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大臣一时间也不知道皇上真实的想法,若是相信瑞王,那就不会让人去查。可若是不信,那也应该勃然大怒才对,这般平静,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是聪明的人很快就反应过来,皇上这是要清算瑞王之前的老帐了。当初江南一案不清不楚的被先帝压了下去,皇上既然心系江南的百姓,自然不会当此事不存在。
恐怕江南很快就要迎来一场大清洗。
☆、94·胃口大开
江南一案旧事重提,但是这一次没有谁为瑞王求情,皇上也没有特意派位高权重者去江南调查,反而下了圣旨让大理寺与刑部共同合作,查清此案。
原本有人猜测皇上会借此次机会弄垮瑞王,谁知道皇上竟然对这事公事公办,既无意偏袒自己的兄弟,也不趁机清算自己的异母兄弟,倒是让不少人感慨皇上的胸襟。
贺珩究竟是不是如此的有胸襟对于曲轻裾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如今她在后宫里一家独大,吃喝玩乐不要太开心。
天气渐渐入秋,她的胃口也越来越好,酸的辣的都爱吃,到了九月底的某天晚上,一口气吃了两碗饭,一碗酸辣鱼,一碗香菇豆腐鱼头汤,明明是最普通的家常菜,偏偏她就喜欢吃,吓得贺珩当天晚上陪她逛了大半个时辰的园子。
曲轻裾生辰在九月底的倒数第二天,当日韦太后在福寿宫办了家宴,除了他们一家三人以外,就只有母后皇太后、晋安长公主、贤妃在场,其他三个妃嫔只在宫门外磕了一个头,便让她们回去了。
江咏絮是后宫妃嫔中,唯一位分在一品妃位上的,她出现在宴席上,就表明了皇后的贤德大度,容得下后宫其他女人。但是江咏絮心里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该做什么事,所以行过礼后,选了离贺珩最远的角落坐下,安安静静的在旁边装雕塑。
因贺珩登基以后,给晋安公主的儿女提升了爵位,所以京城众人知道,晋安公主与新帝感情深厚,所以先帝所有公主中,唯有晋安公主的地位没有受任何的影响,京城中的人仍旧是小心捧着敬。
这也算是人之常情,亲爹做皇帝与异母兄弟做皇帝,那还真是两种待遇,也难怪一些公主会在继位之事上选择站位,晋安公主这算是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有眼睛的都知道,当初新帝还是端王时,晋安公主与端王妃就特别的亲近,当初在端王遇刺消息传出后,晋安公主当即便送了不少药材给端王,这种种行为不是摆明了晋安公主的立场?
另外一个受益者大概就是诚王了,原本是个亲爹不疼的小可怜,但是如今也算是新帝信任的人之一,嫡妻与皇后还有些关系可以拉,地位反而比先帝在时要高了。
“皇后的胃口真好,”一顿饭下来,晋安公主有些惊讶的看着曲轻裾擦嘴,半天才道,“能吃是福啊。”
“不算多吧,”曲轻裾喝了一口宫女呈上来的消食茶,有些疑惑的看向身边的贺珩,问道,“真的多?”
“你吃得开心就好,”贺珩笑了笑,看着对方白皙嫩滑的脸,手指微微抖了抖,才忍下要伸手去捏的冲动,转而对身后的明和道,“今天的酸菜鱼头和宫保牛筋做得很好,掌勺的厨子是谁,有赏!”
明和记下两道菜名,知道这是皇后娘娘爱吃的,便示意身后的小太监去御膳房赏厨子。
韦太后端着茶喝了一口,笑着道:“最近几天轻裾的胃口确实越来越好,哀家看着她吃东西,都觉得胃口大开,多吃半碗饭了。”
母后皇太后闻言便笑道:“妹妹与皇后的好胃口,便是我在长宁宫也听说了,听说御膳房的人如今整日想着如今研究新糕点新菜式,就盼着能得你们青眼。”
“看来咱们娘俩的好吃的名头是传开了,”韦太后对曲轻裾笑了笑,全然不介意宫里有人传这些事,她对母后皇太后道,“姐姐,你我相识也二十多年了,先帝在时咱们处处小心,时时在意。如今儿女大了,我们也不用小心翼翼的过日子,趁现在能吃能喝,还是多享受享受吧。”
母后皇太后倒是没有想到韦太后会说出这一席话,她微微一愣后才笑开,“你这话说得对,人生苦短,我们熬了大半辈子,总不能白熬。”她与韦氏本就没有利益冲突,如今端王继位后,待她也十分不错,就连记在自己名下的晋安公主也是所有公主中最受重视的,现如今她只是个悠闲的太后,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曲轻裾听着两宫太后犹如姐妹般的交谈,若是不知情的,还真不相信两人曾经伺候一个男人,这话里话外仿佛在说,咱们终于熬出头了,快来享受一把吧。
不过两人谈着谈着,不知怎的就绕到了曲轻裾身上,母后皇太后看着曲轻裾吃再多也不见长胖的腰身:“今日是皇后生辰,倒不好让太医来请脉,不过明日倒是可以让太医看看,毕竟东西吃得太多,也不知道会不会伤脾胃。”她这话说得极其委婉,但是内心却是在怀疑另一件事。
韦太后是何等人,母后皇太后这话一出,她便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她暗自低头一算,先帝驾崩时是四月底,七月底出的孝。出孝后,曲轻裾仍旧住天启宫的后殿,珩儿也没有去过后宫别的女人那里,现在已经是九月底,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难不成……
两个太后都是过来人,知道这种猜测不能随意说出口,不然若是有了希望又失望,那就伤人了。二人交换一个眼神,韦太后道:“姐姐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担心了,不如明日就让太医把个脉吧。”
曲轻裾有些无奈,自从进了宫后,就算身体没有毛病,太医也会每隔半个月来请脉一次,还开些养身的方子熬汤,她是最不喜欢喝这些东西的。
贺珩眉梢微动,随即笑着道:“让两位母后担心了,儿子明日便宣太医院的院首来给皇后把脉。”
曲轻裾放下茶杯,道:“最近天气转凉,就忍不住多吃了些,想必没有什么问题,倒是累得两位母后操心了。”
韦太后笑着叹气:“只要你们好好的,我们做母后的也就放心了。”
曲轻裾心头微动,她不是傻子,所以她能够听出来韦太后这话里至少是有八分真心的。作为一个婆婆,韦太后实际上已经做得很好了,且不说现在这个时代背景,就是她前世生活的地方,韦太后这样善解人意的婆婆,也算是难得了。
想起自己与韦太后相处的点滴,最开始的互相试探,到最后的亲近,韦太后对她这个儿媳,已经是尽力的好。就连贺珩当初当着天下人下了那么一道封后诏书,还有出孝后不去后宫的举动,韦太后也从未因这些对她有任何不满,反而待她越来越好。
“母后这话让儿媳无地自容了,对于我们晚辈来说,只要你们身体健康,事事顺心,就是我们的高兴事了。”曲轻裾笑着开口,“有母后这样关心儿媳,是儿媳的福气。”
韦太后一愣,随即语气柔和道:“可真是个傻孩子,如今做了皇后还让哀家不省心。”
坐在一边的贤妃听着韦太后这句话,心下感慨,当初皇后刚入府时,太后还不太满意皇后,如今待她与亲生的也没差了。
贺珩从头到尾都带着笑意,直到后来从福寿宫回到天启宫,脸上的笑意也没有散开过。
他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第二日早朝,不过在听到有大臣建议他纳几个选女为后宫妃嫔时,眉头便皱了起来。
某些臣子整日不思政务,事情没见做多少,反而一门心思盯在他后宫之事上,这样的臣子他留着做什么用?
“皇上,如今孝期已过,您的后宫空虚,微臣以为应该纳选女为妃,扩充后宫。”一位礼部官员道,“此乃绵延子嗣之要事,请皇上定夺。”
这话听着像是劝贺珩纳妃,实际是在说皇后膝下无子,要他纳别的女人生孩子。
贺珩这样性子的帝王,哪里会听这一套,若是此人为了天下百姓说话才有这番胆量,他倒还觉得此人可用,可此人偏偏为了后宫女人那档子事说三道四。他面带冷意看着这个礼部官员:“你的意思是在指责朕的皇后无子,还是在暗示朕让别的妃嫔生下皇长子?”
这个礼部官员差点没有咬碎自己的舌头,明明他是劝慰皇上纳妃,怎么成了诬蔑皇后和算计皇嗣之事了?他大感不妙的跪了下来:“微臣并无此意,求皇上恕罪。”
中宫嫡子继位方是正统,除非皇后实在无法生出孩子。他哪里敢暗示皇上让别的妃嫔生下长子,那不是乱套了么?
“皇后嫁给朕不足一年,之前又先帝守孝,此后日日为先帝焚香祈祷,从无断绝。如此贤德之后,竟被你如此抹黑,实在可恶,”贺珩沉声道,“身为人臣,自当尽心于百姓,而不是把精力放在朕后宫之事上,难不成诸位也爱别人对自己的后院指手画脚?还是说,某些人自以为能安排朕的一切,替朕做决定?”
这话一出,满朝众臣都跟着跪下来请罪,天下谁敢替皇上做决定,那岂不是谋逆大罪?
贺珩冷哼一声,看着跪下的众人,“先帝刚逝不久,虽朕以月代年出了孝,可每每想起先帝音容,仍旧悲痛难当,何来心思纳别的女人。尔等也是读书之人,自然明白何为孝义,对长者尊乃为孝,对兄长妻女尽责乃为义。若是连孝义都不能做到,又何谈为人?”
“皇上圣明!”贺明高声呼道。
“皇上圣明,臣等惭愧!”罗长青与魏炆广齐声高呼。
其他人也跟着口呼皇上圣明,谁敢反驳这段话,那岂不成了那不孝不义之人?
至于那个提出让贺珩纳妃的礼部官员,已经吓得面色惨白,瑟瑟发抖。而他旁边的大臣们,皆不动声色的往旁边退了一步,离他更远了些。
贺渊冷眼看着龙座上的贺珩,帝后果然是情比金坚得让人……看不顺眼。
☆、95·有孕
皇上在朝堂上动了怒,下面的官员莫不战战兢兢,不过也有些人对田家十分艳羡,有这么一个外甥女,可真是前世修了福了。
贺渊因为江南一案,所以人虽上着朝,但是手里却没有多少权利,听着身边官员们小声谈论着帝后感情如何如何,他露出不屑的冷笑,天底下有几个情深似海的男人,又有几个皇帝能如前朝的惠明帝?
在贺家人夺得江山前,天下由佟家掌权,而惠明帝便是前朝难得的明君,而且此人还有一件闻名后世的事情,那便是他的后宫中只有一个皇后,再没有别的女人。
后世不少的人著书写惠明帝与昭和皇后的爱情故事,这些故事或可歌可泣,或缠绵悱恻,但无一不是歌颂惠明帝的痴情与贤明,称赞昭和皇后的贤良与聪慧。
世人皆有一个毛病,越是难得的东西越爱歌颂,惠明帝与昭和皇后之间能有如此多的人著书立传,不就是因为皇帝的真心与专一难得么?
想到这,贺渊脸上的笑意更甚,世上能有几个惠明帝?
贺珩下了朝便往天启宫后殿走去,一路上原本冷凝的脸色渐渐变得温和起来,待走到后殿门口时,已经与平日无异。守门的太监看到他,忙要进屋通报,被他拦了下来。
“明和,你去传朕的旨意,宣太医院院首给皇后请脉,”他吩咐完后,才迈脚进了门。
曲轻裾觉得,自从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爱好就越来越高雅了,看书写字,插花剪枝,吟诗作画,这些事情她都做过了,可惜这些爱好坚持的时间都不长。
颇为无趣的看着眼前被自己修剪成蘑菇状的盆景,她叹息一声:“这盆景也没什么可玩的了。”
木槿知道皇后是无聊了,毕竟后宫里除了妃嫔命妇们来请安,便是殿中省的人来询问宫中事务,待久了确实没有什么意思。
“皇后娘娘,奴婢见御花园里菊花开得正好,不如宣召一些命妇们进宫陪你赏花,也算是打发日子。”木槿道,“这样也可以拉近您与她们的关系。”
曲轻裾叹了口气,难怪她前世查看古代历史资料时,里面总会有一些仕女骑马图,仕女逗猫图什么的,甚至还有什么游园图,踢球的图。原来是因为悠闲的生活太过单调,一群白富美在找事做打发时间。
不过皇后与朝中命妇们的关系也很重要,皇帝是天下男人的老大,皇后就是天下女人的大姐大,这没有来往也确实不太像。
“行,本宫知道了,三日后就召三品以上的命妇们进宫参加赏菊宴吧,”曲轻裾想了想,“若是家中有未出阁的嫡女,也可一并带上。”
“是,奴婢这便让女官前去宣旨意。”木槿满心替曲轻裾谋算,但凡有利于曲轻裾的事,她办得都干净利索,不留半点瑕疵。
她刚转过身,就看到皇上走了进来,忙退到一边跪下道:“奴婢见过皇上。”
曲轻裾听到木槿的请安声,抬头便看到贺珩走了过来,身上还穿着上朝时穿的金纹龙袍,便起身迎向他:“皇上,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刚下朝想起今日要宣太医给你请脉,就过来看看,”贺珩携了她的手在旁边软榻上坐下,看到桌上修剪得七七八八的盆栽,笑着道,“方才在外面听到你要办什么宴会,是不是因为后宫无聊了些?”
曲轻裾笑了笑:“是比在王府时要闷些,不过慢慢的就好了。”
“今年可能不行,待明年我带你去外面走走,”贺珩摸了摸她的鬓发,叹了口气,“若是无聊了,也可召田夫人进来陪你说说话,不要一个人闷着。”
“好,”曲轻裾觉得对方把自己当成了孤苦无依的小白花,她无奈笑道:“皇上不用这么担心,我是皇后,若是无聊了,下面的人自然会想尽办法逗我开心的。”
贺珩知道她说得有理,顿时露出一个苦笑,如今待她,自己可真放不下心了,这大概就是心系一人的心情吧。
没过一会,明和便进来汇报,说是太医院的院首到了。
曲轻裾就看到一个年约六十的花甲老人穿着太医院的官袍进来,额头上还带着些细汗,想必是匆匆赶来,不然都已经入秋了,哪里还能流汗?
“微臣杜白术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这名字一听就是医药世家出来的,曲轻裾默默打量这太医一眼,面色红润,头发虽然已经花白,但是精神却很好,想必十分注重养身之道。
“杜太医不必多礼,你进太医院多年,医术必定了得。近几日皇后脾胃大开,你来给皇后把一把脉,看看有没有什么不适之处。”贺珩看了眼跪着的杜白术,示意他上前给曲轻裾把脉。
杜白术听到脾胃大开四个字,先是一愣,随即谢过皇恩后躬身走到曲轻裾面前,拱手道:“皇后娘娘,微臣冒犯。”说完,从袖笼中取出一条丝巾搭在曲轻裾的手腕上,再给曲轻裾把起脉来。
半刻钟后,杜白术又换了一个手,然后曲轻裾就见他面色渐变然后露出喜色来。
杜白术把曲轻裾手腕上的丝巾收了回来,满脸喜意的跪在贺珩面前:“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此乃滑脉之相,此乃大喜啊。”
曲轻裾眉头一跳,滑脉……是指她怀孕了?
“果真?”向来不喜形于色的贺珩当下有些惊喜问道,“可诊出有几个月了?”
“因皇后娘娘脉象不显,想来还不足一月,若非微臣行医多年,恐怕还不能诊出脉象。”杜白术满脸喜意,仿佛皇后有孩子,他比谁都高兴似的,不过这个时候,还不忘自夸一把。
“好,好,”贺珩此时已经是喜笑颜开,他打手一挥,“赏,重赏。”
“微臣谢皇上,谢皇后娘娘。”杜白术心中暗道自己幸运,皇后娘娘脉象虽不显,但已是有孕无误,他这次可算是在皇上皇后面前大大露脸了。
这事若是放在先帝时,他恐怕还战战兢兢,但是现如今后宫由皇后掌管,皇后又独宠皇后,他根本连后顾之忧都没有,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从今日起,你不得再给其他人请脉,只需伺候皇后便好,”贺珩想了想,勉强压下心头的喜意,“太医院那里,你可以选两个信任的人做你助手,皇后的饮食住行,朕会派孕嬷嬷多加注意,若是有什么不能用的忌讳的,你皆要告诉伺候的孕嬷嬷。朕要你保证皇后与腹中孩子万无一失。”
“臣定不负皇上所托,”杜白术磕了一个头,富贵险中求,只要这次伺候好了皇后,日后他在太医院的地位,便无人可动摇!
等杜太医退下后,曲轻裾才不敢置信的看向贺珩:“我怀孕了?”
屋子里的宫女太监这时也满脸喜色的齐齐跪下贺喜,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皇后有了孩子,也是他们的好事。只有主子好,他们这些下面的人才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