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这种事情,仪式繁琐、值得纪念,可真走下来,却大抵大差不差。
步入红毯、站在宣誓台前,向神明祈祷再说出誓言。唯一不同的是翠峰堡的祈祷室也一片漆黑,数不清的烛火也点不亮这封闭的室内,克莱蒙伯爵乘坐轮椅,面容隐匿在黑暗之中。
连带着数不清的宾客也是,黑压压的人头立于身后,看不清任何面孔。
……比起婚礼,倒更像是恐怖片里的邪()教祭司现场。莉莉安忍不住腹诽。
她随着神父念完誓言,而后转身看向克莱蒙伯爵。
“大人,您可以亲吻您的新娘了。”台上的神父说。
“请你低下身来,莉莉安。”伯爵低声开口。
他的声线也比听起来年轻,笃定,却清朗。一句莉莉安,没有带任何敬语,尾音缠绵低沉,好似确实在呼唤自己的爱侣。
莉莉安心中微动,她弯下腰,撩开遮住面庞的斗篷。
柔软的绸缎与她的发,与克莱蒙伯爵的指尖擦过,她抬起眼,触及到的是对方明晰的颧骨和清瘦的线条。
近在咫尺莉莉安才发现克莱蒙伯爵的眼睛剔透如蓝宝石。
和罗兰·罗赛尔一模一样。
——什么?
突如其来的念头把莉莉安吓了一跳,她怎么会在这节骨眼上联想到罗赛尔。
在思绪纷乱的瞬间,伯爵艰难地在轮椅上挺直脊梁,轻轻一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而后阿诺德·克莱蒙的身躯就如倾颓地山峰般倒了回去,好似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已然花费了所有的力气。
加勒特爵士赶忙上前,克莱蒙伯爵也只是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送我回卧室。”
之后婚宴、舞会,在新郎缺席的情况下一切如常。
毕竟大家都是伯爵的子民,谁也不敢说一句不是。
一直到了晚上,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莉莉安步入了位于翠峰堡顶层的主卧房。
她必须在伯爵的卧室里度过一晚,这是规定。
只是
推开房门后,浓郁的血腥味险些把莉莉安熏晕过去。繁复奢华的婚服融入黑暗,在女仆的帮助下,莉莉安将礼服一件一件脱了下来,只余一件单薄的衬裙。
饶是知道对方连坐直身体都办不到了,一想到他是个男人,莉莉安仍然攥紧了袖子之下的手掌。
大人,?_[(”她稳住声线,“需要我请医师过来吗?”
“不用。”
床上的伯爵声线干涸沙哑:“请你过来。”
莉莉安:“……”
她没有动。
即使再黑的环境,莉莉安也能感受到对方的虚弱与病重,恨不得只剩下一口气了。
说句实话,就算她现在抄起枕头直接把克莱蒙伯爵闷死在床上,估计也不会花费多少力气。
但莉莉安不会这么做的,外头都是人,他现在不管怎么死,自己都逃脱不了干系。
更何况她心中还有满腹困惑。
“我不明白,”莉莉安深吸口气,“为什么是我?”
“什么?”
“您为什么娶我,大人,”莉莉安终于把这个问题直接抛给了克莱蒙伯爵,“翠峰堡距离光辉城如此遥远,您与米勒家族过往也毫无关联。我不明白自己一名普通的子爵之女,能让您有什么图谋的。”
“图谋一词太过难听。”克莱蒙伯爵咳嗽几声,“我为何一定要有所图谋?”
“无所图谋更可怕,大人,您还是图谋些什么吧。”莉莉安坦诚道。
她的话换来了伯爵低低的笑声。
笑到最后,仍然是激烈的咳嗽,好似要把肺部咳出来一般。伯爵干咳许久,又花了更长的时间喘()息,最终才平复下来。
“我确实有所图谋,亲爱的莉莉安,”他说,“请你靠过来。”
这一句亲爱的莉莉安,语气怎么这么熟悉呢?
莉莉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从哪处听过,克莱蒙伯爵又补充道:“你不用紧张害怕,我现在也没有与你行()房的能力。”
对方如此诚实,反倒是让莉莉安没来由觉得心虚。
好吧!她确实在担心这个,因而对克莱蒙伯爵高看几分:也不是每个男人都能承认自己不行,多大年纪都有这方面的自尊心。
她迟疑片刻,到底是迈开步伐。
随着靠近,莉莉安才看清床边的伯爵。
他的面容比莉莉安记忆中还要苍白,白到那双蓝眼倒映着烛火几乎像是迸射出光芒。
你希望我有所图谋,是因为你也一样。?_[(”克莱蒙伯爵说。
“是的。”对方诚实,莉莉安也愿意继续坦荡,“若非您身为翡翠郡的主人,我的父亲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大人,没有哪个花季少女愿意嫁给一名足以当自己爷爷的老人。”
“确实如此。”
也许是错觉,莉莉安觉得伯爵的语气听起来还释怀了些。
他低沉的声线中甚至带上几分笑意:“那么我想,伯爵夫人的地位和权力,足以换取我想要的。”
莉莉安:“……只要您想要的不是我的性命,大人。”
不怪莉莉安多嘴,从翠峰堡的布置到她的婚礼,都太像小成本恐怖片的邪()教现场了!
“不,我需要你活着,莉莉安,还得长命百岁。”这次,伯爵确实在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