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了……店里的客人听到了,吓得一下子就全部跑了。
店里没了客人,奴家也闲了下来。于是便就跑到店外看看情况……然后……然后就看到她一脸开心的往怀里揣着什么,她那桓儿
就那样没了气,躺在她的面前,她也像是没看到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奴……奴家立刻想要报官,但被她给拦住了。她说只要不报官,就给奴家二十两银子……可奴家哪稀罕这二十两银子,她见奴家
无动于衷……于是,于是便从怀里掏出这两张银票,然后跟奴家说,待会她去报官,然后只要在堂上的时候,将这条人命往霍公子的
身上推,那这两张从霍公子身上搜来的银票,就是奴家的了……
奴家一时没禁住诱惑,就……”
一旁的卖唱女子表情呆滞的看着掌柜,难以置信道:“掌柜的,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掌柜充耳不闻,不吭声。
紧接着,卖唱女子将目光转向案桌前的苏卞,哭喊道:“大人!奴家真的没有!奴家也万万不敢去霍公子的身上搜东西,奴家冤
枉,望大人明察啊——”
卖唱女子砰砰砰的使劲给苏卞磕头,这时苏卞突然注意到什么。
苏卞问:“上次你在堂上,分明说过霍尊满手是血的与高安一同离开,这回你为何不提?”
掌柜的结巴道:“那……那是奴家不小心看错了……”
苏卞嘲道:“掌柜那日未曾喝酒,也未到老眼昏花的程度,这都能看错,掌柜可当真是好眼力。”
苏卞的话语里讽刺意味十足,掌柜的背后冷汗淋漓,词穷了好一阵,才找到借口勉强答道:“当日艳阳高照,奴家一时被阳光晃
了眼睛,于是……就、就看错了眼。”
苏卞面无表情,又问,“你说她去报官,然后给了你两千两银子,让你在堂上对着本官撒谎……可倘若她要真的杀了人,还偷了
霍尊的银子,为何不干脆拿着这几千两银子找个地方隐姓埋名的生活下去,何必还要再白白给你两千两银子的封口?”
状师只料到苏卞会审问口供里的每一处细节,可却万万没有想到,苏卞竟会问为何那卖唱女子拿了银子不逃跑,反而要为了能将
命案推到霍尊的身上,自投罗网的来报官的……出人意料的问题。
掌柜的瞬间词穷,语凝。
一旁的状师脑中也不由得空白了一瞬。
约莫是心思全部都放在了卖唱女是如何杀子的‘过程’及‘原因’上了,所以状师独独的疏忽了她为何不拿银子逃跑的原因。
不过他好歹是淮州的第一状师,不肖一会,便就迅速从呆愣的状态中回过了神。
状师上前道:“大人,在下对此有一见解。”
苏卞垂帘看向他。
状师继道:“大人英明神武,倘若知道县里发生了命案,一定会派人去追查。她一介弱女子,就算再跑,又能跑到哪去?索性不
如报官,直接将其推到霍公子的身上,彻底与自己撇清干系后,这样才能真正的毫无后顾之忧。”
状师语落,卖唱女想要辩驳,可一张嘴,发现除了说自己我没有以外,根本就无从辩驳。
卖唱女子胸闷气短,悲从心来,一时间竟当场生生的吐出一口血来。
一旁的掌柜的不忍的闭上了眼。
状师瞥了根本无从辩驳的卖唱女子一眼,然后无动于衷的收回了视线。
他可是堂堂淮州的第一状师,只要是他想泼脏水,那就没人能洗清罪名——
证词没有任何纰漏,根本没有漏洞可循。
完美的天衣无缝。
但反倒正是因为如此,苏卞就更加能断定堂下跪着的掌柜是在说谎了。
可问题是——没有证据。
苏卞沉着脸,道:“将掌柜带下去,将店小二带上堂来。”
衙役道:“是,大人。”
掌柜被衙役拖下堂后,小二再次被带到堂上。
店小二跪在地上,害怕的咽了口唾沫,身子不停的打着颤。
苏卞盯着他,“抬起头,看着本官。”
店小二慢慢的将脑袋抬了起来,在看到苏卞那张没有丝毫表情的冷漠面孔后,竟被吓得腿间一湿。
腥臊的气味从店小二的身上传来,站在苏卞身侧的颜如玉不禁有些颇感嫌弃的捏住了鼻子。
而一旁的苏卞依旧面无表情,他启唇,直接开门见山,“说罢。”
店小二心惊胆颤的应了声是。
店小二道:“那日掌柜的叫小的去看着二位公子……”
店小二才开口,便被苏卞冷声截断,“本官说的是全部。”
店小二身子顿时一抖,吓得语不成声,“是……是……大人。”
苏卞眼神凛然。
一旁的颜如玉执着毛笔,竖起耳朵听着,准备将店小二接下来的呈堂口供记录下来。
店小二道:“……那日霍公子和高公子一同到了点,小的上去招呼,问二位公子要点些什么。霍公子嫌楼下太吵,于是高公子便
要了一间上房。
小的准备带二位公子上楼的时候,那卖唱女不知道怎的,突然撞到了霍公子。霍公子宅心仁厚,不与她计较,可她偏偏还要给霍
公子磕头,赔礼道歉,那孩子瞧见了,便跑进店里,跟着他娘亲一起给霍公子求饶。
小的怕影响店里的生意,便想赶他走……”
说到这里,苏卞突然将他截断,“宅心仁厚?本官怎么没有瞧出?”
当日审案时,那嚣张跋扈,俨然以自己有一个知府爹而得意张狂到不行的模样,怎么瞧,也瞧不出‘宅心仁厚’这四个字来。
苏卞冷声反问,堂下的店小二身子颤颤巍巍的发着抖,不敢吭声。
苏卞话里讽刺意味十足,一旁坐着从头到尾都没吭声的霍承尧听了,嗤了一声,忍不住说道:“庄大人只不过才见尊儿两三回,
倘若庄大人要与本官的尊儿深交,多来往几日,庄大人自能瞧出尊儿宅心仁厚。”
苏卞面无表情道:“多谢知府大人抬爱,可本官并无想与令郎深交的念头。”
霍承尧看着苏卞脸上显而易见的嫌弃意味,不由气恼,他拍椅怒道,“庄杜信,你——”
苏卞面色不改,“知府大人,本官要审案了,劳烦知府大人安静一些。”
霍承尧当了知府这么多年,何时被人如此对待过,一时间不禁气的满脸涨红。
苏卞无视置之,将目光重新转回到堂下店小二的身上,“继续说。”
店小二小声继道:“后来高公子将小的劝下,说不过小事一桩,何必大动干戈。将他们先带上楼才是正经事,没必要在一个女子
身上浪费功夫……
于是小的带二位公子上楼,到了房间里后,高公子点了些小菜,霍公子点了八坛子酒。点完后小的就下楼,去厨子那边报了二位
公子点的菜。等厨子那边将菜做好了,小的给二位公子端了上去……之后小的就去招呼其他的客人了……
约莫是未时,二位公子喝完了酒,醉醺醺的下了楼,掌柜的看二位公子不放心,于是便让小的出去招呼着,别让这二位公子磕着
碰着哪了……
谁料,小的才出了店,那卖唱女突然也跟着跑了出来,然后跟上霍公子,问霍公子府里还缺不缺通房丫头……那小童看见自己的
娘亲,想也不想的便想缠上去让她抱,她不耐烦,抬脚踢了那小童一脚,结果谁知,这一脚正好让小童的脑门撞到了柱子上……
那小童死掉后,她慌慌张张的突然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给小的,说是别跟别人说。小的没禁住诱惑,便就接下了……”
苏卞沉着脸,“那二十两可在?”
店小二手忙脚乱的忙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钱袋。
一旁的颜如玉想也不想的准备抬脚上前,将其接过,但被苏卞抬手拦住了。
苏卞面无表情道:“不必了。”
正常来说,常人倘若收下了这与一条人命相关的黑心银子,怎么可能还敢贴身带在身边。
就算是带在身上,也不可能会将二十两银子全部都带在身边。平日里上街出行根本就花不到二十两银子倒是其次,倘若不慎在街
上被小偷给全部偷走,就是得不偿失了。
所以,这明显是有备而来。
这些‘证词’显然是背过的,就算他再重新让他们将证词再重复一遍,也不可能会找出任何纰漏出来。
苏卞按了按太阳穴,道:“带下去,传高安上堂。”
店小二被带下。
一旁的状师见苏卞审了半天什么也没审出,不禁忍不住得意的笑了。
……就算再有能耐又如何?
——还是斗不过他。
店小二被带下之后,高安重新的回回到了堂上。
苏卞看着高安,话不多说,“高公子,开始罢。”
高安低着头,慢慢的开口说道:“事发当日我与霍兄一起到春风酒楼喝酒,到了酒楼,霍兄嫌一楼大堂太吵,于是我便找小二要
了一间上房……”
——完全是与之前二人一模一样的证词。
不等高安说完,苏卞直接不耐烦的将他打断。
苏卞道:“在你与霍尊上楼时,霍尊可有对卖唱女子动手?”
高安默了两秒,“……未曾。”
苏卞又问:“那霍尊可有对那孩子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