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清和弯了弯嘴角:“不是一家人了,我也不管那些,幸好还有姑疼我。只是往后还是在家里待着吧,天怪冷的,在路上遭这个罪做什么?我力气大,我来做这个,您去一边坐着去。”
朱玉苗笑着站起来,看他像模像样的干活,抿了抿唇,说道:“人啊,这辈子就是忙死累死,都丢不下心里的那几个人。你爷以前最疼我,什么好的都紧着我,他是糊涂有错,我也不能为了那个不理他不是?你还小,不明白也没关系,等哪天把心里的这口气给走通了,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朱清和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众人只当他是恨朱家人把他撵出家门,有谁明白,当初是这些人亲手将他逼上了绝路。再怎么深的血缘在这样的恨面前都显得太过苍白无力。
朱玉苗回屋里去帮他收拾东西,看着简简单单,清清冷冷的摆设,心头一阵难过,这哪儿像个家呀,连点人气都没。回头看着那个道瘦削却又坚毅的人,她忍不住说:“算了,你也别张罗了,跟我回我家吧,又不是没地塞你。”
朱清和歪着头眯着眼回道:“不了,年还是要在自己家里过,姑哪天空了,带姑父和青丫来我家里吃饭,我置办一桌子招待你们。”
朱玉苗拿他没办法,把朱清和这边的事情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才回了娘家。
风雪压着那座最为熟悉不过的院子,可不知为何,此时看起来却死气沉沉的,看来真难缓了。
朱清和在往后的日子里再没有关心过朱家,他的生活被安排的满满当当,除了念书、打工赚钱,空闲的时间还会四处转转,寻找适合自己的机会。眨眼间八年风云变幻,身边的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平静地看着,心里却掀不起一丝波澜,这些变化对他来说太过熟悉了,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他总觉得自己找寻的机会就在不远处。
当初他孤注一掷投在思源食品加工厂的钱终于为他带来了可观的回报,这个小企业在风雨飘摇中一直稳稳前行,而后以惊人的速度被全国人所牢记与心。
这个时候明星为品牌代言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思源却以厚道扎实的理念在没有任何灯光引路的前提下默默无闻地走到了最前面。
朱清和刚放暑假不久,马主任联系他说廖厂长找他有事,他没来得及把东西放回家就赶到厂子。这几年,他光吃分红,很少关注厂子里的事,最多就是将自己花不掉的钱继续投资到新品研发中,廖厂长是个厚道人,哪怕在最艰难的时候,都不曾亏待他,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还有什么不放心?
厂子这几年已经翻修好几次了,一次比一次气派,他刚进办公室,廖厂长张罗着他坐下来,笑着说道:“前年厂子遇到麻烦,多亏你掏腰包救急,这才缓过来,现在效益越来越好,一直亏欠你的钱这会儿全得给你补上,多的算是利息,欠着你都几年了,我心里也是过意不去,哪家银行能让我这么着欠啊,我还和我家老婆子说,你这小子说不定是财神爷给我送来的贵人。”
朱清和看也没看将那张支票收起来,笑着说:“我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马主任火急火燎地把我吓了一跳。”
廖厂长双手交握在一起说:“欠债还钱还不是大事?我前阵子物色了块地,比这里大,让人给看好了,等建好了,全搬过去,要什么有什么,想想都高兴。你也快毕业了吧?有什么打算?暑假要是没事干,来厂子里干点活?对了,这年头,都流行拍广告,我想着也拍个,不能再闷声搞发展了,要曝光。你在外面上学,见的应该多,有没有什么好点子?咱们要弄就弄个大的。”
朱清和一阵错愕,以前廖厂长从没和他说过公司运作上的事,他也只是将这位老先生当成自己学习的对象来看待,冷不丁地听他这么一问,僵了僵,说道:“您这么大的事,怎么和我说呢?应该找厂子里的相关负责人来商议啊。”
廖厂长见他还这么拘着,好笑地说:“厂子里都是老人了,有些跟不上现在的形势,你也知道落后就要被赶超,咱们已经落后一步了,你只管说就是。”
朱清和抿了抿唇说道:“思源这几年没有在广告宣传上下功夫,也能得到消费者的认可,所以我倒是觉得不用请明星来代言,花销大不说,弄得花里胡哨怪难看的,倒不如继续走踏实质朴的路子,侧重于公益方面,更有人情味一点儿,或许会更好。”
这个时候虽然一切都在快速发展,人们的日子也才好过不久,因为喜欢哪个明星而盲目跟风花钱的毕竟是少数,所以能走进人们心窝子,引发人们共鸣的广告更容易被接受,在宣传产品的同时更引导人们重视发现被忽视的某件事或是某种缺失的美德,做真正的‘良心’企业不是更好?
第60章
廖厂长在那里想了好一阵, 点点头,笑着说:“你小子够沉稳的,我也觉得换哪个台都是那几张脸,年轻人迷得不行,但是正儿八经养家持家的人还是乐意看接地气贴生活的,我和他们商量一下,就照着你的意思办。也不知怎的, 这两年好像不少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就变了,脑子反应慢点, 不知道要被甩到哪里去。”
朱清和跟着笑了笑,转头看到墙上的表, 已经不早了, 站起身说:“您先忙着,我刚下火车, 得把东西送回去。”
廖厂长也不好留他, 只说:“我让马主任备了车, 也省得在路上麻烦,成,我也不挡着你回家, 你要是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就行了。”
朱清和告辞出来,厂子里的工人都换上了有思源食品加工厂几个字的工作服,脚下生风都忙的很。以前他来找活干的时候,这附近是一片荒地,要是旁边没人只会觉得阴森森的有些吓人, 几年的功夫,土地变得更加值钱,附近盖起了好几排四层的居民楼,门面房多是卖水果,茶叶还有日用百货。
最热闹的还要属市中心,一些时髦高档的东西在那边的百货大楼里才能买到。两年年前清远县成为省内第一批成功撤县设市的区域,发展速度大大加快,多年前穷酸的样子早已不复存在,市区道路平整干净,绿化覆盖范围也广,坐在车里将所有的变化都收入眼底,作为土身土长的本地人,看着很欢喜。
这种变化等到了村里就有些减弱,家庭状况还算不错的人家已经盖了新的敞亮的房子,装了好看的铁门,至于过的艰难的照旧是多年以前的老样子。
罗叔主持修的那条让别村羡慕不已的路,这七年的功夫看起来有些破旧了,他让师傅把他放到村口,到过谢,自己扛着行李往家走他让师傅把他放到村口,到过谢,自己扛着行李往家走。
朱清和照旧住着自己那间窑洞,村里接了自来水,他把管子直接通到家里,冬天用也不愁,现在已经不烧柴了,成吨成吨的拉煤炭,省劲很多,不过他因为上学和打工在家里住的日子很少,拉小半车都烧不完,倒是三天两头的丢些,他暂时也懒得去管。其实他知道偷的人是谁,看在她家活的那么艰难的份上,他也不好去计较。
这几年他虽然不常在家,但是少有几次回家,朱妈都会找上门来哭诉,他不待见听,也没心思听,只顾忙活自己的事,她念叨一阵见没什么用就走了。一来二去的全磨成了老油条,他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任你天打雷劈,我自巍然不动的样子,让朱妈好几次到了嘴边的话硬是咽了下去。
这不才走到村口大槐树下,朱妈丢下手里的活就跑过来了,伸手要帮他提东西,笑着说:“清和,你今年暑假打算待多久啊?妈一直记挂你,就怕你和往年一样留在外面打工。”
朱清和微微侧身避开她伸来的手,眉目间一片清明,平静的像是没有看见这个人,大步往前走。
朱妈尴尬地将手收回来在裤子上抓了抓,脸色微微泛白,但还是想也不想地追上去,小心翼翼地讨好道:“你还没吃饭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做,地里种了菜,我摘一把回来。”
坐在槐树下的人们小声地交头接耳,看向朱妈的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轻蔑。老朱家这几年真是倒霉厉害,朱玉良在罗有望接管村子第一届结束后还存着东山再起的心思,前前后后跑断腿,最后还是无缘当选,听说这一次还不死心,反倒成了人们眼里的笑话。最操蛋的要数朱玉田,自打朱玉良掉下来之后,成天好吃懒做,怨天尤人,干活也不踏实,前阵子才被人家从厂子里撵回来,真是面子里子都不要了。
朱清和淡淡地开口拒绝:“不用了,你去忙你的吧。”
朱妈看了眼他手里提着的精致盒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笑道:“还是要吃饭,这些中看不中用的纯粹浪费,有钱花哪儿不行?你弟早你几天就回来了,说是上课考试快累死了,这会儿还在炕上躺着呢。”
朱清和是从罗勇那里知道朱清亮没考好,最后念了中专学会计。他那个时候忍不住想,上辈子他知道朱清亮考上大学的时候别提有多羡慕了,正如王老师说的那样,有了学历就有了饭碗,大学文凭很吃香,只是没想到这一世一切全部改写,朱清亮再没有得意的资本,想到他在自己绝望求救时和朱妈说大城市工伤赔偿最少三十万的时候,朱清和的心就彻底凉了。
朱妈此时的讨好与他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他懒得接话,回到家将东西归放整齐,把外面的火给生起来,回屋把水缸清洗一遍,看着从水龙头里流出来的银色水流,他想着今天就不先去看罗叔了,晚点带点吃的去富满叔家坐坐去。
这几年他那一亩地多亏人家一家子给打理,让他回来的时候不至于饿肚子,他以前要给富满叔钱,被富满叔臭骂一顿,今年他说成什么也得把这钱给了,人家一家子人,还有几个孙子要养,有那功夫做什么不好,干啥非得帮着他使力气?
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正因为人家对自己掏心掏肺的,他更应该报答。等哪天他的厂子办起来了,他一定想法子照顾到他们一家子。
朱妈见他在那发呆,径直走到屋里去解那个糕点盒子。朱清和听到外面包装的塑料想,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让他觉得有些可悲。
虽然他不知道上一辈子爹妈他们过得是什么日子,但肯定是吃穿不愁的,而现在朱妈眼里的馋意和好奇,扎得他眼睛疼。也许今世与他们来说,是要偿还上一世的罪孽吧?
这是一盒子糕点,分上下两层,花花绿绿挺好看的,一开上面的盖子就闻到香味了。她本来就是好奇里面章啥样子,谁知道被这味一勾当即没忍住,拿了一个放进嘴里一阵狼吞虎咽。等吃完了才一阵慌,怕朱清和不高兴,虽说吃自己儿子的东西理所应当,但是这个大儿子明显不一样了,浑身上下都是城里人的打扮,白衬衫,牛仔裤,运动鞋,头发不长不短,相貌堂堂,全村都没她儿子这么精干。
朱妈转头见他拧了水龙头要出去,尴尬地说:“这个挺好吃的,我能不能给清亮带两个回去?他在外头上学,交了学费也没啥钱,肯定吃不上好的,你拿的这个,我都是头一回见,让他也尝尝味道。”
朱清和看她有多可怜,心里就有多恨她,朱清亮,从来她的眼里只有一个朱清亮。为什么她从不想想自己的学费是从哪儿来的?罗叔,姑,王老师,富满叔,都在知道他考上大学的时候说要帮他交学费,人家从没欠他什么,还能这样为他着想,只有自己的亲爹妈,心心念念想着怎么才能从他身上克扣好东西。
“你回去吧,我要锁门了。”
朱妈不死心,还抓着最后一点机会倒苦水:“你爹现在就跟个废人一样,从没一天好好上工,总觉得自己是当领导的料,让人家撵,他自己辞不知道都多少次了,家里唯一能指望上他的,也就那点地了。现在家里做什么不得花钱?我一年到头天天剥核桃,这两只手泡在水里都快烂了,才勉强够清亮的学费。清和,你比清亮出息,能考上大学,妈心里高兴。以前是我们不对,但是你还打算真记我们一辈子的仇?这天底下哪家大人不犯错?养儿子都是为了养老的,我们现在赚不动钱了,你有本事,你就不能管管我们吗?”
朱清和用力地甩了下手里的篮子,怒目大睁,恶声道:“走,别给我说那些又臭又长的话。”
朱妈瑟缩了下身子,临走还不忘抓上那个盒子,怯怯地跑走了。
朱清和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当初他以为真是因为神婆的话所以爹妈不喜欢他,直到后来他才发现,就算没有神婆,爹妈眼里最疼的还是朱清亮,骨子里的偏心是没法改的,所以还有什么好渴求的?
这个时候山上有不少好东西,他已经有好几年没上过山了,他念的大学在省会城市,四周全是高楼林立,改造扩建没完没了,要想看风景,也只能去公园了。这么多年,也只有这座山还一直原封不动的在这里。
夏天一切都懒洋洋的,山里很清净,也很凉快,他摘野果挖野菜,一直忙活到太阳快落山才回去。洗漱后换了干净的衣服,从袋子里拿出他给富满叔一家带的礼物出门了,又带了块肉,其实这几年能吃到的好东西多了去了,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这猪肉最让人觉得有诚意,毕竟那段难过的日子里,这是最稀罕的东西。
只是路上没想到会遇到苍老了许多的大伯,他从大伯身边经过的时候,听到大伯冷笑一声:“现在有点出息就忘了是谁家的种?一个姓刘一个姓罗,有本事你改了姓,吃里扒外的小畜生。”
朱清和笑了笑,也不恼,只是笑道:“大伯心态还是要调整好,最好积点口德,不然当心换届的时候还是当选不上,那多丢人?”
朱玉良被朱清和一句话差点噎得背过气去,他现在怎么能不眼红?天天看着村务公开栏,听着别人说的小道消息,只知道村里现在富的流油,他那会儿算什么?进了腰包的也不够花,要是能再干一届,塞满口袋,他也就知足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也不愿私下里罗有望曾嘲讽他,心里就没个正经,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富满叔刚下工不久,正在院子里照看两个孙子,抬眼见朱清和来了,惊喜地说:“什么时候回来的?有阵子不见,长成大小伙子了,有一米八了吧?赶紧念完书,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跟叔说说,追你的姑娘多不多?”
富满婶从屋里出来,在自家男人身上拍了下,没好气地笑:“别搭理你叔,毕业了先找个。好工作,给那些瞎了狗眼的人看看,气死他们。”看着朱清和递过来的东西,富满婶不悦道:“你这是干啥呀?年年往过送东西,这么客套干啥?”
朱清和笑着说:“就当给我两个小侄子的,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别在意这个了。我那地多亏有叔婶给照看着,不然早成荒地了,我也一回来就得饿肚子。”
富满叔将孙子包在怀里,咧嘴笑得开心:“别看我们不咋地,你问问村里哪个不是从农业大学毕业的?啥会儿种啥会儿收,看天气,比它天气预报都准,一辈子就和这几亩地打交道,多的活都干过来了,你那一亩地算什么?顺便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再这么来,我还怕了你了。让你婶子给你做剔尖,好久没吃了吧?外面吃什么都贵,哪像咱们自己家,什么都实在。”
朱清和和大龙哥在一旁听得发笑,他们都知道富满叔自从上了年纪就变得能说了,只要逮着人从上到下都能给扯一通,逗的几个人笑个不停。
富满婶在厨房和儿媳忙活,听了忍不住笑道:“你爹老和我说,要是大龙晚出生几年就好了,他就让大龙和清和一块玩去,跟着这么一块好料子,还怕大龙没出息?可惜也就只能想想了,现在也就盼着咱们家的这两个小祖宗有出息了。”
大龙媳妇笑着说:“可别这么想,到时候我怎么办啊?我去哪儿找您这样的好婆婆啊?”
富满婶往外面看了一眼,见男人们说说笑笑的,也跟着笑,瞪了眼儿媳妇:“就你嘴甜会说话,哄死人不偿命。”
富满婶因为朱清和来了,临时又加了几个菜,富满叔佯装吃味地冲着朱清亮说:“看见了没?你一来,家里就过年,你得天天来帮我们改善伙食。”
富满婶被他给逗笑了,骂道:“平日里亏待你了?下酒菜豆给你好好弄,还不知足,清和难得回来了,吃一顿好的,看把你委屈的。”
朱清和赶紧接话:“叔,趁着过年,我陪您喝两口。”
富满叔自己倒是先乐了,一桌子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这顿饭一直到天黑才吃完。朱清和喝的不多,没上脑,就是脸有点红。到了晚上,草丛里虫鸣阵阵很热闹。
回家的这条路他不知道走了多少次,却还是第一回觉得有趣,头顶月辉洒满世间,将这一片黑暗照亮。他不自觉地往过一瞥,看到那方月亮倒映在中央的水潭,他也不知道怎么了,鬼使神差地往前走了几步,耳畔响起那道带着稚气的声音:“清和哥,你看水上有什么?我舍不得的东西就在里面。”
他往下一看,自己模糊的影子也在其中,忍不住笑道:“这个小王八蛋!”
前两年阮穆给他的书信还不少,东西也是一大包一大包的邮,只是后来慢慢的少了,最后一封信,阮穆在里面只有一句话:你为什么从不给我回信?
其实打一个电话也费不了多少功夫,但是朱清和还是放弃了,他不想再让阮穆继续错下去,所以没了往来也好,就算见到王老师,他也不会去问关于阮穆的事情,就像阮穆从未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一样。越来越久,然后忘记,再也不会在夜里梦到那个人。却不知道为何,这个时候竟会想起他,也许他是喝多了,醉鬼才说自己没醉。
这几年人的活动范围越发大,山上那些野兽已经不见踪影了,所以现在很安全。他踏着满地月光回到家,低着头拿钥匙,才刚对上孔却不想被一道力量给扯向阴暗中,他本能的要攻击,但那人像是料到一样,轻松地躲开,之后他的一双手被那人牢牢地控制住,背紧贴着墙不能动弹,膝盖也被那人的腿给压着,他此时像一只待宰的羔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危险中却无能为力。
那人用另一只灼烫有力地手扣着他的下巴,唇间吐出一声轻笑,在朱清和要开口的时候,那人精准地锁住了他的声音,带着凉意的唇覆在他的上面,迫切地与他纠缠,像是不管不顾不计一切后果般的索取。
朱清和顿时懵了,他的挣扎无果之后,由着那人尝够滋味稍稍分开后,冷着声音道:“阮穆,够了吧?放开我。”
那人的笑声更是止不住,低沉沙哑又悦耳,其中的躁动,朱清和听得清清楚楚。他还不够,重新在朱清和唇上嘬了一口,才说道:“开门,让我进去。”
朱清和用力推开他,心中十分不快,愤愤不平,这个小子居然赶这么对自己,手气的有点抖,费了好一阵力气才打开门,拉下灯绳,一室暖黄色的光扫去黑暗,将环抱双臂的人给照的清楚。
细碎的刘海下是一双如墨潭深邃的眸子,高挺的鼻梁,微微泛着水光的唇上扬,懒懒地开口:“好几年没见,看来你早把我的话给忘光了,一点都没想我。”
朱清和转身往里面走,倒了两杯水,叹口气说道:“什么时候来的?你也差不多才放假不久吧?”
阮穆已经长得比朱清和还要高了,他追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脸颊泛红的朱清和,声音慵懒而富有磁性:“我已经毕业一年了,清和,以前我怕被你甩开,但是现在,你太慢了,我等的有点心急。”说着他两手撑在朱清和身侧,一眼看去像是将人拢在怀中。
朱清和虽然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很香,但是十分不喜欢这种逼迫的感觉,拍开他的手,拉开彼此间的距离,依旧冷声道:“阮穆,你最好正常一点,不然你现在就从我家里出去。”
阮穆终究还是怕朱清和太生气,到时候真疏远了,只得往后退了一步,说道:“你别生气,我只是见到你太激动了,八年没见,想疯了。你倒是狠心,真的一点都没考虑过去北京。亏我还在家盼,问过我妈才知道你没这个打算。”
他站在离自己一臂远的位置,那股逼迫感远离他才觉得舒坦了些,轻咳一声说道:“王老师这个暑假还很忙吗?我打算明天去看她。”
阮穆见他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抿嘴笑道:“她答应我要回去了,这是最后一年留在朱家村了,我打算在这里陪她一年。你应该没见过追他的王叔叔吧?我爸提了,走不开,跟我说了很多好话,让我帮忙守着,我自己的爸妈,丢了哪个都难受。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朱清和揉了揉眉心,难道这酒后劲大?他怎么觉得一阵头昏?不过还是硬撑着从口袋里拿出那张支票递给他:“投机得来的钱,有空和我去市里一趟,连本带利还给你。”
阮穆闲闲地看了一眼,嘴角上扬:“还不错,你收好,我怎么会和你要钱?这是我给你的……”他还是打住了,不敢说过分的话,怕有得罪他,到时候一点甜头都讨不到。媳妇脾气大,日子也挺不好过啊。
朱清和被这酒弄的有点熬不住,眼皮上下打架,他其实挺不习惯和阮穆现在的相处方式,他受不了阮穆眼睛里的虎视眈眈。刚才他逮着自己霸道的亲,让他心生警惕,强撑着说:“我困了,你先回去,有话明天再说。”
阮穆早有准备,俊朗的脸上浮起一抹笑:“我和妈说了,今天在你这里,和你一起睡。”
朱清和觉得他是故意把一起睡三个字咬的那么重……
第61章
朱清和上辈子活了几十年都没放纵过, 和周维申在一起也没到那一步,但对情动时的感觉却最清楚不过,阮穆的压抑与火热,让他一点都不想收留这个人。
他一直觉得阮穆是个被娇惯坏的孩子,一身的少爷脾气,不喜欢人干涉和反驳,他在北京的那段时间亲眼看到阮穆的玩伴对他言听计从, 就算有异议,他凉凉一瞥, 也都噤声,小小年纪就这么霸道。这种习惯将一切都掌控在手里的人, 向来不和他的胃口。
朱清和扶着额头, 晕乎乎地站起来要去倒水洗漱,阮穆像是读懂了他的心思, 抢先去做了。
朱清和这才看到今天的阮穆穿的很清爽, 白色棉半袖, 牛仔短裤,棕色凉鞋,分明一副朝气蓬勃的学生样, 却选择走出校门。只有经历过生活的艰难,才会觉得在学校的日子是最为轻松的,只需接受老师给予的一切知识,不用思考太多东西,当然他与别人不同, 正因为这样,他才很羡慕那些拥有和睦家庭,可以无忧无虑学知识的同学。
“你有想好以后做什么吗?”
阮穆熟练地往盆里兑好水,伸手试了下温度正好,放到盆架子上示意朱清和先洗,而他站在一边,重新环抱双臂,抿嘴淡淡地说:“走一步算一步,你毕业打算做什么?要不我陪你?”
朱清和将脸埋进去,抬起头来满脸的水珠,也清醒了些,他半眯着眼看向阮穆:“别胡闹,王老师不是希望你继续读研?你有这个条件,多念点书没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