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清和直接打开车门坐进去,靠着椅背,疲惫地说:“不了,其实那钱我是打算给矿上工人的,多事之秋,全撞在一块了,幸好都没事。回去吧,我想睡觉,这一天跟打仗似的。”
阮穆心疼地看他将胳膊搭在额头上闭目养神,趁着系安全带的空隙,他快速地探头过去亲了他一下,自我解释道:“有力气讨厌我,一切都会很快过去。”
朱清和没有动,只是嘴角微微往上翘,他实在没力气去义正言辞的数落阮穆,那样子的感觉不好。除了气急败坏,只有无可奈何,他们之间的这件事总有一天他会找到合适的办法去解决,现在他真的没有太多的力气。
等到家门口,朱清和感觉到车停顿,他睁开眼,迷迷糊糊地下车,幽魂一样地飘进去,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他是被饿醒的。在学校最后一年课业并不重,但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会这么累,也许是堆积在脑海中的太多事情压得他太疲惫了。
这阵子他虽然不在外面卖力气打工了,但是他照旧很忙,每天都泡在图书馆查资料,将本省的相关历史全都看了一遍,虽然文言文难懂,但借助字典倒还算顺利,特别是对有关清远县的相关资料更是着重看,有些东西他还会特地记录下来,以便回去再反复琢磨。
对于大多数时间活在穷苦中的他来说,他的愿望很单纯,只想要很多的钱,再不想过因为钱而走不动一步的日子。与穷怕了的人来说,什么远见什么大城市都不如怀里揣着一兜子钱踏实。他为什么不走出去,在他看来清远所拥有的发展机会并不少,而且相对来说条件并不是那么苛刻,毕竟如果连小地方需要十万就能办成事的钱都拿不出来,更别说大地方所需要的百万千万了,银行再怎么放松贷款条件,也不可能贷给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能力?谁信你的能力?是否有能力都是在已有结果的基础上来判定的。更重要的是,人活一口气,他就是要让那些人亲眼看到他发达。
自然这是他在接触到高等学识之前的想法,当知识面一广,眼睛所能看到的新鲜东西多起来很多想法都会跟着适当的转变。煤矿不能开一辈子,市场稍一变动,煤价上不去,就会变得很艰难,就像洗煤厂,开工还不如不开,一开就赔钱,那个时候再想后路真的太晚了。
所以他需要提前规划退路,他和阮穆是合作伙伴,如果将来阮穆不认同的经营思路,他提前做好功课,也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暂且最为稳妥的是蔬菜养殖,他还有心思将家附近的半山腰给圈起来,散养一些猪,用最笨却最踏实的方法养,肉质肯定要比喂猪饲料长成的猪好。未来几年,人们的消费要求也会变得越发高,不止超市,就连饭店,菜市场之类的地方也可以销售。
这些事所需要的前期投资,都需要靠煤矿生意来填补。之后他还得多练嘴皮子,怎么说话好听圆滑,能把买卖给谈下来,都是有学问的,活到老学到老,这话还真有道理。他知道,毕业后其实才是真正的学习,生存技能掌握不好,注定会吃亏。
王老师今天早上没课,见朱清和揉着头出去,笑着说:“饿了吧?锅里有给你温着的米粥,还有菜饼,就上我调好的老咸菜,味道不错。”
朱清和尴尬地摸着头说:“我真是睡糊涂了,应该帮您收拾好灶火的,您在学校忙了一天,回来还得做家务事。”
王咏梅笑道:“我平时也就炒菜做饭,其他事都是小穆再做。我也没想到他会变得这么能吃苦,和煤打交道,要生火还真不容易,这都几年了我还做不利索,这孩子被熏了一回就会了。平时他要是回家早就帮着洗菜和面,吃完饭还帮着洗碗,这一年,我看着你和他真高兴。你们都是有出息,我也就高兴了。”
王咏梅说完而后想起什么,问道:“你去医院看过你爹了吗?”
“昨天去了,给了医药钱,我和我姑说过了,要是不够再和我说,毕竟也当了两……一辈子亲人……”
而此时醒过来的朱玉田疼得脸色都变了,还不忘交待身边的人:“我一定要去派出所找警察,我不让他蹲大牢赔钱我就不姓朱。”
朱玉苗没好气地说:“那你干脆别姓朱了,出息的你,闲我们闲得慌?你以为派出所你家开的?处理案件只听你胡说八道?一把年纪了,也不过脑子想想你那话丢人不丢人。”
第74章
朱玉田被妹子噎了还不死心:“这次进医院花了不少钱吧?都让他出, 他还得赔我损失,不然这事没完,不行,我就去法院告他,他就是跑了还有他老婆孩子在,不给钱,我天天上他家去。”
朱玉良原本坐在空床位上发呆, 听到这话,瞪大眼怒道:“闭嘴吧, 这事能全怪人家?你自己兜里没几块钱还敢跟人家玩大的,怎么就没把你的脑袋给输出去?那人是村里出了名的地痞无赖, 要钱?做梦吧。要不是爹给我说, 怕你真死了,我才不来医院看你一眼。你活在这世上就是糟蹋五谷的, 朱玉田我告诉你, 就这一次, 以后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我家和你家也没来往。”
一个一个话说的凶,等护士拿着账单进来催交后续的钱时, 全都闭嘴不说话了。朱玉良这八年过得不如意,靠着以前攒下来的那点钱日子过的还算宽裕,但是再厚的底也有空的那天,一看上面的数,脸色当即就变了。老二就是个只进不出的主儿, 想从他手里把这笔钱拿回来,想都不用想,所以掏钱十分不爽快。
朱玉苗还能不知道自家的兄弟?从兜里把朱清和给她的一千块拿出来,说道:“医生,这还是要去原来的地方交吗?”
朱妈吃惊地看着小姑子,就她所知,小姑子的男人也不过是在一家小煤矿上干活,一个月赚几百块钱,勉强度日而已,怎么能拿得出这么多?难道是把压箱底攒的钱都拿出来了?她忍不住一阵愁,这怎么还得起?她这两只手就是不停歇的剥核桃也赚不到这么多钱,所以她忍住没说话。
趁着换水的功夫,她把朱清亮拉到房间外面,紧张地说:“欠了你姑那么多钱,咱们怎么还?你一回儿在你爹跟前说一声,让他别不当回事,人家就是不掏这个钱,咱们也不能说什么,见好就收,养好了出去赚钱赶紧还人家。”
朱清亮靠在墙上,双手环臂,冷笑道:“妈,你也太看得起我姑了,就我姑父在办公室里给人家当个写写画画的人能赚那么多?我来的时候亲眼看到朱清和塞了一千块给她,你们还愁什么?没钱找朱清和要不就行了?”
朱妈为难地说:“我哪还有那个脸去找他?他现在当我跟仇人一样,你爹那个死德性,觉得天下所有人都欠他的,见了清和也不说两句好听的话,我真是……”
朱清亮的眼睛细而长,想坏点子的时候两只眼眯起来,贼眉鼠眼的:“他既然能来送钱就说明心里还装着你们,你回去跟他说的可怜点,说以后会对他好,不管我死活了,他肯定会对你好的。他心里就是不服气你们对我好,你对我坏一点,他心里舒坦了,什么事情就由着你了。”
朱妈皱着眉头说:“能行吗?他主意大,现在把我和你爹当仇人,我这么过去,总觉得不妥当,再说了,他还没毕业,说不定那钱是打工赚的,一毛都榨不出来,找他有什么用?”
朱清亮不耐烦地看着越发寒酸丑陋的妈,眼底更是泛起一抹厌恶,他在学校交了女朋友,对方说要来见见他的家人,他都没敢答应。一个两个全都是这种穷酸样,真够丢人的,瞧瞧现在这土里土气的样子,连看都不像多看一眼:“他没有,王校长的儿子不就是个富二代?人家几十万的煤矿都买得起,还在乎这万儿八千的?你让朱清和找人借去,肯定借。”
朱妈这才想起来朱清和跟阮穆的关系好,村里没人在博西矿上做工,她整天也只顾埋头剥核桃,压根不知道阮穆买下矿的事,听了还是像看到希望一样,连连点头:“那成,今天把事情安顿好了,我就回去找他去。上次我去食品加工厂送核桃,看到朱清和从那厂长的车上下来,我就让他帮你跟那厂长说说,好让你毕业后到财务上去工作,这死小子半句话都不接,这回你爹躺医院了,十万火急的事,他该不会还不管,那可真是该遭天打雷轰了。”
朱清亮叮嘱道:“妈,他就是一时不给,你也不能发脾气,说难听的话。我谈女朋友了,要是顺利,毕业了我就想结婚,到时候彩礼钱,修房子,买车的钱都得指望他。这棵摇钱树你要是得罪了,那可什么都没戏了。指望没本事的你跟我那好吃懒做的爹,这辈子都别想。”
朱妈好似不会动脑子,一味觉得朱清亮的话说的十分有道理,连连点头:“我知道分寸,你放心。不过他好端端的怎么回来了?不能等下午了,我这就回去,但愿他还没走。”
朱妈说着走进病房,附在朱玉田耳畔说了两句话,急匆匆地出去了。
朱玉苗交了钱上来,见嫂子着急忙慌地离开,冲着坐在那里剥香蕉皮地朱清亮说:“你妈干什么去了?这么着急,我还想让她帮我给你爷奶带东西。”
朱清亮翘着二郎腿没所谓地说:“给我爹拿换洗衣服去了,这病号服看着怪晦气的,穿着病更重。”
朱玉苗看了眼大哥,问道:“你就在这里杵着?到这会儿了,去买点早饭来,肚子怪饿的。”
朱玉良没出大头,不过几个包子的钱他还愿意出,转身就出去了。
朱玉田见人刚出门就哼了一声:“当我不知道他,他就是个小心眼,还做着当村长的梦呢,想和人卖好,到时候让人投他一票。什么玩意儿,自家弟弟都被人给捅了,他惦记着那个破位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那就是个大水蛭,趴哪儿都想着吸血,瞎了眼的才选他。”
朱玉苗厌恶地瞪了他一眼:“闭上你的臭嘴,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钱我先给你垫上,出院了你赶紧干活还我,家里一堆开销。”
朱玉田靠着床头,指使儿子给他削苹果,朱清亮连眼皮子都没抬,说了句:“我只知道你肚子疼,没听说你手疼,自己不能削?”
朱玉田现在也不敢得罪这个儿子,脸色蓦地变得不好看,索性也不吃了,看着自家妹子,不悦道:“你当我不知道,那钱是我儿子孝敬我的,你倒好,借着这个机会都把人情算在你头上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好的算计?”
朱玉苗真是被气得哭笑不得,和着这医院里还有他的眼线,她向来脑子转得快,当即就明白嫂子匆匆忙忙回去为的是什么了,气急道:“朱玉田,你们两口子真是臭不要脸,成天想着去算计个孩子,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真该让人一刀捅死你算了,世上也少个祸害。”她说完就气冲冲地出去了,在这里照顾这么个人,真是倒胃口,却不想门口护士带着新办住院的病人目瞪口呆地盯着里面,她也管不上这么多了,得赶紧回去拦着嫂子,她实在不忍心看清和被这些人找麻烦。
朱妈并不知道朱清和这两天会住在王咏梅家里,兴冲冲地回去,见老窑上的锁挂着,没有开动的痕迹,等了一阵败兴地回去了。
朱清和因为不知道事情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所以他请了一个礼拜的假,事情不严重,他也放心了,跟着阮穆去办公室处理些事情,要是空闲时间多,他会和阮穆讨论家附近那块地的事情,阮穆倒也很给面子,听得津津有味,在稍欠妥当的地方提点两句。上下班都是坐车,所以他接触的人并不多。
“现在矿上的生意稳定下来了,上个月我特地看了下我账户的钱,抛去一切开销,还有不少进项。我想把我那部分钱拿出来去收拾那块地,只是这几天匆匆忙忙的,很多事情顾及不到,所以……是我贪心了。”
阮穆正喝茶,听他这么说,笑道:“你心里有什么打算直说就是,我人就在这里,做什么不行?你当我回北京了,手伸不到这里来。”
朱清和将自己打算养猪的心思说了,圈山建猪舍,如何饲养,每一道环节都得注意到,大规模养殖和家户人家养一头两头不一样,不光得保证健康安全,更得在品种上下功夫,当下说这些还有些远,最要紧的是先最开始的那一步给跨出去。他虽然会养猪,但是还得学习人家的经验,阮穆认识的人多,眼界也广,他应该能和这个行业当中的翘楚联络上,对方若是能给自己些许指导,他会对接下来如何做有更加的明确的目标。
阮穆很喜欢他这股谦虚好学的劲儿,先考察学习再做投资规划,这个思路是正确的,毕竟不是生下来就精通这些的。好的品种好的肉质,在市场上价格要比普通猪肉贵出不少,他自己有现成的销售场地,不说与朱清和的交情,单从所能创造的利润上来说就让人他心动。已经活过一辈子了,对各行各业都略有了解,等稳定下来,他们除了出售整猪,也可以在一些小吃食上做文章,像猪肉脯,猪肉干,火腿等等,也可以开个馆子做猪肉宴。
大概这就是和喜欢的人一起共事的感觉,换做以前他会十分厌恶这里的清净,人生短短数宰,在灯红酒绿中肆意潇洒才不枉此生,而现在就算朱清和不在,他也能安心地坐在这里,替这人守着眼前的一切。人会孤独寂寞,只是因为心里太过空,等人生中真正对的那个人来了,哪怕两人相隔一方,只要情意还在,等待算什么?
朱清和见他先皱眉而后舒展,以为他为难,当下说道:“如果要是为难的话,就……”
阮穆瞪了他一眼:“你急什么?我这阵子会去留意,谈下来了,明年等你毕业,我和你一块去。你我还用分得那么清楚?我要是有别的心思,早就找你要钱了,还能让他们安静地躺在你的账户?对了,你家附近的几户人家,我再想是直接给他们钱,还是找罗叔批地,给他们建房子,有时候人心揣摩不透,再通情达理的人,他要是狮子大开口,你能有什么办法?”
那几户人家住得离朱清和家不算近,有一户就是他的同学张秀家,他抿嘴说道:“这个事还是由罗叔出面谈的好,不成了,咱们再说,他在村里是说得上话的人。我是这么想的,如果他们的要求在合理范围内,可以满足,毕竟是为了办事,而不是想着结仇不是?”
阮穆笑了笑,朱清和做事情总会留余地,所以他给人的感觉十分的温和好说话,但也很容易让人把他当成软柿子捏,阮穆想,以后有时间了,还是得教教他,当老板该是什么样的,不能对什么人都这么绵软,该摆架子就得把架子摆起来:“听你的,但是如果他们要是太过分了,就别怪我不给他们留面子了。一个村的,也应该客气些。今天我请罗叔去我家吃饭,顺便将这事说了,能早点落实下来最好。”
朱清和脸上是忍不住地笑,虽然阮穆的感情让他有些困扰,但是这个人却比任何人都能明白自己的心思,更是会包容支持他的人,是他人生的好伙伴好搭档。他更能明白的是,阮穆是真的想过这个项目是否能行得通,而不是为了感情而盲目的听从,这样最让人放心。
两人刚商定好事情,听到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人都是一惊,待看到站在门口累得气喘吁吁地姑时,朱清和站起来,赶紧将人给请进来,帮她顺气道:“姑,你这是怎么了?”
朱玉苗待气喘匀了说道:“我去王老师家找你,你不在,我就想着你可能在这里。这条路真够远的,我昨天就说你别给我钱,你不听,不知道被哪个贼鬼给看见了,我看你爹妈已经合计好了,回来讹你了。用人家的话说,花自己儿子的钱天经地义,我这外人说的全都是个屁。你自己多长点心,别没脑子,被他们那几泡泪花给骗了。”
阮穆倒了水过来,站在朱清和身边笑:“谁不知道您是真心为了清和好,我都羡慕呢,姑,清和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
朱玉苗接过水来喝了一口,叹口气:“我这不就是怕他昏了头,要是钻了人家的套子可怎么好?我对你爹妈是不抱什么希望了,你自己当心点……咱们阮穆厉害,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大的办公室,赚这么大的钱了。”
阮穆将手搭在朱清和的肩头,看着他挑了挑眉,得到肯定,才开口说道:“姑,这里我只不过是个小老板,清和才是大老板,买厂子的钱都是他出的。他没和您说这个事,您别怪他。”
朱玉苗还说这两小子干啥挤眉弄眼的,听到阮穆的话,当即转眼看向朱清和,两只眼睛瞪得铜铃大,而后笑着拍着侄子的肩膀,笑着说:“哟呵,小子,你出息了啊。姑也就放心了,你自己能顾好你自己,姑心里就轻松些。外人总骂我咸吃萝卜淡操心,我不忍心,这几年你在外面上学,我这心里都七上八下的,你能把日子过好了,我就高兴了。”
朱清和握着姑的手难过地说道:“您不怪我瞒着您吗?”
“怎么会怪?这是你的本事,你当姑图你报答我?我哪儿是这种人。”
朱清和咬了咬唇说道:“我本来想让姑父来这里当个主任,只是……我想让帮过我的都过上好日子,这样才能报答你们当初对我的恩情。我以前瞻前顾后,其实怕的是被他们找上来,我事情太多怕应付不过来。现在我反正要毕业了,没什么顾虑了,就算被他们知道也没有关系。让阮穆安排,姑父辞了那边来这里吧,埋没在那里太可惜了。”
朱玉苗想了想,还是摇头:“算了吧,他也就能动动笔,脑子转得快一点,来这里别给你们误了事。这么大的摊子,他应付不来。”
朱清和心里更是一阵难受,他突然有点厌恶当初瞻前顾后的自己,姑一心一意都是为了他着想的,哪有在晚辈面前贬低自己男人的?他当即沉声说道:“姑,您想这么多做什么?我说姑父能成就能成。这么多年,您对我掏心掏肺的,我心里有数,清楚着呢,这是应该的。你们就算不为自己想,总得为青丫考虑吧?她也不小了,学习成绩又好,您使得让她因为钱而变的束手束脚?女孩子更应该多读书,像村里的女娃们,早早嫁人当家庭妇女能有什么出息?那么好的苗子您忍心让她荒废了?当初要不是王老师一直找我爹说,我说不定也放弃了,咱们青丫,将来肯定是在大城市上班的精干独立的新女性,要不让她回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有我这个当哥的护着她。”
朱玉苗怎么没想过?她和自家男人虽然在村里生活了一辈子,但也是思想开明有远见的,他们很想女儿能够走出去,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不被人小看,两人也决定,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当下也不拒绝了:“成,姑听你的,我回去就和他说这事。反正你记住我的话,不过你这么出息了,不可能被她忽悠的。”
朱清和看了阮穆一眼,跟着笑了笑,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说道:“时候不早了,姑,我们去食堂吃饭吧。”
朱玉苗惊讶地看了两人一眼:“你们这里还管饭的?”
阮穆点头说道:“管的,工人们做得都是费力气的活,要是饿着肚子,一个头晕眼花出了事故那该怎么好?厨子是我从城里请来的,青丫还小,得在家里吃饭,不然您也来这里搭把手,不比闲在家里强?咱们要是无聊了,还能坐在一起说说话儿。”
朱玉苗站起来拍了下他的胳膊笑道:“当你姑不懂事啊?你们是做买卖的,还跟我这么个妇女说话聊天,亏你们想的出来。等青丫放假了我就来帮忙。”
食堂里已经准备好饭菜了,朱玉苗看着比寻常人家吃的好太多,木耳炒肉,素三鲜,小酥肉,炒鸡蛋,还有油炸好的小鱼,看着酥脆闻着香,主食有包子,馒头和炒面,浇面准备了好几样的料,让她啧啧称赞。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能在这里上班,谁不觉得美,赚着高工资,吃得还跟饭店一样,给了她她也舍不得走。
三人坐在桌子上边吃边聊,朱清和说道:“这是阮穆提出来的,实施了也没多长时间,他说多的钱都花了,在这上头省也没意思,我也觉得有道理,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人们没了顾虑,做事情也起劲。看着花销不少,但是回报也不少啊,很多事情,工人们帮着操点心,不比我们自己跑来跑去累的跟狗似的省心?”
清远市现在在厂房里设立食堂的还不算多,把菜做成这样的更是少见,朱玉苗想,果真是时代不同了,人们的想法都发生改变,眼前这两个孩子都能将事情想到这份上,真是让她惊讶不已。现在谁不当老板是周扒皮,都是恨不得花最少的钱二十四小时都使唤你。她觉得自己能有这样的外甥,真的挺高兴的,老朱家当初以为当个村长就是光宗耀祖了,现在清和这么厉害,也是该让他们看看了,他们这双鱼眼到底看错了什么。
“食堂也禁止浪费,吃多少盛多少,要是浪费了也不会轻饶,不过厨子每次都会准备的很多,所以下午员工可以选择在这里吃过再回家,或者自己带饭盒打包回去也成,这也是我们能给予的一点福利了。”
这时是煤炭生意最好的时候,每一笔入账的数额都不低,人应该怀有感恩之心,加之现在的物价并不像未来几年贵的厉害,再说,贵就不吃饭了么?如果不是这些员工卖力的工作,他们去哪儿赚这么多钱?暖心是很有必要的。
第75章
朱妈过了一个小时又到老窑上, 左等右等都没见到朱清和的影子,心里直犯嘀咕,难不成一天的功夫人就走了?
走到半路上正巧撞见平日里时常坐在一起说闲话的妇人,那人快步迎上来问:“我昨儿撞见你家清和了,跟他说了玉田在医院的事儿,他有没有去?”
朱妈点了点头:“去是去了,就是没见我们, 让她姑给带了一千块钱。我刚去找他,门锁着, 是不是回省城了啊?这孩子心野了,毕业了要是留在外面, 更不管我们的死活了。”
“瞧你这话说的, 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清和一看就是个孝顺孩子, 你们也差不多点得了。他要真不管, 还能给你们送钱去?我昨儿见他和王校长的儿子一起回来的, 八成住在那里了,你要不等下午再去看看?”
朱妈两眼一亮,忙不迭地点头, 乐了:“这就好,我这就过去看看去,万一要是在,我也好和他多说阵儿话。先走了啊。”
只是她到王老师家看着门上的锁忍不住泄气,现在这个时候, 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她还是先回家剥阵核桃再来。
朱老爹和老婆子坐在屋子里叹气,心里的担心在老二媳妇回来之后才减少,刚叮嘱了两句话,人就出门了,当下又是一肚子气。这会儿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脸色不愉地瞪着从外面回来的人:“你男人在医院遭罪,你不说给他做点好的,游来荡去的干什么?幸亏我们两个老的没想指望你,要是真落你手里还有活路吗?”
朱妈一路上都在肚子里打草稿,别人的话听不进心里,但是清亮的话,她不管对错全都放在心上。不能得罪人,要口气好一点,说的惨一点,这都不是难事,眼下村里还有哪个人能比她的日子还难过?一会儿见了人好好的哭一哭。所以冷不丁地听到公公这么数落,她先是楞了下,而后没好气地说:“您要是真有本事,就管住你儿子的那双手,多教教他做点人事儿,家都靠我一个女人养了,他还想怎么着?我看他只有傍上有钱的女人,才禁得起他这么折腾,也不瞧瞧他那寒碜样。”
朱老爹差点被气得喘不上气来,他这么多年的硬脾气,没有人敢得罪他,临老了被自己的儿媳妇这么个骂,伸手指着她:“你长本事了,行,你能耐,我这就去城里,问问玉田,他到底还管不管得住你。”
朱妈没再多看他一眼,回屋里了,刚才急急忙慌的没填饱肚子,现在在垫补点,等到了时候也有力气。
朱玉苗从瑞和出来,站在门口细细打量了一遍,大门口那几个烫金的大字,在太阳底下散发出耀眼的光,没想到自己这个侄子居然有这么大的出息。老天爷对谁都公平,总不会让人倒一辈子霉,也不会让坏人一辈子都享福。她刚走到村口,就被刘富满的媳妇儿给叫到家里去了,说起前阵子拖她办的事来,一时耽搁了,等回到娘家太阳都已经下山了。
她快步跑回去,果然嫂子不在家,暗骂自己真是个会坏事的,没听朱老爹说了什么,扭头就往王老师家跑,谁知道刚到门口,可不是正撞了个着吗?
阮穆和清和刚从厂子里回来,打开车门刚要下车就看到从角落里走出来,笑得温和过头的人,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是一阵好笑,早知道就躲不过,这不又找上门来了?
朱妈见儿子从气派的小汽车里下来,搓着手说:“我听说你回来了,就赶紧回家,去了老窑门还锁着,我还以为你直接回学校了。在路上碰到熟人,说你在王老师家,我就过来了。妈有话和你说,可就是碰不上你的面儿,这次要是再错过了,我又没那个脸过来找你了。”
朱清和关上车门,嘴角上扬:“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来做什么的?”
朱清和的个头有一米八几,投下的阴影将瘦小的朱妈给遮住,那说笑不笑地样子,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
朱妈心里也发憷,生怕这小子不给自己脸面,还有眼前这个阮穆,说话更是不好听,加上在有钱人面前,人总是自发的会觉得卑微,她往朱清和身边挪了挪,避开阮穆的视线,抓着儿子的衣服说:“你爹住院差点交不起医药费,幸亏有你给的钱应急,不然我得愁死。清和啊,你爹他就是再不对,他也是你亲爹,你总不能不管吧?妈就靠剥那点核桃赚钱,你瞧瞧我这双手,我自己瞧着都恶心,这颜色粘的多了压根洗不掉。天天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你爹一个心情不好,还要打我一顿,你对街头的叫花子都觉得可怜,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当妈的行吗?”
朱清和冲着站在一旁的阮穆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回去,阮穆不想进去,但是也知道自己在这里不合适,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锁,先把火给弄好,等一会儿再把车里带回来的菜给热一下,只用和面擀面做面条就行了。因为打算请罗叔吃饭,他特地让厨子做了几道硬菜,本来还打算等停好车再去请罗叔,哪知道回来的路上就碰到了,倒是运气好了些。
朱妈见阮穆回去了,身上的那个桃子也没了,整个人也放开了些,继续哭诉自己的难处:“你爹不养家就算了,清亮也是个不孝顺的,年年只知道伸手管家里要钱,他自己在外面赚了钱,一点都不舍得补贴家里,听说给他的女朋友买什么化妆品,好衣服,我活了一辈子脸上抹的都是两块钱的面膏,他就敢给人买成百块的。我看透了,以后这日子是真指望不上他,以后妈就给你洗衣做饭成不?”
朱清和的脸色倒是好看了点,让朱妈以为朱清亮提的点子果真奏效了,只听他说:“你跟着我,那他们怎么办?以后你都不管了?他们是死是活都跟你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