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母决定把选择权交给对方来做,她挤出一个并不优雅得体的微笑:景予年,你说刚刚你不是故意的,你说觉得对不起我,那这一枪,你愿意替我接下来吗?
景予年明显地抖了一下,他捏紧了被子,飞快地犹豫着,他舔了一下嘴唇:当然,我是爱你的,刚刚实在是太紧张了如果你也害怕,这一枪,就让景澜对着我开吧。
景母惨笑一声,她早就知道,景予年有个习惯,他说谎的时候,总喜欢舔一下嘴唇。这个动作他平日会有意识地控制,但是特别紧张的时候,就会暴露出来,比如现在。
他故意用这种话来示弱,想让自己相信刚刚他真的不是故意的。让自己心软地放他一马。
事实上景母也的确准备这么做了,如果景予年那句是真话的话。
景母抬手指向景予年:这一枪
邹飞菲!景予年着急起来:你不能杀我!这些年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身边哪个男人不是花天酒地,外面养好几个情妇,一大堆私生子。只有我,一直守着你们母子俩,如果没有我,你们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
接着他语气又软下来:菲菲,我马上就能当新药的总代理了,到时候,全避难所的人都得巴结着我,我们在避难所再也不用被人压一头,儿子也不用再那么危险地出去跑任务。我还可以给他先弄到那新药,改善他的体质,让他称为顶尖的强者。菲菲你想想我们的以后?杭杭的未来?
景母眼里涌出泪来,她懂了,这个人根本就是希望她死的。这个家里,儿子是异能者,他是避难所高层,只有自己,是个没能力的妇人,只能靠着老公儿子的照顾过日子。
但她没法否认,景予年说得是对的。对于景杭的未来,景予年的帮助更大一些。
那就让她死吧,只要儿子以后能好好的,她就
妈!你别听爸的!景杭大声喊道:我自己有手有脚有异能,能获得很好,不需要他的照顾。你指他,是他先舍弃你,先背叛我们这个家的。他不要我们,我们也不要他,以后我来保护你。
这句话,直接将景予年的死亡率拉高到三分之二。
众叛亲离的滋味如何?景澜喜闻乐见地把枪再次顶上景予年的脑袋。
景予年彻底慌了神:别杀我!景澜,别杀我!我是你爸爸啊!
不想死?行,我问你个问题,如果你说实话,这一枪,景澜把枪转开:我不朝你开。
你问。
当年我妈妈,是不是被你杀死的?
当然不是!景予年立刻反驳:她那会儿在月子里,产后抑郁,情绪不稳定,又误服了加重病情的药物,这才导致一命呜呼了。这是一场意外。虽然我对你母亲没有感情,和她是被迫结婚的,但我绝对没有想要害死她呀。
砰!一声枪响,直直对着景予年,可惜仍旧没有子弹。
但景予年仍旧剧烈地抖了一下,接着被单下面传来一股尿骚味儿,竟然是失|禁了。
你说谎。景澜再次把枪对准景予年:现在是景杭的轮次,他选择的也是你,就再给你一次重新回答的机会,我劝你考虑清楚再说。
我景予年整个人抖成了筛子。没错是他故意调换了那女人的药,故意害死她的,但当年的事情自己做得很隐蔽,景澜为什么会知道?
他真的知道吗?会不会只是在诈自己。如果自己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他才会真的杀了自己给那个女人报仇吧?
真的不是我!景予年大声喊。
景澜嘲弄地笑了笑:你以为我是来找你求证的吗?只是想给你个坦白罪行的机会而已。关于母亲死亡的真相,在几个月前,我见到小叔的时候,他已经全部告诉我了。
景澜说完再次扣动了扳机,但这一次,枪里依然没有子弹。
哈!哈哈,我没死!景予年露出劫后余生的欢喜,接着恶狠狠地看向自己的老婆与孩子:贱人,我对你们这么好,你们居然想害死我!
杀了他!这次景予年把手指向了自己的儿子景杭。
他想:这两个人和自己不是一条心了,都不能留,先借景澜的手杀了景杭,剩下一个邹飞菲没什么能力,他随便就可以把人弄死。
景予年,你是畜生吗?他是你亲儿子啊!景母尖声喊,甚至不顾黑雾的阻拦朝景杭扑去:杀我,你杀了我,别碰我儿子!
但她很快停下了动作,皮肤将她半张脸,还有身体都腐蚀溃烂,太痛了,她从来没有这么痛过。痛得她几乎想抢走景澜的枪,对着自己来一下。
而景澜也在这一时刻,面无表情地扣响了最后一次扳机。
但并没众人想象中脑浆迸溅的惨烈景象,屋里一家三口都好好地活着。
景澜勾起嘴角,看着几人狼狈的模样:说了只是游戏而已,这把枪里,我没放子弹。
第86章
只, 只是游戏?最激动的要数景予年。他连续两轮为了保命,牺牲了妻子和儿子,现在景澜却说枪里一开始就没放子弹?说这一切只是游戏?
那他刚刚那些担惊受怕, 算计谋划,艰难取舍又算什么?
现在他的妻子和儿子都站在了仇视他的对立面。只是因为一场可笑的游戏?这让他怎么能接受?
可恶!景予年愤怒地用力掐着被子, 他早该想到,景澜那么怕研究所,根本就不敢在静廷市里面杀他, 他要是死了,对方一定也会暴露。
景澜, 我劝你赶快放了,再乖乖认错。不然你休想安全离开静廷市, 我一定会把你再次送进实验室的, 你等着,还有你旁边那个骷髅, 你们一个都跑不了啊!!!
景予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我的手, 我的脚!
就在刚刚, 他的双手双脚被景澜用异能一点一点吞噬掉了,只留下手腕脚腕处灼烧后的溃烂。
杀你的确有点麻烦, 但是我多得是折磨活人的法子。景澜面无表情地蹲在景予年床边,凑近景予年:毕竟在研究所的几年,博士教会我一个道理,比死亡更痛苦的是求死不能。
你,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父亲!是我给了你生命, 你忘恩负义,天打雷劈!景予年疼得全身发抖,想去摸随身携带的恢复药剂, 但他连手都没有,手腕的创口刚碰到衣料,就猛地缩了回去。
接着便是在剧痛里疯狂地骂景澜,,说他不消不仁,咒他不得好死。
景澜对于景予年的谩骂无动于衷。毕竟比那些咒骂本身更惨的事他都经历过了。
景澜不再理会景予年,转身去看景杭和景母。
景杭见他过来,再次紧张起来,又带着几分天真地跟景澜确认道:你答应过的,游戏结束就不会再伤害我的家人,对吧。
我是说,不会复仇。恩怨两清。景澜说:既然恩怨两清,我不会再为难你们,不过作为静廷市的通缉犯,我还有些事情,需要你们配合。
景杭明显地松了口气。
只是配合景澜做些事情,倒不是太要紧,只要自己和母亲的性命无虞,景杭不介意为景澜做点事,全当是上辈子把他送进避难所的补偿吧。
再说景澜也挺倒霉的,一出生,母亲就被父亲害死了。知道这件事后,景杭觉得对景澜的嫉妒都淡了很多,虽然他没有景澜优秀,但至少他妈妈还活得好好的,这么多年一直很爱他。
景杭说:你要我们怎么配合?我保证不会透露你的行踪,我妈也不会。只要你得保证这些事不会威胁到我和我妈的安全。
说完,他又瞥了一眼满身狼狈的景予年,眼里露出几分悲哀与漠然:他我不敢保证,不过我可以帮你看着他,他杀了你母亲,也差点杀了我母亲和我,就算你放过他,我以后也不会让他再继续威胁我们母子俩的生活了。
景澜说出自己的布置:我要你们接下来对外宣称景予年重病,需要在家里办公,然后聘请我作为护工进门,我这个身份正好懂些护理相关的知识,以前也从事过相关工作,不会有人怀疑。
之后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你以照顾生病的父亲为由,暂时请假,待在家里,陪着你母亲,监视景予年。
景杭听明白景澜的意思你是住到家里,想通过景予年的身份查阅医药中心的资料?还要把我们都软禁,控制在家里?
差不多吧。景澜没有否认。
在一旁看热闹的夏希心思一动。他以为景澜这一趟就是单纯来复仇呢,没想到他倒是找了个新的切入点。
医药中心控制着所有药物流通,自然也包括三叶草的解药。解药生产的原材料里有三叶草母株的相关成分,可以拿到解药具体的制作配方,和配料。也可以查到生产制作过程,方便后续各个避难所大批量生产制作解药。甚至在景予年在家办公以后,景澜可以通过景予年拿到医药中心的大部分权限。
不过这对于拿到三叶草母本身并没有太大帮助。就算是景予年自己,也不会被允许进入医药中心。
夏希走神的时间,景澜用异能凝聚出三颗漆黑的珠子,夏希隔着几米的距离,都能感觉都里面蕴含着非常凝练的腐蚀异能。
景澜手一挥,三颗珠子分别落在屋里的一家三口面前,命令他们:吃下去。
景杭作为异能者,隐约也能感觉到珠子的恐怖,他质疑地抬起头: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最后一层保险,我不信任你们。景澜直白地说:这是我用异能凝练而成的东西,只要我不催发,这东西就不会造成任何伤害,半个月后,异能会自动逸散。但是如果你们做出不利我的举动,我可以在这半个月里,用这个东西将你们的内脏瞬间变成一滩浓水。
见三人还在犹豫,景澜又说:如果我要杀你们,直接动手就行,把异能从你们的七窍灌入身体,可以瞬间摧毁你们身体的任何一处,犯不着编这么复杂的谎言。
这倒是。景杭可不像景予年这么天真,认为景澜是不敢杀他们,害怕人死以后无法脱身。景澜都有办法溜进来,自然也有办法离开。
反而是他们,命现在就捏在景澜手上,景澜如果想杀他们,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我吃,希望你信守承诺。景杭第一个把药咽了下去,果然没感觉到任何不适。
景母跟着也把药吃了下去。
景予年没有手,景澜捏起药,替他塞进嘴里。
消息明天一早就放,明天我会上门。应付那些打听情况的人,邹女士应该有经验,我不希望听见一点不该有的风声。
吩咐完这句话,景澜像是一分钟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重新穿好自己的人皮,推着没有享用的晚餐走出主卧。
白骨夏希看完了戏,却没有第一时间变回珠子:而是跟在景澜身后,两条骷髅手臂抱在胸前:你打算后面都耗在这里,不管三叶草母株了?
你不是都安排好了?景澜反问。
我以为你会继续跟我竞争上岗呢。夏希用脚趾骨蹭着软软的地毯毛边。
景澜知道夏希是在怪他一开始破坏对方计划的事情:我不想你涉险,但我困不住你。
他前脚才在旧城放话,夏希后脚就搭上远征队的盛柏。再想跟夏希抢,他怕是只有暴露身份,直接强闯培育基地。而那,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博士必定布置了天罗地网等着他去。再说,他也并不想和夏希抢什么。
景澜说:我们不是竞争对手,更不是敌人。那株三叶草母本你拿我拿都一样,我只希望你能平安。
你今天说话,倒是和先前不太一样了。夏希上下打量着景澜,褪去那层温柔愧疚的表象,景澜显得更成熟强势了很多。
我得谢你,让我尝试面对它。景澜知道自己是哪里不一样了。过往他把仇恨压抑在心里。对于外人,他不信任,用冷漠竖起高墙,蛮横地把所有试探的人赶得远远的。
对于夏希,他又极力伪装,想让对方觉得,自己还是末世前,那个景澜,温和无害,会给他做喜欢的甜品。
其实哪一个都不是真实的自己。
今晚景澜才算是在重生以后,第一次直面自己的仇恨。他发现自己想杀人的**并不强烈,毕竟在他的认知里,在末世活下去,是比死亡更艰难的事情。
他也不需要这些人的道歉。他经历的痛苦已然发生,道歉并不能弥补什么。
这个游戏刚好。他想要撕开这个三口之家虚伪的亲情表象。让他们自己去面对自己最为不堪的一面,让他们彼此之间关系破碎,感受他当时所经历的那种被人背叛的痛苦。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夏希就在旁边陪着他,他发现自己竟然比预想中要平静的多,并没有被仇恨裹挟着,彻底失去理智,中间只稍微失控了一次,也被夏希唤醒了。
接受自己的过去,接受心里的仇恨,并没有景澜想象中那么困难,他反而觉得整个人因此放松了不少。
你不必再试我,我不会干扰你的计划。三叶草母株那边交给你,这段时间我会提前拿到配方和需要的其他材料,通知朝墨去筹备。
医药中心每月有出城的运输车,即使在封城的状态下,也是畅通无阻的。等你拿到三叶草母本后,我可以接应你和其他人撤离。景澜第一次做出退让,交出任务的控制权,并且主动成为配合的一方,这完全打破了他之前,不与别人合作的原则。
景澜的确不肯信任别人。但夏希在他心里不是别人。他相信夏希,甚至超过他自己。
谁说三叶草母株这边你可以当甩手掌柜了。夏希却没打算放过景澜这个现成的工具人。
我答应了盛柏帮他钓鱼,现在鱼还没着落。我心里已经有计划了,不过下一步的布置需要你帮忙。具体步骤,明天我去时音那里,你私下来找我,我们详谈。
夏希说完没等景澜答应就走了,骷髅恢复成骨珠的模样,落回景澜手心。
景澜攥着骨珠发了会儿呆,才小心翼翼地把它穿回胸口戴好。
夏希的计划里有他。在见过他最阴暗的模样后,夏希并不排斥他,甚至还主动约他见面。
景澜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推着餐车路过灯火通明的走廊,嘴角溢出一丝压不住的笑意,不是平日那种冰冷的假笑,而是最单纯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