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里一阵灼烧,她蜷起身子,好像这样就能好受一点。
身体上的不适并未影响到古辛的大脑运作,她冷静地点开备忘录,在上面一条条记录。
离婚协议,土豪风的装修,晏双霜奇怪的态度,医院里自己的异样,一切的一切都指向她的过去。
古辛记得醒来以后的所有事情,她像是导演,坐在名为“古辛”的摄像机面前,只要她想,随时可以挑一帧记忆回放。
可是上天偏偏给她开了个玩笑。
她想不起自己的来处,也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得到的那些“常识”。
仿佛有恶劣的神明,一键删除了组成她这个人的根本,只留下空荡的表面。
古辛一手枕着头,一手伸出去,窗外有月光亲昵地舔舐上来,她的目光落到指尖。
光滑,白皙,连个茧子都没有,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生下来就只负责享受。
脑海深处有东西被撬动,些微的违和感漏了出来。
古辛觉得一切都像是假的。
“家”是假的,记忆是假的,自己的身体也是假的,她与这里格格不入。
“古辛”应该是条咸鱼,但也没有那么咸。“古辛”应该有份工作,而不是什么大小姐。“古辛”应该有个为之骄傲和喜欢的人,而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孤独。
有人应该一直陪着她的。
无论她在哪里,她想做什么,那个人一直在她身边。
……晏双霜。
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浮了起来,像是她喝咖啡从来不加奶和糖一样自然。
装着这个名字的气泡定格在古辛的眼前,古辛看了良久,伸手去抓这个气泡,但触碰到的瞬间就散了。
是幻觉。
古辛搓了搓脸,勉强振作了一下,她点开社交软件,开始了解“古辛”是谁。
微信置顶是几个卖奢侈品的代购,点进去,无一例外都在催款。古辛想起柜子里那一排排的名表名包,都不是自己的品味,但她竟然还没付钱。
继续往下拉,未读消息倒是不少。
古辛有强迫症,她见不得红点,但又找不到一键已读在哪里,只好一条条点进去消。
每一个聊天框的内容都没什么营养,除了让“古辛”知道自己是个酒吧常客外,没什么多余的信息。
直到点进中间一个叫“神奇宝贝”的人的对话框。最新记录是昨天晚上十一点,之前的聊天都是喝酒、介绍酒搭子,但昨晚对面的人说自己知道一个中医,非常灵验,问古辛有没有兴趣,而“古辛”一直到今天都没回。
思索良久,古辛打字:这么灵?你不会骗我吧?
对面像是一直等着她的回复,噼里啪啦就是一大串。
【我好几个朋友都在那里治的,绝对没问题,包治包好。古老板放心,我没跟人说是你去。但你可千万别讳疾忌医,信息素缺失是大事,早点治好早点放心嘛。】
……信息素缺失?
古辛愣愣地摸着自己的后脖颈,然后试探性地放出一点信息素。
浓郁的花香顿时弥漫开来。
为了保险,古辛又试验了几下,屋内很快全是花香,古辛不得已打开了空气净化器。
无论是释放还是收敛,她的信息素运转都没问题。
为什么她会有“信息素缺失”的毛病?
敲了敲指尖,古辛在微信里搜索晏双霜的名字,点进去,她们的聊天界面竟然是空白,一句记录都没有,让古辛想翻过去的回忆都没机会。
迟疑了很久,古辛最终还是没有去问晏双霜关于她信息素的事情。
她们现在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估计晏双霜并不想在兵荒马乱的半夜看到准前妻问信息素的问题,而古辛也不想留下自己是个性骚扰准前妻的变态的不体面印象。
压下心中不知名的酸涩,回到“神奇宝贝”的界面,随意回了几个字,古辛干脆将上面那些狐朋狗友统统拉黑,然后删除聊天框。
一步步下来,她的微信里只剩下十一个人,其中一个是晏双霜,置顶六个还没给钱的代购,剩下四个,分别是“老师”,“师兄”,“不重要01”,“师妹”,点进这几个人的记录,无一例外都是空白。
古辛没有贸然打扰。
她转向通讯录,通讯录也是狐朋狗友居多,竟然能删完。
企鹅,除了晏双霜,谁也不剩。
古辛接下来翻遍了手机上存在的所有软件,勉强拼凑出了自己过去的生活。
喜欢奢侈品,尤其钟爱奢侈品衣服和名包,衣帽间有个柜子里面放满了;喜欢勾搭好看的beta,微博关注点进去全是;喜欢养生信中医偏方,一直在喝药;最重要的是,喜欢泡吧去迪厅,热爱跟不同的美男美女合照。
古辛看着相册里五花八门的莺莺燕燕,他们旁边都有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眉眼的人。
这是谁?
这是古辛?
最后,古辛点开了支付宝,搜索社保和公积金。
身份证上显示她的出生年月,换算一下,她今年25岁,如果按照正常人的轨迹,22岁大学毕业,她至少应该上了两年的班。
跳出来的结果显示,她确实交过社保,只不过是从16岁交到20岁,地点是首都通信研究所。
20岁以后,古辛再也没有交过社保,换句话说,她很可能没有再工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