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良已经在门口蹲了近半个小时, 整个身子都发麻,抬眼看到朱清和面无表情的从自己身边走过去,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把自己这次连任失败的原因全都归在朱清和身上。
就算人走远了,朱玉良还是恶狠狠地盯着,活像是恨不得把对方的皮都给扒了。这几天他虽然在家里待着,但也知道外面很多人都在夸罗有望好, 说这人没忘了朱家村是他的根,自己赚了钱还想着村里这些日子难熬的人们, 有这样的心还愁管不好朱家村?而他却成了众人口中的周扒皮,头号没良心, 墙倒众人推, 他怕是难翻身了。
朱清和未将身后那道满怀愤恨的目光放在心上,在王老师家一直补习到太阳落山, 吃了晚饭, 回去的路上听到坐在一起的人们说闲话。
“老朱家这回全跟霜打了茄子, 统计出得票朱玉良才十几票,要我说就是老天爷收拾他,前几年你看把他能的, 去求他办个事还得求爷爷告奶奶,活像咱们天生就这么下贱,这回可真是出了口气。”
“你们没听钱达佑在人们跟前是怎么骂他们兄弟两的,要说他当初和朱玉田那是同穿一条裤子的铁哥们,那一家子, 现在可真是臭不可闻了,以后可得离着远些。”
“要我说罗有望就该好好的查查朱玉良的账,这么多年,我们两眼一摸黑什么都不知道,我总觉得他私下里肯定吞了不少钱,一告一个准。”
“这不好吧?好歹咱们是一个村的,要是真揪出来,他不就得去吃牢饭?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朱清和凉薄的唇微抿,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将他拉下马真是便宜他了,要是真关进去……朱家人终究成了村人嘴里的笑话。
这个结果与他来说是最好不过的消息,复习也有劲,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比赛的日子。
路上见不到太阳的地方还残留着些许积雪,他跟着王老师去了县城一中,县里最好的学校。
王老师带着他找考场,笑着说:“这三年多用点心,你要把一中当成你的目标。虽然现在就算读个中专就给分配工作,终归不如大学毕业后吃香,我希望你能往更远的地方走。”
一中被占用的教室门上用面糊贴着座位安排表,他站在王老师身后跟着找,目光在看到一个名字时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周维申……应该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吧?但是他清楚的记得那年此人说两人算得上老乡,只是村子离得远了,在出来干活前一直念到初中毕业。两人差了一岁,要是细细算一下,周维申很有可能比他小一届,所以这个人应该不是!
朱清和将这种复杂的心情压下去,听王老师叮嘱了一番,这才进去找到自己的位置,看着前面空荡荡还没人的桌子发呆。
没过多久陆陆续续有不少学生进来,眨眼功夫教室里被填的差不多,他前面的那张桌子还是空的。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盯着门口,进来一个,不是,又一个还不是……直到看到跟在老师身后进来的人,他的眼睛蓦地瞪大。
只见进来的人生得白净瘦弱,留着板寸头,一身淡蓝色的衣服补了不少了补丁但胜在干净整洁,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一如他第一次见到这人时那般舒服,是个温和有礼貌的人。
周维申越走越近,在他前面的位置站定,回头看了眼朱清和桌子贴着的名字,眼尾上扬:“你就是朱清和啊,你考了全联校第一,连我们老师都夸你。”
朱清和的心情难以平复,脸上却没有表现出半点多余的表情,冷冷地,像是目中无人一般,周维申见他不理人,只是笑了笑,坐下来拿出笔,橡皮擦和练习纸,等老师发卷子。
这个年纪的周维申虽然长相显得十分稚嫩,但是往后的十多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那个会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声音爽朗又温情喊他“清和”的人。
他们之间不可告人的关系,只能存活在黑暗中。一起活得小心翼翼,偷偷摸摸的亲近,好像只要能看到彼此就很满足。曾经他想,自己的生命里能有这样一个人陪伴,他就知足了。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只觉得这种平静舒服的感觉将心里的孤寂全部埋葬,终于不再空落落了。等家里日子过得好了,他就一门心思为自己打算,在这偌大的城市过得体面气派虽然不可能,但是在远离城市中央的地方买一座只容纳两人的小院子,他还是有信心的。
谁知道老天却在他开始安排以后的日子里给了他狠狠一巴掌,这一切不过是假的,周维申收拾东西从工地离开,简易大门外停着一辆气派的轿车,驾驶座上坐着打扮浓艳的女人。当中所含着的意思,他看明白了。
奇怪的是他的心里并没有要死要活的难过,只是涌起些许惋惜,好不容易满当起来的心又要再遭受一次空洞。也许他们之间一直没有爱,只不过是两个相互寻求温暖的人,突然在某天发现了同类,所以才会如此罢。
说是恋人,他们之间做的最过分的也不过是拉拉手,偶尔一个拥抱而已,朱清和虽然比周维申大一岁,也冷静的很,从没有往更深一步的走。两人都不提,全都保持沉默,这个时候他才想明白,他们虽然脾气相投,却也明白彼此是什么样的人,或许两相保留之后,让周维申能如此轻易的抽身而退。
第一次‘恋爱’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结束了,如果不是正巧遇到,也许朱清和这辈子都不会想起这个人和那段平静的日子。
重活一世再看周维申,朱清和依旧觉得像他这样的人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被女人包养,有力气能跑能跳的男人哪个能接受?当然之后的十几年当人们不再遮遮掩掩,光明正大地享受着富婆给予的时候,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都是俗人,谁都会为了那三斗米折腰。
老师等人全到从牛皮纸袋里拿出卷子:“这是教育局统一出题,你们都是各校的尖子生,我相信你们会发挥出最好的水平,不东张西望,靠真本事说话。从前往后传,认真作答。”
周维申回头往后传卷子,冲着朱清和笑了笑,这才转身看题,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朱清和冷巴巴不理人,可他却对这个人的印象颇好,说不明的感觉。
这次着重考语文数学还有思想品德,考完连一天都用不了,只是出的题不像以前那么中规中矩,好像披了层骗人的衣服,靠着两只眼睛去发现当中有用的东西,稍一步想错,就会连累到后面的一切步骤全都是错的。
朱清和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的难题,不过人既然开窍,这些聪明就不会袖手旁观,朱清和其实心里也挺紧张的,他是活成了老妖怪,但是对学习这回事却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老师没讲过的题,他都是靠着感觉走。自卑懦弱了一辈子,他终于学会了昂首挺胸,再不为别人考虑,瞻前顾后,现在哪怕他所做的事情是错的,也只是他自己实打实的决定,与别人无关。
王老师抽空给儿子打了个电话,解释上个礼拜为什么没给他打电话:“县里办了个比赛,我给清和补课,所以没进城。但愿他能明白念书对他才是真正的帮手,能帮他走出这座小城。”
阮穆脸上挂着笑,宽慰道:“清和那么聪明,肯定能给妈拿个好成绩。妈,要是成绩出来了,你记得和我说一声。”
阮穆虽然对朱清和有说不完的话,但是也不好写的太露骨了,怕朱清和一个恼火和他老死不相往来,还有就是怕妈不小心打开箱子,要是看到自己写的那些话多尴尬。他不想给朱清和带去别的麻烦,所以他会想办法在妈能接受的范围内将两人的关系告诉她,他知道朱清和最敬重自己的妈,不被王老师接纳,肯定会成为他以后抱得人归的最大麻烦。
他想好了,要是朱清和这次考的好,他就写的欢快些,再多扯些这阵子发生的事情,好让朱清和知道自己最近的动向,虽然两人之间隔着太过遥远的距离,他照旧得想法子挤进朱清和的生命里,让他一直记得有一个人十分喜欢他,很想和他在一起。免得自己一个不注意,朱清和被哪家的姑娘给拐跑了,死缠烂打,一直能让他记着这回事。
要是朱清和这次没考好,阮穆打算给他寄点甜的东西来,心里甜了,一切就都不是事了。
王老师只当他是关心好兄弟,心里很高兴,二话不说就应下来。
第47章
考完试后, 太阳还没有落山,朱清和买到东西后,到面摊上和老板娘说了一阵话才和王老师回村里。
在坐车的地方又碰到了周维申,缩着身子坐在最后面发呆,朱清和刚要转开视线,他也抬头,两人视线相碰, 朱清和的心跟着跳了下,面上却一片平静, 转身上了另一辆车,很快离开, 没有在意那道紧盯着他的目光。
王老师没有问他考得怎么样, 同样是从学生时代走过来的,老师和家长的关心有时候只会给孩子压力, 所以她绝口不提这事, 让朱清和跟自己回去吃饭。
朱清和笑着摇头说:“罗叔当上村长了, 我得过去给他道个喜去,那天放学遇到他,他还怪我没把他放心里。”
王老师拍了拍他的头, 这个孩子真是懂事的让人心疼。刚才从一中出来,有些紧张地问她能不能一起去趟县城里最大的商店挑样东西,那副样子让人怎么忍心拒绝。细问之下才知道他这东西是要买给新村长罗有望的,说是罗家现在遇到喜事了,他又受了人家不少的帮助, 拿样喜庆的东西道个喜也是应当的。
“是该道个喜去,往后要是遇到什么事,少不了还得麻烦人家。记得早点回家去,天黑的早,免得撞上什么。”
朱清和也听说了,前两天夜里有人晚归,再要进家门的时候看到两只发绿的眼睛,瞪大眼才看清那分明是会吃人的狼的眼睛。冬天活物少了,这些凶恶的东西到村子里碰运气来了。
朱清和住得远,离山近,要是真碰上……可真是不敢想。他点头道:“我会早点回的,到时候和罗叔找个火把,狼怕这个。”
北方的天冷的快,赶车的老伯挥着鞭子吆喝着马快点跑,风打在脸上生疼,好在不是太难熬,说话间就回到村子。朱清和同王老师分开直接往罗叔家去,不过今儿他去的不大巧,罗家有人在,不用看都知道是村里人想来套近乎的。
罗有望坐在炕上喝茶,见朱清和进来,笑着招手说:“回来了?这一路上可受冻了,题难不难?也别太把对错放在心上,下次咱在努力就是。”
那人看着朱清和一点都不客气地坐下来和罗有望有说有笑的,倒像是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笑道:“有望和朱家的这小子可真是亲啊。”
罗婶从外面倒了杯热水进来递给朱清和,笑着说:“可不是,我们家不怕多个儿子。他刚从县城里考试回来,你当谁都能去的?咱们这边也就出了一个清和。有时候我都想掉个个儿,恨不得这个才是我亲生的好。”
朱清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很感激罗婶,这样抬高他,为的是不让村里人把他和老朱家的那些人给拉扯在一起,好的靠不上反倒沾染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说道:“叔遇到好事了,我正好路过商店,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瞧着这个好看也敦实就买回来了。”
朱清和买的是个摆件,虽然贵了些,但是很值得,就配罗叔这样的大老板,好看还有不错的寓意。
罗有望和罗婶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心上都暖暖的,罗婶回过神赶紧说:“昨儿我娘家的大哥送了些羊肉来,我这就去收拾出来,我给你们做点好吃的菜去。”说着看向在一边坐着的人:“他大伯,你也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
那人赶紧摆摆手拒绝道:“不让大妹子麻烦了,我这说会儿话就得回去了,家里还有事等着呢。”
朱清和觉得罗叔谈事情他不方便在一边坐着,起身要出去帮忙,却被罗叔给拉住了:“坐着吧,和你伯伯还怕生呢?你也是花这个冤枉钱做什么?你也怪不容易的。”
朱清和抿嘴说道:“正巧碰到了,寓意好,图个喜庆。”
下雪之前罗有望的砖窑厂就停下来,虽然那段时间一直不停地烧砖,但是存下来的砖瞧着也不够卖的。除了收钱的时候他去一趟,这阵子就在村里忙着熟悉村务,一天也很少有个闲的时候。怨不得人说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成了撞钟的和尚,有些事情只要不会连累到天塌下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蒙混过去就是了。
眼前这人为的是自家那两亩地的事,与别家不一样,他的地紧靠着从村里穿过的大金河,一到下雨天气,水漫上来全灌进地里了,全家人都指着这两亩地吃饭,水一灌能给淹死不少,等收割的时候人家喜笑颜开,只有他们一家子愁眉苦脸。当初也不是找朱玉良说过这事,朱玉良用村里没有多余的地给打发了他,他连着闹了几次这才划出两级地来给他种,可是照旧糟心。
朱清和记得大金河的水没有这么狠,听过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河水带来的流沙将河道给堵了,水拥挤到一处,自然往能去的地方去,所以一股脑儿全都往村子里来了。就算他是朱玉良的侄子,听着还是生气,这么多年这片土地虽然太平,但是灾害来的时候谁能预料到?大伯只顾着自己贪,不做一点好事,万一要是哪天要是全倒灌进村子里闹出人命来,他就甘心了?这么想着越发觉得把他拉下来是好事,目光短浅又自私自利的人,白让他站在众人头上耀武扬威这么多年。
罗有望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你放心,到时候我会召集大家伙儿去疏通河道,让水走它该走的路。大哥以后要是还有什么难事,只要是合理的,我能办到的,只管来找我就成。”
那大伯感激地说:“成,大家伙都知道你是个讲道理的人,咱们朱家村的天可算是开了。对了,有人说应该查查朱玉良的账,这事你怎么想?”
罗有望摇摇头:“这事暂时先不说,咱们暂时先把村里堆着的麻烦事给解决了再说其他。”
那人自己的意图办成了也没多待,寒暄了两句就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两人,气氛不像刚才那么严肃紧绷了,罗有望看着清和,苦笑着说:“你这个好大伯,胆子可真大,村里的钱都快被他给祸祸完了,也没见做了一件体面的事。他说让查朱玉良的账,这还用查吗?长眼的谁看不出来?一个村的,还真能做到这份上?把他给弄进去?”
朱清和也跟着皱紧眉头,村里人其实都挺心善的,闹意见是常有的事,但还没有闹到要把人置之死地的地步,他要是和罗叔说这事不能姑息,只会让罗叔为难,他稍作犹豫才说道:“叔是村长,您做决定就是。不过您也知道我大伯这人是个会钻营的人,脑子也活,透个消息就能找到宝,没人不夸他聪明。不过他心眼小,到时候也能想法子来拆您的台。”
罗有望爽朗地笑出声:“我才不和他耍这个心眼,谁是谁非让村里人看去。账务的事我也不打算过问了,咱们一个村子,我也不想往死的逼他,只要他有脸面对村里人,我什么话都不说。我罗有望不缺这个钱,到时候往村里敞亮的地方也弄块黑板,村里要做什么,做了什么,花了什么钱,我全都写上去。我没想靠这个位置发财,在穷人身上往出抠钱,我没那么狠。”
身正不怕影子斜,把所有的一切全都放大在众人面前,只有人会有不同意见,倒是不用担心会被扣上莫名其妙的帽子。朱清和想到以后哪个村都有的村务公开栏,咧嘴笑道:“还是叔聪明,大家伙肯定打心里服您,往后您怕是有的忙了。”
罗有望嘴角挂着得意的笑,无所谓地说:“忙点好,等闲下来不知道要做什么的时候还真有种混吃等死的感觉。我先忙个几年,到时候等你们长大了,就帮我管着砖窑厂去,我就一门心思好好钻营村里的事,我非得给他干出朵花来不可。”
朱清和一直压在心里的话,这个时候才觉得应该说出来,虽说他现在完全是个大人样子,但是有些话还是不适合他这个年纪说,所以他想了个好办法,那就是借着阮穆的名头说,人家是大城市的人,每天见的东西都是他们连想都想不到的。
“我听阮穆说,他们那里做砖都换成机器了,省人还省力,就是贵,一台机器要很多钱。”
罗婶从外面进来屋子里拿东西,听到两人说话,忍不住接话道:“你这孩子倒是看得远,你罗叔这阵子也在琢磨这事,设备厂的人来找他谈过。我倒是觉得人家说的很有道理,买一台机器虽然不便宜,但是胜在省心,砖多了才能赚到钱,没人和钱过不去不是?至于村里的人,还能亏待了他们?你罗叔就怕伤了村里人的心,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
如果在外人看来,两个大人和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这么说话显得怪了些,罗家人是将朱清和当亲人来看待的所以有什么话也不藏着,直接说了,朱清和顺着笑道:“罗叔,我婶都看的开。人家大城市都这么做,想来不会错。”
罗有望一直摇摆不停地心这才定下来,笑道:“那行,就这么办吧。到时候我好好的琢磨,怎么能让村里人都有活干。”
罗婶做了一大锅羊肉汤,饭刚做好不久,罗勇也从外面回来了,见朱清和在家里坐着,笑着说:“哥来了,不去城里干活,我好像浑身不得劲,都成习惯了。”
罗有望笑着骂道:“可把你勤快的。”
一屋子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天擦黑的时候吃完饭,朱清和心里也没多待,赶紧回了,他不想真撞上那凶狠的东西。生命得来不易,要是葬身在狼口中未免太亏了些。
朱清和是在半个月后知道成绩的,王老师脸上是掩不住的惊喜,笑着说道:“你这回可争气了,同年级当中你是第一,比城里那些孩子都优秀。我早就说只要用心,咱们村里的孩子一点都不差。这种全县组织的活动,肯定会发奖状和奖品的,到时候我去城里给你领回来。”
就算是让老师代领奖状,朱清和照样很高兴,他自知自己不是很有天赋的人,靠得也不过是踏实肯学,比别人多费些力气消化知识点……不过这种背后的努力向来没有人在意,所有人看中的都是表面的风光。
朱清和考了全县第一的消息很快就在村子里传开,朱玉田一家子的脸很快灰败下来。前阵子有一次小考试,朱清亮考得一塌糊涂,一张卷子上红笔画的大叉真是触目惊心,朱玉田虽然没念过书,但是普通的数字和符号还是认得的,这样的……哪能带他们过好日子?总归是老小,这么多年心思全放在清亮身上了,也不好数落重了,只让他下回多用点心,别到头来真不如老大了。
朱清亮一听到朱清和就反胃,脸上更是不掩饰的嫌恶,他辩解道:“我只是病的那几天给耽误了,老师明知道我有特殊情况还不多照顾,学不会考不好这能怪我?”
朱妈看着朱清亮忍不住叹息,人一旦倒霉好像什么事情都不顺了,家里就像在头上压了片黑云,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倒是清和那孩子过的很好,听说还给罗有望买了个看着很好的东西,她这做妈的这辈子都还没花过他的一分钱,真不知道辛苦了这么多年是给谁养的孩子。
天越来越冷了,以前家里还有煤炭能生火,现在博西如一盘散沙,半死不活地吊着,更别说每年给的那点煤了。以后也只能去山上拾柴火了,说到底还是逃不过那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离期末考越近,朱清和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心里却很紧张,他还是很抵触去打扰人家,连复习都没法集中精神,不过阮穆寄来的那箱子糖果倒是让他缓解了不少,酸酸甜甜的各种口味,甜味如丝顺着喉咙滑入心底,连心情都跟着转好了许多。
再怎么愁那一天还是会来的,他抽空买了些有口碑的地方特产,实实在在的装了一大袋子,看着倒像个搬家的,就连王咏梅都忍不住说:“他们都胃口小,吃不了这么多,别浪费了。”
朱清和没开口,他觉得应该不会,红薯是从地里喝饱营养长大的,味道很好,在他看来这些东西虽然上不得台面,却是最实在不过的了。还有些糕点礼盒,味道不赖,看起来也不至于太寒碜。
临动身的前一天晚上,他坐在炕上看阮穆写给他的信,都不长,可他还是看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完,对着这些信,就像是那个沉默的少年在自己身边一样,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被填的很满。
但让朱清和没想到的是,他在第二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被站在院子外的周维申给挡了去路,那张被冻得发白的脸上费力地扯出一抹笑:“我姑家在朱家村,顺便来看看你。”
而阮穆早已经在新装好的房子里翘首以待了,他有很多的话想说,更是恨不得在这段时间里将朱清和给定下来,虽然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第48章
阮林帮忙看中的原是一座气派的二层小别墅, 院子正中央有个漂亮的喷泉,前面是一圈花架围起来的护栏,等开春了,红花绿叶多美的景。
谁知阮穆瞧不上,拧着眉头说这里看着太过小气,硬是把阮林给逗乐了,虽说有天分, 但也不过是个十岁大的孩子,这一本正经的样子他竟然拿他没办法, 又是满城的一通好找,连着几处这祖宗还不满意。他一气之下找了处环境清幽的四合院, 本想着是应付他, 让这个臭小子知道他是多刁难人。
谁知这回他刚到门口连连点头说:“这里倒是和我心思,找风水先生看过了?”
阮林惊讶地瞪大眼, 而后笑道:“哟呵, 好小子懂行啊。你放心, 好地方,要不是人家举家要搬到国外定居,这宅子可舍不得出, 据说在这里长大的个个都有本事。等你结婚的时候翻修一遍,让你家孩子也沾沾这福气,有出息了,你这一辈子不就圆满了?老和尚说我命里没子嗣缘分,到时候让你儿子顺便给我们两也养了老, 我的家产全留给他。”
阮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都不知道谁给我养老,还顾得上管你?”
这座宅子外面颇有几分古意,乍一看就是上了年代的建筑,瞧着还有几分破旧,院子里有一棵上了年代的大树,树干上还悬着几片枯叶,在寒风中摇来晃去。此时头顶的太阳显得有些稀薄,投下来的微微暖意也被寒风给吹走了。
“你小子是不是成精了?哪有一点小孩的样子?我看你这样子是已经把一辈子的事都打算好了?来跟我说说,你想讨什么样的人当老婆?屋子里的东西他们都不会动,全留给你,不过别人用过的东西你乐意?”
阮穆推开门进去,一阵热浪迎面扑来,屋子里摆放的家具不多,有种简洁的美,宽敞明亮,他越发中意,坐下来说道:“哥早点把钱给了人,免得他们反悔不卖了。总比住荒废了几年的破宅子好,这些家具先别动了,我到时候问过人再说。”
阮林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再度冒出来,在他旁边坐下说:“小穆,你是不是哪里不对?在家里住的好好的,买房子做什么?当心被坏人盯上,遭了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