
“考场!我们的巫师学院!”
“他们两个虽然在熨斗镇待了十年,但最终的目的地其实是生前为人的故乡。”江月鹿若有所思,“其他都主也有所谓的故乡吗?”
“有可能。但谁也不知道。”
童眠停了一下,看着对面的二人。江月鹿听得很认真,拿出了一个笔记本时不时记录着什么,冷问寒则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脚尖——这个“一居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江月鹿甚至还给两个访客准备了不一样的拖鞋。
冷问寒脚上的兔耳朵一直晃来晃去,倒映在他白茫茫一片的双目中就像冰原上摇曳的两枚枫叶。
童眠犹豫片刻,忽然小心问道:“你们有听过悬赏令吗?”
悬赏令不算一个陌生词,江月鹿在过去的世界中也曾听过。但不管是现实生活还是幻想题材,悬赏令都只发给恶贯满盈的逃亡者。童眠既然在此提了,那应该是和学院有关,江月鹿大概也能猜出来。
“学院发来悬赏鬼的?”
悬赏令无非是一方发给另一方,规则制定者发给违背规则者,从这个角度来说,巫师将鬼纳入通缉从而悬赏,完全说得通。
童眠点头,又摇头,“这只是一种。我从前也以为只有这一种。但是那天在病房中偷听到舅舅他们的对话,才知道在遥远的鬼都还存在另一种悬赏令。”
“和人不同,鬼为恶魄,生性残暴恶劣。你也看到了秦雪和纪红茶死之前的生活,怎么说呢,毛病也有,但都没动手害过人。他们是在死后化鬼才开始肆虐一方,做出了那么多恶事……”
童眠反应过来,他现在是当着和纪红茶恶斗过的江月鹿轻飘飘说话,而且一定意义上来说,江月鹿如今脆弱的身体也是纪红茶一手造就的。他同情地看了看江月鹿的身体,没有谁比他更明白损失一具健康的身体意味着什么。
他忙解释:“我说这些可不是替他们开脱啊,只是想说明一下,鬼不能当成人来看。”
江月鹿点头,“嗯。我明白。”
“虽然我们巫师世界里有人死之后人生没有结束的说法……人死后化鬼,鬼再次消亡,一个人此生的路途才算终结。但我认为人和鬼就像坐标轴上的正极与负极,虽然都在同一条线上,但是正与负有着根本上的区别。”
“恶鬼的恶,源头是什么?人难道就不恶吗?但是人活着时,魂魄为一体,有理性、善念、底线和外界等等东西将人束缚。等到死后,魂离体,魄留存,死后的世界又没有秩序与规则,恶念与戾气便蔓散无边……”
“啊啊,我说太多了!”童眠忙不迭拉回话题,“刚刚在说什么来着?噢噢,鬼不能当成人来看,就因为鬼吧,它有时候的想法和人不一样。”
“哪种不一样?”
“就拿这个悬赏令来说吧!”
“正常人听到悬赏令都会觉得完蛋,赶紧跑是吧?但是鬼不一样。他们认为悬赏令是对他们犯下恶事的认可,甚至有的鬼会以拿到最多巫师的悬赏令发起比赛,狂欢一般在各地谋财害命、干尽恶事,直到惊动了当地的巫师家族,对他们发下警告通牒……他们反而会洋洋得意地站起身来,瞪着铜铃大的眼珠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