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澈不松手,萧郁也不松手,两人经脉上的灵力暗暗较劲,就这样无声地对峙。
荆澈感受到了萧郁的灵力,纯净、平缓,如涓涓流水淌过经脉,他已经完全恢复,绝不是江倚晴所说的被伤及了根本。
可他为什么不杀那些半魔,见到就杀,就像在飞舟上时,和他同自己说的那样。
萧郁也许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萧郁在他的脸上看出了几分微不可察的纠结,提醒道:“来南沧时,我也没有阻止那只狐狸上船。”
荆澈目光微动,深深看他一眼,松了手。
萧郁冲他会心一笑。
事情果然如猜测的一样,荆澈随孟茯苓进入石洞,也只是受到了更多的警告,并未有实质性的阻拦,但是荆澈也相应的拿出来一些诚意——任由他们用铁链束缚全身。
他们拿着异常精致的“武器”……准确来说是铁耙、菜刀等一些常见的物什,能称得上是攻击性强的只有一些崭新的砍刀。
他们外表上看来也和人族没有什么差别——其实本来就该没有什差别,否则也不可能混迹在人的族群之中,像荆澈一样魔的特征小时候掩盖不住,长大后也时而会冒出来的反而才是少数。
这“少数”是很有限的,而且往往都有一些特别的原因,所以……是什么原因让陈小姐完完全全地显示出熊的形态?
荆澈心底思索着事情,脸色依旧冷得吓人,态度偏偏好的出奇,半魔们拿着铁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据说他是外头大宗门的修者,专门来制服我们的,这……不会有诈吧?”
“我也觉得,老子这辈子就没见过被捆还这么配合的人!”
“废话!铁老三你这辈子捆过几个人!”
“那到底咋办嘛!”
“先捆了。”暗中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诶,好,快快快,捆吧捆吧。”
荆澈一边耳朵听着众半魔交头接耳,一边眼睛寻找着隐蔽的地方想要悄悄联系墨行舟,只有听见这道声音,他才分神来看一眼。
荆澈侧目,瞥见了从暗处走到清泉边上的一道瘦长的清影,她的目光没有分他一眼,正遥遥望着向她走去的孟茯苓,满眼都是孟茯苓。
刚才那道声音就是她的。
孟茯苓走向她,痴痴地,呆呆地,想要靠近,又驻足原地。
陈婉没说话,端庄地站着,只有眼泪不受控制地蓄上眼眶,源源不断的,兜不住,顺着面颊滑下来。
茯苓也哭了吗?也许哭了,也许没有,眼泪太满了,她看不清,她想她的小茯苓肯定是需要娘亲为她擦擦眼泪的吧,小时候胆子最小,一会儿看不见娘亲就要哭鼻子的。
朦胧的视线里,她看见茯苓唇齿开合。
她说:“我恨你。”
哗啦——
铁链响动,冰冷的触感袭上脚腕。
琢磨地太出神,某一根敏感的神经被触动,荆澈心停跳了一拍,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先做出反应,猛然挣动铁链。
“哎哟——”
铁老三受到波及,抱着肚子滚到了一边,众人受惊,以极快的速度团团将荆澈围上,不知谁从身后踹了一脚,荆澈故意踉跄了好几步,摔倒在角落里。
敛华的不安的铮鸣声自虚空中传入他的耳膜,荆澈自知理亏,并没有动手,他垂着头,释出灵力安抚剑灵,耳边萦绕着的是孟茯苓母女的争吵。
孟茯苓声泪俱下:“你明明没有死,这些年你明明每个月都会回家去和父亲团聚,可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认我,为什么每一次回家都要把我送到别人家里去,为什么要防着我像防着一个外人一样!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们吗,我恨你们为什么要生下我!”
陈婉拭去眼角的泪,哀叹道:“茯苓,母亲对不起你,可我……我也有我的难处。”
孟茯苓强压下喉间哽咽,冷笑一声:“迫不得已?被他们逼的吗?”
她伸手,指了一圈洞中的人。
“铁三爷、孟四叔、孟五叔、丹青大娘、付三嫂子,原来你们也都是怪物,这些年的日子不好过吧,南沧洲仙门宝地,我战战兢兢唯恐遇见修士的时候,你们也在东躲西藏吧?”
拥挤的石洞中鸦雀无声,从荆澈身边离开的一群人,齐齐看着她,目光有悲悯的,又责备的,有沉痛的,有偏开脸不忍看的,孟茯苓又转头看向陈婉,眼眶红红的,“可你和他们一样吗?”
陈婉道突然疯笑了一声:“我是和他们不一样,茯苓,你不明白,我是在赎罪啊!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要躲着你吗,你看,她就是原因。”
她的背上爬着一个小小的婴孩,闭着眼睛,咯咯咯地笑着。
孟茯苓看见她,脸色霎时白了三分。
“这是从墓中带出来的孩子,她究竟是谁,为什么在我们家的墓地下?”
陈婉拍了拍肩头婴孩,婴孩停止了笑声,陈婉苦笑了一声,缓缓道:“若是没有她,便不有后面的一切了。
“你可知道,这世间半魔分几种?如今谈起半魔,都只知道是妖魔与人的后代,两界难容,可原本这些都不算的,谁决定自己的出身呢?只有一种是真正的半魔,就是像我一样,修为不够,于是吞食了人类才化人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