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光线很暗,暗到落到门口之际,几乎是没有光亮的。
老板抬眼,看到逆着光走出来的墨上筠。
跟初次相见不同,她没有戴作训帽,柔顺的发丝垂下来,巴掌大的小脸满是清冷,身上如笼了一层无形的寒意,眼睑一抬,两道视线充斥着危险的杀气,震得老板一瞬没回过神,只觉得心脏猛地一缩,自己在死亡边缘绕了个弯。
一种与先前见面时截然不同的外露气势。
危险,恐怖,举手投足皆是杀意。
老板咽了咽口水,狐疑地盯着面前的墨上筠。
眼前之人,百分百毫发无损。
想到先前自己的担忧,老板差点儿没把自己舌头给咬了。
他就说嘛,亲妈那么厉害,这当女儿的……怪是怪点儿,应当也不会差。
看到站在外面的老板,墨上筠愣了下,随后将双手放到裤兜里,将浑身情绪收回去,换上了那身闲散淡漠。
“大叔,我妈呢?”墨上筠扬眉,眼底再无寒意。
然,这冷不丁的转变,却让老板一颗滚烫的心,一寸寸地被吓凉了。
这到底是什么人呐……
一转眼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那一声“大叔”险些没吓死他。
“这个……”老板停顿了下,捧着自己受惊的小心脏,如实回答,“她说在对面网吧等你。”
眉头微动,墨上筠点了点头,“哦。”
说着,走出了屋檐。
“那什么,”老板连忙走过去,将伞撑在她头顶,抱着完成任务的心态,朝墨上筠询问道,“吃饭了吗,我准备了点夜宵。”
“吃了。”墨上筠简短回答。
“还是再吃点儿吧。”老板差点儿没咬到自己舌头。
这可是岑沚下的死命令,怎么着,都得先把墨上筠给喂饱了,她若不吃,强行灌也得给她灌下去。
老板估摸着硬来是可以放弃了,但劝一劝墨上筠还是可以的。
墨上筠想了想,扫了眼后面的门,随后问:“吃什么?”
“红烧排骨,红烧鱼,蒸蛋羹,辣椒炒肉,粉蒸肉……”老板吧啦吧啦的报菜名,同时观察着墨上筠的眼色。
他当然没空去做饭,这些菜都是岑沚外卖叫的,这当妈的不知道女儿喜欢吃什么,差点儿没把人饭店所有菜都给点了。
最后还是他劝住,才只点了十来个菜。
听完老板报菜名,墨上筠点头,“哦。”
意思是,应了。
想都不用想,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么多的菜,这绝对是岑沚那个生活无能的点的外卖。
给点儿面子好了。
一大桌子的菜,只有墨上筠一个人吃。
五十来岁的老板在一旁伺候着,端茶送水,关怀备至。
墨上筠吃了两口,就把他跟那小屁孩都叫到桌边来吃了。
倘若穿着便装,墨上筠或许可以无动于衷,可她现在穿着作训服、军装,身为一个军人让一老百姓伺候着,这场面若是落到导师的眼里,她怕是半个月耳根都难以清净。
小屁孩似乎被教育了一顿,这次现身话很少,一口一声“墨姐姐”叫着,喊完之后埋头吃饭,乖巧得很。
见小屁孩没再闹出什么乱子,老板悄悄地松了口气。
墨上筠进了门没多久,岑沚就去了前门超市,将小屁孩单独拎过去谈了谈心,等人被放出来的时候,小脸吓得苍白苍白的,连哭都不敢哭。
今晚怕是要做噩梦了。
这么想着,老板又看了看墨上筠的领章。
一杠三星。
小小年纪,这么高的军衔,前途无量啊……
不过,岑沚的女儿竟然当兵,老板只觉得违和感妥妥的。
正琢磨间,墨上筠放下了碗筷。
“就吃完了?”老板讶然地看了墨上筠一眼。
他才扒拉了两口。
“嗯。”
淡淡应声,墨上筠站起身。
老板麻利儿放下碗筷,同样跟着他站起身。
见他的动作,墨上筠微顿,继而朝他道:“我去网吧。”
这算是稳了他的心。
老板的小心思被看穿,讪笑了两声,然后只得将雨伞递给她。
岑沚交代他,一定要让墨上筠去网吧,不然他就惨了。
倘若墨上筠吃完饭就走了……
墨上筠接过雨伞,平静地道了声谢,然后拿着伞出了门。
老板就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墨上筠出了院子,身影彻底消失于眼帘后,才摸了摸下巴,也走了出去。
“大叔,你去哪儿啊?”小屁孩在后面喊。
老板一顿,交代他好好吃饭后,才冒着雨跑出去,来到先前紧闭的门前。
他记得,门没有反锁,里面的人若是能活动,没准会跑出来。
他还是先检查检查。
抱着这样的心思,老板一手拿着棍棒,小心翼翼地走至门前,紧张地将门给推开。
里面还亮着灯,房间内空荡荡的,被丢到里面的身影一眼就看得清楚。
不过是一眼,老板就愣住了。
两个魁梧的壮汉,全身被绳索捆绑,嘴被布条塞住,此刻浑身淤青、鲜血,正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第338、放心,腿废了也不叫你
墨上筠因无法公开的事而请假一事,被阎天邢瞒了下来,直至晚上训练结束后开总结会时,才说了一句墨上筠有要事在身,明早便回来。
老教官都习惯了,新教官也没法找茬。
只有涂生,一晚上都没在燕归那里讨到好处,如今墨上筠也没踪迹,调查举报信一事压根零进展,正发愁的很。
第二天,凌晨四点半。
正值天最暗的时间段,天地被雨声笼罩,头顶黑压压的一片,就连基地内亮起的路灯,也似是笼了层纱,光线比平时暗了不少。
五点教官才起床忙活,但阎天邢提前起来,悄无声息地来到二楼。
他去的是办公室。
但,刚到办公室门口,钥匙还未拿出来,阎天邢就发现了不对劲。
门锁上有刮痕。
门,被撬了。
两道剑眉拧了起来,阎天邢直接拿出钥匙,开了门。
幸好,门没被反锁。
在部队里,尤其是这样的基地里,能来撬他办公室门的,除了某些非部队之人,阎天邢唯一能想到的,就是——
墨上筠。
也只有她有那个胆子。
外面雨水淅淅沥沥的,阎天邢推开门的动静,被雨声遮掩,几乎听不到动静。
楼道的光线很暗,房间基本没有光线,入眼的唯有黑漆漆一片。
但,沙发的方向,分明有些许动静。
只是很快,便静了下去。
阎天邢站在门口,停顿片刻,等大致观察完整个办公室的情况后,才拿出手机来,一边打开手电筒,一边将门关上。
手电筒的灯光第一时间打在了沙发上。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熟悉的毛毯,毛毯不够长,两条修长的腿伸出些许,没穿鞋袜的两只脚,小巧玲珑,往下,是湿漉漉的裤脚,被挽了起来。视线从毛毯上扫过,在扫到脑袋的时候,毛毯被倏地一拉,将脸给挡住了,只剩下些许露出来的短发。
虽未看到对方的长相,但此人的身份,阎天邢也猜到了十成。
“把灯关了。”
毛毯下面,传来墨上筠烦躁的声音,嗓音里满是困倦和睡意。
几乎是她刚说完,阎天邢就关了手机的灯。
办公室内,再次陷入黑暗中。
阎天邢熟悉办公室的布置,无需借助光线,便畅通无阻地来到沙发前。
躺在沙发上的人动了动,片刻后,刷的一下就坐了起来。
听得那冷不丁的动作,阎天邢判断墨上筠很暴躁,心情不是很好。
“什么时候回来的?”
站在黑暗中,阎天邢的声音低哑平稳,刻意降低的语调,有不惊扰墨上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