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你也看到了,英子不过是个十岁不到的丫头,这要是真的发卖出去了,还是从总兵府发卖出去的,以后的去处只怕只有两种,”小荣子垂了眼,说:“暗娼馆,或者乱葬岗。”
这句话说得四喜心一突突,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忍不住结巴道:“那,那怎么办?”
“咱们夫人只是想立规矩,但是夫人一向是个和善人,从来都是有善心了,四喜姐姐不如先把事情原委跟夫人说清楚,夫人说不定会有别的处置。”小荣子给出主意,“而且,若是真的将一个不到十岁的丫头发卖出去,将来死了病了进了娼馆之类的,恐怕要被别人说咱们夫人苛待下人。”
四喜这又惊出了一身汗,站起来对小荣子行了一礼,“多亏了荣公公提醒,不然若是害得夫人得了不善的名声,可是大罪过。”说完就起了身同小荣子告别,“我这就回去跟夫人细秉。”
回到了内院,呦呦正在定后天宴请的菜单。萧沐仁说了,这次宴请的人虽然都不是有官职的,但是在民间却是很有影响力,让呦呦照着一等席面筹备。呦呦也清楚,有时候这些民间的人物虽然比官员们少礼了些,有时候也难缠了些,但是若是真的维护交际好了,比官员们更讲义气更讲究。
按照呦呦所知,京城里的一等席面是八冷盘八热盘六点心二主食二果盘酒水备两种。不过一地一俗,不知道哦嘉峪关此地的一等席面是怎么定的。于是就找了容妈妈来打听了一番,得知嘉峪关本地的一等席面并没有这么多菜的。
“嘉峪关不比京城物产丰富,菜品花样多,一般就是六冷八热就没了。”容妈妈大致给介绍了一下菜品种类,呦呦默默记在了心里。
正说着话,四喜回来了。呦呦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有话要说,就让容妈妈继续去忙,她自己再斟酌斟酌菜单。
容妈妈也是有眼色的人,同四喜问了好见了礼,这才出去。
“怎么了?看你神情不定的,可是出了什么事?”呦呦让她在小杌子上坐了问道。
四喜就把刚刚的事说了,但是没提小荣子的话,不是抢功劳,她怕夫人对小荣子心有芥蒂,以为他故意驳了夫人的面子,最后轻声问呦呦,“夫人,我看英子也可怜,能不能换个别的处罚?”
呦呦也头疼起来。她原本以为起码是个十四五的大丫头或者是个夫人,这才想着严厉惩治了,也的确是存了杀鸡儆猴的心思。可是现在一听四喜的话,也觉得为难,一个十岁不到的小丫头,能往哪儿去呢?怕是出了这个大门没两天就冻死饿死了。可是若是不处罚了,那以后自己的话谁还会听?
谷子端了一盘点心从外头进来,见呦呦皱着眉头,四喜坐在对面也是愁眉不展,就好奇起来,“姐姐这是跟夫人说了什么,惹得夫人不痛快?”
四喜知道的确是自己的原因,也不辩解,顺着道:“是我的不是。”然后眼睛依然看着呦呦,期望她拿个主意出来,夫人一向是最有主意的。
呦呦此时其实是没有主意的。她可怜同情英子,不过是无意间的一句话,却惹来这么大的祸事,可若是不撵出去,自己的威严何在。她呦呦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跳下去出不来了。
“跟四喜没关系,是我自己。”呦呦叹口气,早知道就不说那句话,先让人调查清楚事由再说好了。
等四喜把事情都说了,谷子也是不知所措。四喜姐姐说的没错,一个十岁不到的小丫头被赶出总兵府,肯定活不下去呀,到时候出了差错,人家会说夫人性子不善苛待下人。这样的名声可不好听。
“要不,去问问爷?”谷子试探着提了一句,“爷整日在外面行走,想来主意多。”
呦呦心想我主意也不少啊,不是一向都说我机灵聪慧?不过内心里不得不承认谷子这句话是对的。在这个时代,她就算双商再高,整日关在内宅里头,眼界也是有限的。这个世界又没有谷哥度娘。哎,古代的女人,真的很不幸很悲催。
“走吧,去见爷。”呦呦重重地叹一口气,从炕上下来穿上厚靴子,又穿了厚皮袄披上披风这才往前边书房去找萧沐仁了。其实她也不乐意去麻烦萧沐仁,呦呦一向是要强的,什么事都自己扛,可是这是目前她唯一的办法了,萧沐仁外头认识的人多,能不能送到别人家去让人帮忙养两年等大了再叫回来?却全然忘了,总兵府里不要的丫鬟送到别人家,这是请人帮忙呢还是给人添堵呢?
萧沐仁吃过了午饭就去了书房,他有些事务要趁这些天有空闲整理出来,然后交给呦呦。萧沐仁当初在嘉峪关当兵,除了置办下来一个院落外,还买了几个店铺、二十亩田地,另有一块沙坡地。
倒不是他有预见性知道自己以后会成为嘉峪关总兵,只是想着反正手里有了银子,多点产业多点进项总是好的,大不了回京城的时候再卖掉,赚一笔差价呗。尤其是那块沙坡地,算了算差不多有近百亩地,结果买下来总共才用了一百两银子。当自己跟当地的里长说哟买下那块沙坡地时,那位里长大概以为自己疯了,不过也是因为沙坡地无法种植没什么用,所以才能这么便宜。要知道,买那二十亩田地还花了五六十两呢。
铺子买的也便宜,刚好赶上一个商家要去兰州城投奔儿子,急着出手,萧沐仁就买了下来,买完了之后发先不知道要做什么营生,当时还想着,若是呦呦在肯定有好主意,可惜当时呦呦不在,写信回去又要好几个月,他就将房子租了出去,签了三年的租约,这就要到期了,等得空了和呦呦商量一下是继续租出去还是自己做些什么。
他将一摞地契租约都整理好了,装进小方盒里,准备一会儿回内院的时候交给呦呦,家里这些东西一向是归呦呦保管的,京城里是这样,嘉峪关当然也不能例外。何况呦呦一向有头脑,肯定知道怎样物尽其用。
他却不知道,他心里那个“有头脑有主意”的呦呦妹妹,此刻正没了主意,带着丫鬟婆子往他这里来请他给出主意呢。
呦呦到了外书房门口,先意思意思敲了下们,然后就推开门直接进去了。因为是外书房,谷子和四喜没有吩咐不敢进去,就在廊下背风的地方晒着太阳等着。
不一会儿程禇和甲剑从一旁的厢房里出来了,他们俩原本是在厢房里听伺候的,不过萧沐仁想事情的时候不喜欢有下人再跟前,现在夫人来了自然更加不用他们俩了,于是俩人就从一旁的厢房里出来,先对着四喜和谷子弯腰拱手行礼,“四喜姑娘,谷子姑娘。”
四喜和谷子于是也就屈膝同他们俩见礼。一番厮见后,程禇和甲剑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对着四喜和谷子说:“天寒地冻,两位姑娘进厢房来等吧,里头又火盆茶水。爷和夫人说话,不用人伺候的。”
“不用了,谢谢程哥哥甲哥哥。”四喜回绝到,谷子也附和着,“还是在这儿站着吧,主子们不用咱们近前伺候,可也不能离太远,万一用人的时候找不着怎么办?”
四个人在窗台下站着说话,以为书房关着门里面的人听不到,实际上四人谈话的声音早被里头的呦呦和萧沐仁听了进去。
呦呦捏着帕子捂着嘴笑了一会儿,隔着玻璃喊四喜,“你们俩进厢房去等吧,外头冷别冻了,人家甲剑和程禇一片好心呢。”说完继续对着萧沐仁捂着嘴巴笑,还对他挤眼睛,萧沐仁虽然不明白她笑什么,但是依然跟着傻乎乎地笑。
外头这四个人这才知道刚刚一番对话全都被屋里的人听了去,忍不住一齐脸红了起来,杂乱地应了“是”,一起进了旁边的厢房,去喝茶吃点心烤火去了。
呦呦隔着透明的玻璃窗看了一会儿,依然“吃吃”地笑。
“好了,不要笑了,打趣下人有什么乐趣。”萧沐仁到了被水放到呦呦面前,笑着说了她一句,语气里却完全没有责怪的意思,甚至还有些纵容的意味在里头,“也不怕被人听见,再搞得不好意思。”
呦呦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对着身体前倾,状似神秘地问萧沐仁,“难道你就没发觉,甲剑和程禇他俩对谷子和四喜有意思?不然干嘛那么献殷勤。”从来对别的人都是不假辞色的。
“我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出来了。”萧沐仁说,“我等着呢,看他们俩什么时候来求我。”
“还说我呢,你这不也是在打趣下人?”呦呦喝着茶,笑看了一眼萧沐仁,然后语气正经起来,“我可告诉你,别以为他们俩来求亲我就答应,我的婢女,一向是自己挑了喜欢了才行的,要是四喜和谷子不喜欢,谁说也不行。”
“知道,知道。”萧沐仁忙不迭地答应着,“这种事当然要两厢情愿。”心里却在想了,你的人可不是随你,当然要自己相中了才行。要不是你自己相中了,我哪能娇妻在怀呢?这么想着就想起来,刚开始成亲的时候,呦呦晚上睡觉多数还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睡着,后来……后来从山东出来以后,就愿意往自己身边靠近一些了,这也算是好事了。
萧沐仁端着茶想着心思,一时就没有说话,也就没有发现呦呦也没说话想着心思。等他一杯茶喝完,发现呦呦还在沉思着,像是有事情,这才开口问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又出来了?出出进进地小心再着了风寒。有什么事等我进去说不行吗?”
呦呦噎了一下,是呢,有什么事等萧沐仁回了内院再说不行吗?又不是非要现在就解决,怎么就非得现在过来呢?呦呦觉得有什么东西再自己脑海里一闪而过,太快了她没抓住,再想抓又抓不到了。
萧沐仁看了一句话问完,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呦呦说话,就更是莫名其妙了,今天是怎么了?
呦呦想完了自己心思,这才回过神来回答萧沐仁的问题,她把前因后果是件发展都说清楚后,愁眉苦脸地看着萧沐仁,“我也没想到是个小孩子,这要是撵出去,肯定活不下去了,可是不撵出去,人家该说我说话不算是,以后就更没人听了。”十分苦恼的样子,眼睛更是盯了萧沐仁看,希望他能给出个主意。
大抵无论古今,男人们都是这样,喜欢娇俏的羸弱的女孩子,被激发出保护欲,凭空觉得自己两米八。所谓“撒娇女孩儿更好命”?
萧沐仁见呦呦一副依赖依仗的神情,心底十分受用。
要是还在京城就好了,送到庄子里去做苦活,也就不用想那么多了。可惜嘉峪关人生地不熟,什么都不知道呢。呦呦在心里这么想,却是并不敢直接这么说出来,怕萧沐仁多心。
萧沐仁沉思了一会儿,先从一旁把刚才放好的装了地契的盒子拿出来给呦呦,“这是我头些年在嘉峪关置办的产业,交给你,你看着打理。”等呦呦收下了又说:“有几间铺子快要到期了,里头有租约,你看到时候做点什么营生。”
呦呦拿着盒子一开始还不明白,我让你出主意你怎么给了我地契?不过等她打开看了一眼之后发现,啧,萧沐仁这产业算是没少置办啊,也很是有经济头脑。
然后她就恍然大悟了,“你的意思是,把英子送到外头铺子里去做杂活?这个主意倒是挺不错的。”
萧沐仁却摇了头,“外头铺子看起来没有家里头好,其实算不上罚,而且毕竟还是在嘉峪关城里。给发配到庄子上去吧。”然后又说:“那块沙坡地买来还一直闲置着,也没人住,不然送那里去也好。”
呦呦这才从盒子底下翻出那张沙坡地的地契来,然后就瞪大了眼睛,“这么大一块地,才一百两?一亩地一两银子多一点?这么便宜?!”感叹完之后狐疑地看向萧沐仁,“你不会是以势压人了吧?”
萧沐仁瞪了眼,“我是那样人嘛!”竟还委屈起来了。
“不是不是。”呦呦连忙摆手,“我就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
“那块沙坡地别看大,可是一直闲着,现在想想有些后悔。你主意多,想想看能不能做些什么。不行的话就也没关系,放着吧,反正也不贵。”
呦呦点头,表示知道了,又想果然是“财大气粗”,一百两银子,不贵。
两个人坐了一会儿说了几句话,呦呦就要回去,临走前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回身叮嘱萧沐仁,“四喜跟我说这件事虽然没提,但是我让她把人送到小荣子那里去的,她回来之后才有这番话,想来是经过了小荣子的点拨了。你找个时间替我赏小荣子,要谢谢他呢。”
“谢什么,这不都是他应该做的?”萧沐仁说,然后看到呦呦瞪眼睛立刻改口答应下来,“好好好,赏他赏他!”
呦呦这才叫了四喜谷子出来,重新穿上大衣服回了内院。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是病啊是病啊!我困到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要来更新。明天那章,只码出三千字来,如果我挺不住,明天就只有三千字看。
☆、第一五六章
第一五六章
第二天午后, 呦呦吃了饭有些困倦, 正歪在萧沐仁身边打盹,萧沐仁则拿了书信在看。谷子和四喜在外间坐着, 萧沐仁和呦呦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愿意有下人在跟前的,于是俩人就围坐着火盆烤火做针线,一边小声说闲话。
到了半下午的时候, 小荣子和容妈妈过来禀事情了, 说是已经把各处的人都安排好了,想请夫人过目一眼,看看有什么要改的。
谷子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穿过正厅走到内室门口撩开帘子看一眼, 萧沐仁听到了动静对她摇头,谷子就立刻放下帘子退了回来,对小荣子和容妈妈小声说:“还睡着呢,爷不让叫醒。”
此时四喜也搬了两张椅子过来, “荣公公和容妈妈先请坐吧,这个时候了,估计夫人快起了。”
小荣子就拱手谢了在椅子上坐下, 一边烤着火一边小声说着话。
容妈妈却是头一遭遇到这样的主母。别人家的主母都是天不亮就起床管家理事,午后小憩一会儿也就起来了, 可是这位总兵夫人,听说今天一直睡到了辰时正, 午饭后不久就又去歇了,这一直到半下午了,居然还没有起。下人们来禀事情, 爷不叫起居然还让等着,再过两个时辰天可黑了,这晚上要走了困可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好办,下午睡多了晚上睡不着的话,那就做些爱做的事呗!多好办啊。
容妈妈见小荣子都坐下了,只好也道了谢坐下来。这外间四个人,只有自己是外人,话不好多说,就跟着附和几句,多笑笑。
有过了差不多两柱香,里头才喊了人进去伺候。今日是谷子当值,立刻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站起来去打水拿帕子进了内室,四喜也站了起来开始沏茶倒水送到厅里去。再过一盏茶,谷子端着水盆出来了,对着小荣子和容妈妈点头,示意可以进去了,两人这才整理了衣服进了厅里。
呦呦在榻上坐了,小荣子就把定好的名单交给谷子,谷子再转呈到呦呦手里。呦呦拿着名单看了一会儿,眼里露出赞赏之色,忍不住点点头。
各处的名单都按照各人的长处去安排了,每处都是一主一副两个管事,这两个管事一个京城的一个本地的,一主一副互相辖制。而且并不是所有主管事都是京城的或者都是本地,若是库房处的主管事是京城的副管事是本地的,那么随侍处的主管事就是本地的副管事是京城的。唯独一处例外是厨房,厨房的大管事是吴嫂子,两个副管事,一个京城的是白榉的儿媳妇白奇家的,还有一个本地的做过十多年厨房管事的刘娘子。
呦呦对着白奇家的的名字看了好一会儿,将两张单子递回给他们俩,“行,就按这个先安排下去吧,做一段时间看看,不好就再换。”
容妈妈和小荣子接了单子告退离开,下去安排去了。呦呦坐在榻上,靠着抱枕轻轻打了个呵欠,内室门口传来脚步声,呦呦用余光瞟着他,在萧沐仁看过来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剜了他一眼。要不是他昨晚缠着自己胡闹了一整晚,她也不至于天快亮了才睡着。能清醒地坚持一上午处理了事情,已经很不错了。
萧沐仁被呦呦剜了一眼也不生气,当然他也不敢生气,本来就是他理亏。他在榻边上坐了下来,先对着呦呦笑,然后看到桌上放着的茶杯,先掀开盖子看了一眼,里头还有半杯水,直接端起来就喝,也不管水已经凉了。
呦呦根本来不及拦她,一杯凉茶就已经被喝光了,赶忙叫了谷子送热茶上来,然后半埋怨地对萧沐仁道:“怎么喝凉茶?又不是没有热水?渴了喊丫鬟进来倒茶不行吗?”
话音落谷子提了热水壶进来添茶了,呦呦这才停了话音,等人走了又念叨了一句,“天气本来就冷,喝凉的再肚子疼。”
“哪有那么多讲究,在野外我们还喝雪水呢。”萧沐仁笑了一下,然后对上呦呦不赞同的目光,立刻补充,“平时还是喝热水的。”
呦呦就不再做声,然后一低头就看到萧沐仁刚刚放在桌子上的信,于是就拿过来看一眼信封,是从京城来的,于是就诧异地问:“大哥来信了?”不是说现在大雪封路,信息不通?为了避免到嘉峪关时候寄不出去信,当初他们从长安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把平安信寄出去了。
“应该是年前就寄出来了,可能也是怕大雪封路吧。”萧沐仁放下茶碗,转过身来对看信的呦呦说,“中午的时候送来的,我估计第二封信应该也快到了。”
“那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呦呦念叨了萧沐仁一句。
“你不是在睡觉吗?我就没叫醒你。”其实是怕她起床气发起来,毕竟追根溯源的话,是自己昨晚太胡闹了。
此时呦呦已经不听他说话了,自己将信拆开抽出信纸读了起来。信里面没什么大事,主要就是告诉他们到了嘉峪关之后要早点写信报平安,因为从五月呦呦他们动身离开京城后,谭丽娘就先是不舒服了一阵子,精神也恹恹的,只有收到呦呦的来信时才会好一些,一直过了半年才算渐渐好了。
呦呦看到这里就掉下眼泪来,谭丽娘思念与她,她又何尝不思念与谭丽娘。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离开娘亲。虽然一路上游玩着,可是心里还是时时惦记着,不然怎么会吃到一样好吃的就多要一份看到一样好看的也要买下来,等攒了一马车就请进京的镖局送到将军府,都不过是为了聊表心意罢了。
萧沐仁不防呦呦突然落了泪,赶忙挪到她跟前去,“这怎么哭了?不哭不哭啊,我在呢。”
呦呦一开始还只是自己啜泣了,后来萧沐仁一哄,也不知道是矫情还是怎么的,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手抓住了衣襟哭了起来,鼻涕眼泪一大把地蹭在他的衣服上。
萧沐仁知道她是看了信想念家人,可是却说不出别的话,翻来拂去的“不哭不哭”这么哄着。后来干脆话也不说了,就一手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免得哭久了背过气去。
就这么哭了一场,半柱香后呦呦才从萧沐仁的怀里直起身,抽抽搭搭地地耸着肩膀继续往下看信,然后看到动情处继续啪嗒啪嗒掉眼泪,泪水将信纸都打湿了。
萧沐仁看她哭着掉眼泪,忍不住好奇怎么会有那么多眼泪?
信很快就看完了,最后的落款日期是去年的九月十三,到今天三月二十已经半年了,也不知道京里现在如何了。
呦呦捏着帕子擦干了眼泪,萧沐仁赶紧提了茶壶倒一杯热茶喂了她喝,哭了那么久,水都变成眼泪流出来了,可得多喝一杯。
两杯热茶下了肚,呦呦这才觉得口里没那么干了,于是将信纸放到炕桌上,喊了谷子进来,“去内书房拿了笔墨纸砚进来,我要给京里写信。”
萧沐仁诧异,“现在就写?写了也发不出去送不走啊。”
“一天写一点,等到能走那天,一起发出去。”呦呦说着已经伸手递了过去,萧沐仁无奈地替她挽了袖子又把手上的镯子撸了撸,谷子端了笔墨纸砚进来,萧沐仁又让她去点一盏灯进来,然后自己端起茶杯往砚台里倒了一点水又拿起墨条开始给研磨。
不一会儿谷子执了一盏琉璃灯进了来,将等放在桌上不碍事的角落,遵从萧沐仁的吩咐拨亮些,然后又提了茶壶换了一回热水,这才下去将空间留给萧沐仁和呦呦两个人。
呦呦拿了毛笔蘸了墨,想了一下开始低头写信:父母大人膝下敬禀者……
三月二十一那天,是萧沐仁请客的日子,呦呦一早上就起来收拾了,对着镜子挑了半天首饰,最后才挑了一套珍珠头面,然后换上了樱花粉的狐狸皮领棉袄,底下是粉蓝的灰鼠皮裙子,然后对着镜子看了看,觉得不会出错了才起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