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有些潦草地鞠个半躬,转身走了。
有两个西点师小姑娘是她的粉丝,清脆亲昵,一口一个“夏蔚姐”。见正主走了,也赶紧匆匆忙忙鞠躬致歉,跟着追上去。
“都走了?”倪歌拿起一串面筋,含混不清地数数人头,“我们还剩八个人呢,要不要玩点别的?”
周进低声提了句:“少吃点。”
倪歌没理他,端起酒杯:“要不,来玩‘猜牙签’?”
“你今晚都喝多少了,”周进低斥,“还喝?”
倪歌连眼睛也没眨一下。
“今天时间不早了。”姜竹沥看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试探着提议,“要不,我们也都回去休息吧?如果明天有机会,再约到一起玩游戏。”
“好呀好呀。”倪歌喜欢姜竹沥身上的气息,乐得附和她。吃完面筋喝完酒,她迅速往嘴里塞两颗梅子糖,“不过竹沥姐,你得跟我讲个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就你和你身边那个小哥哥的。”
微顿,又提醒:“记得讲得夸张点。”
她最喜欢浮夸的爱情故事了。
越夸张越好。
姜竹沥不假思索:“你误会了,我俩没关系。”
段白焰全身绷直。
倪歌不信:“那他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帮你挡酒?”
姜竹沥很认真:“他喜欢喝。”
倪歌信她才是有鬼了。
此路不通,她执着地问段白焰:“小哥哥,你是竹沥姐的家属吗?”
段白焰冷着脸,不说话。
“你是做什么的?”她锲而不舍,“不过,你来参加综艺了……那你也是新人吗?”
倪歌不是科班出身,平时又很佛,加上她自带锦鲤buff,对待一切人际都很随缘,所以几年下来,她连圈子里有哪些出名的新生代都不清楚。
所以今天之前,她其实不认识段白焰。
段白焰还是没说话。
他一动未动,目光落在姜竹沥白皙的脖颈上,想象自己在圆月之下化身出白色的獠牙,惩罚性地咬破她青蓝色的血管,她哭着喊不要,甜美的血液流淌在他的舌尖上。
“他不是我们这个综艺的,他是编外人员。”周进知道学弟不会搭话,肆无忌惮地唬她,“全职霸道总裁。”
“好厉害!”倪歌蹭地亮起星星眼,“是总裁诶!”
她从没有用这种语气说过,“好厉害,是导演诶!”
周进顿时很不爽:“哪里厉害?”
“我看书上说,”倪歌向他科普,“现在的总裁,都能一夜七次、一次七夜。”
周进:“……?”
“超级牛逼好吗?要是搁在正常人身上,早就精尽人亡,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周进:“……??”
见多识广的周进导演,人生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
两个人打嘴炮的功夫,段白焰已经在脑子里演完了两场《血族的新娘:甜妻小乖乖,今晚别想逃》、《誓不为血仆:伯爵大人轻点咬》。
他舔舔唇,站起身:“那我先走了。”
拿起背包,身形微顿,又补充道:“我也住在山上,你们要是有事,可以来叫我。”
周进:“好。”
他喉结微动,又说一遍:“你们要是有事,可以来叫我。”
倪歌也应了一声:“好。”
下一秒,他像个失忆的小可怜一样,又不急不缓地重复了一遍:“你们要是有事,可以来叫我。”
周进:“……”
倪歌:“……”
这人是复读机成精吗。
段白焰顿了顿,毫无所觉,第四遍重复:“你们要是有事,可以……”
“知道了知道了!”姜竹沥忍无可忍,被他搞得心烦意乱。
她知道那话是说给她的。
根本不是“你们”,他想说的其实只是“你。”
风吹动段白焰的刘海,他抿唇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她回头。
半晌,他小声道:“我怕你没听见……”
声音很低,不知怎么,竟然透出一点点委屈。
很快就飘散在风里。
***
姜竹沥坐在马桶上,捧着脸,一动不动。
洗手台传来两个女生交谈的声音。
“我说那个姓姜的……她在网上叫什么?甜药?她的专业不是这个吧?野鸡路子,也敢来参加美食综艺?”
“对啊,就是一个十八线小网红……不过jc的总裁好像一直在捧她,直播那个打赏排行榜啊,她就从没掉出过前三。”
“不就抱了个金大腿吗,也太夸张了吧?”
“何止呢,你有没有看到今晚……”顿了顿,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今晚坐她下位的那个人,就是那个超级有名的导演段白焰。这人很少在公共场合出现,我还是前几年在一个特别大的私人宴会见过他一面,实打实的超级富二代,就我们脚底下踩着的这个韶山……从山腰往上,都是他的地盘。”
“我.操,那她不是跟两个人都……贵圈真乱啧……”
……
姜竹沥有点烦了。
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说完。
说实话,她并不在意两个小姑娘的看法。敢在卫生间和茶水间小声逼逼的女生,反而大多没什么心眼,因为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会考虑到隔墙有耳。
像现在这种情况,要么是她俩知道她在里面,故意说给她听;要么是真的没有脑子,段位低得不值得她出手。
她开始纠结。
要不要开门骂人。
下一秒,倪歌大大咧咧地从外面走进来:“呀,这么多人?你们在厕所里开茶话会?”
两个女生谈话被打断,有些尴尬地朝倪歌打招呼。
然后匆匆离开。
“竹沥姐。”倪歌试探着敲敲门,“你在哪一间?”
姜竹沥轻轻叩叩门:“这里。”
倪歌往前两步,从门缝里递过去一袋卫生棉。
顿了顿,又有些不放心:“你生理期还喝了酒,会不会不舒服?”
“没关系。”
倪歌眼睛转啊转:“你扁桃体也还在发炎?”
“嗯……有一点。”
“那太好了,我就知道,这肯定是给你的。”倪歌欢欣鼓舞,哗啦哗啦地摇晃手中的盒子,“我刚刚一出门,就看到房间门口放着两盒药,是薄荷含片和西瓜霜喷雾,跟你的病也对得上。”
“……啊。”
“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惊喜?”倪歌还在期待她添油加醋地给她讲故事,循循善诱道,“你都不好奇吗?是哪个小天使这么可爱,给竹沥姐送了药呢?”
姜竹沥语调温柔,从善如流:“可能是藏在山里的鬼喔。”
倪歌:“……”
呸。
姜竹沥垂下眼,默不作声地想。
不会错的。
一只藏在山里的色中饿鬼。
***
姜竹沥和倪歌一起回楼上。
她们的住处有点像酒店标间,但更精致一些。两床一卫,落地窗外视线颇好,单独配了阳台,能看到遥远的山景与磅礴的日出。
刚刚是倪歌在洗澡,占用了卫生间,她才会跑到楼下上厕所。
没想到遇见那两个女生。
“她们可真烦人。”倪歌也听见了那两人的谈话,她在地毯上蹭蹭助跑两步,飞扑进柔软的棉被,“一起听波澜壮阔的爱情故事不好吗?就算段白焰不跟你在一起,也不会爱上她们啊,有什么好逼逼的。”
这逻辑真好玩。
姜竹沥一乐,下意识道:“对啊,他又不会爱上她们。”
话一出口,发现不对。
她好像被套话了。
果不其然,倪歌下一秒就搓着手转了过来:“那你给我讲讲睡前总裁故事嘛。”
“我……”姜竹沥被她逗笑,无可奈何。
她凑过去,摸摸小朋友:“别一天到晚想小黄蚊了,早点睡,明天要早起呢。”
倪歌趴在床上,穿着件粉白色的长袍睡衣,长裙曳地,一路裹到脚踝。她头上戴着浅粉色的毛绒毛巾发箍,毛茸茸的碎发被揽上去,整个人看起来软绵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