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常尹抬手即将扣响门扉之际，厚重的特制隔音门从里侧打开了来，神色不虞的秘书长抱着一迭文件夹，颔首示意后绕开了常尹，离开的背影十足匆忙。
“父亲，出了什么事吗？”
进入房间的常尹走到难得杂乱无章的书桌旁，图表，数据信息，一大堆白纸黑字的红头文件零零散散摊着，难以想象刚才这里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混乱。
“倒也不算什么大事，还在计划内。”
池开霁揉了揉太阳穴，耗费大量心神过后头脑发涨，话里话外的现状被简单一笔带过。
而实际状况并没有他口头上那么乐观，这突如其来的拦路虎比之前预料的棘手得多，只能让他萌生最坏的猜测——他的身边，有内鬼。
“有什么能帮上父亲的吗？”
眼角余光不经意扫过池开霁手边最近的那份文件，“池文林”的大名赫然纸上，行动速度比他预计的还要快，看来这些年来，那位表面上的安分守己不过是潜伏着蠢蠢欲动，等待抓住破绽翻身的时机。
“之前和你提过的联姻，现在考虑得怎么样？”
看在沐莹的份上，池开霁并未在联姻上咄咄逼人，若不是事急从权，联姻至少可以放在选举过后再仔细盘算。
“一切都听从父亲安排，上次是一时之间太过意外我才会一口回绝，未曾考虑到父亲的苦心。”
常尹脸上流露出几分深刻的愧疚，语气低迷，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池开霁紧绷的精神总算放松下来，不愧是他欣赏看重的孩子，格局和眼界都随了他，这下沐莹那边也无可指摘，这档子搞得夫妻离心的糟心事终于能够告一段落。
“嗯，想通了就好，你母亲那边还需要你去沟通，她看起来柔柔弱弱没主见，骨子里倔得很，我这边暂时抽不开身，你去多陪陪她。”
“好的，父亲，”常尹温和应下，准备离开前，又思虑周全问了一句，“父亲找我来，还有其他事吗？”
“啊对了，你的联姻对象不是上次说的那个养女，换成了另一个，叫”像是才想起来有这回事，池开霁打开抽屉，把元家那边送来的履历表递给常尹，“叫元妤。”
接过履历表，常尹沉默地盯着那张日思夜想的熟悉脸庞，面色一派平静。
“虽然她并非元家本家亲自培养，比起元诗柔来差了很多，但元家针对这次变卦额外给了补偿，总归只是个筹码，换谁都差不多。”
看似贴心的宽慰听得常尹心中冷笑，池开霁从来没在乎过他的想法，那句语带轻蔑的“筹码论”，到底是在贬低元家的旁支养女还是暗讽打压他这个半路入门私生子，可就不得而知了。
“父亲说的是。”
收拢手里的履历表，常尹乖巧点头，顺应池开霁的话表现出一副对联姻对象全不在意的态度。
“还有，订婚宴的时间也需要提前，可能会有些仓促。”
一想到沐莹知道后绝对会责难的神情，池开霁又有些头疼，索性把担子全撂给常尹。
“到时候你记得去开解你母亲，她最是在意这些细节。”
“提前到——?”
“和选举后的庆功宴办一起。”
“那岂不是只有不到一周的准备时间?”
敷衍到这个程度，常尹都觉得离谱，好在路妤提前给他打了强心剂，否则贸然听见池开霁准备如此委屈她，他可不一定能够沉得住气。
“不过是进行一个把口头交易落到实处的仪式，倘若元家那边觉得排场不够，婚礼的时候补回来就好。”
要说的大概交代得差不多，精神的疲惫感泛滥到全身，对着常尹摆了摆手，池开霁开始闭目养神。
“辛苦了父亲好好休息。”
礼貌告别后常尹轻轻将门带上，他满脑子都在整理新得到的情报以及制定接下来的行动方针，差点撞上杵在走廊的“不速之客”。
“喂！没长眼睛啊?”
聒噪的声音打破了常尹的思绪，他嘴上刚要习惯性道歉，看见来人后又硬生生止住话头。
“有事?”
“你要结婚了？”
池晟望过去的目光带着几分戏谑几分怜悯，还以为池开霁那个老狐狸对待自己爱人生出来的孩子会有不同，结果也不过是当成可利用的工具，连脚跟都没站稳，就准备压榨价值。
宅子里的流言虚虚实实，他也是刚刚才松口答应联姻，池晟回来没多久就断然笃定联姻会落实，常尹皱了皱眉，真是不知道这个蠢货哪来的直觉。
遇到他就开始烦躁的情绪让常尹心下不快，正准备反唇相讥，在看见池晟明明什么都不清楚却高高在上的傻样后，又突然话锋一转。
“嗯，父亲的安排。”
常尹的语气很轻，委婉透露出少许压抑的无奈与不甘。
“啧，我和你嫂子两情相悦的事都还没成呢，包办婚姻效率可真高。”
他回家当然不是为了特意来嘲讽私生子两句，但知道这家伙即将和一个面都没见过的女人结婚，池晟就忍不住想要过来幸灾乐祸。
“是啊，你就要有弟媳了，名正言顺的弟媳。”
听出来这家伙在嘲讽他话里的“嫂子”纯属空口无凭，池晟也不恼，至少他可以自由恋爱，不用天天对着某个名门闺秀相敬如宾。
“那就祝你新婚愉快。”
池晟笑了起来，给出的祝福阴阳怪气。
“借你吉言”——
常尹也笑了起来，笑容纯粹，真切，满含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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