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的话,都是作数的。殿下要这样做,我劝不住,便也只能倾力相助了。只是我有一事相求。殿下大计得成之日,可否看在我的份上,放威远侯府一条生路?”
夏初瑶也跟他一起笑了,或许一直以来,她被那些无谓的担忧缠得太过束手束脚了,他们都已经破釜沉舟,要放手一搏了,她这个死过两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日后往来,我会让楚离递送消息,一切密令与从前一般,你在国公府,万事须得多加小心。”得了夏初瑶这句话,穆玄青也算多了几分心安。
“殿下也只国公府里的情形,若是有什么急事,我等不到楚离,又要如何跟殿下传信?”抬手替穆玄青添茶,夏初瑶轻轻问了一句。
“若有急事,你让阿城送信便可。实在不行,你的好夫君不也一副要给你帮忙的模样么?”穆玄青见她试探,也只是笑着回到。
“我这里有个东西,想让殿下替我查查,是出自何处?”穆玄青这般说,夏初瑶也不与他多纠结。想来这国公府的眼线,是穆玄青的另一张底牌,不会轻易亮给她看,她倒也不急,只是将先前描摹下来的图案递给穆玄青。
那晚夏棠给她看得那个纹路,之后她细细回想,照着梦里的模样,大致画了出来。
这纹样与寻常的玉佩不同,雕的不是祥草瑞兽,看着也不像是什么文字,看似没什么规律,一环扣着一环,也是十分稀奇了。
“这是什么?”
“先前看到的一个玉佩纹样,我看着觉得蹊跷,想让殿下帮我查查出处。”
应了夏初瑶的话,穆玄青也没有多问,只是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楚离,将宣纸折了收好。
“殿下若是要查通晋之事,不妨从刑部尚书夏崇德入手,或许会有所发现。”想起那日沈临渊意有所指的话,夏初瑶提醒到。
穆玄青微微一愣,侧头看了一眼一直静静站在他身后几步开外的楚离,没有应声,只是
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他虽是为了你设的这个局,可你们在此多留也不妥当,还是早些回去吧。”
“所以,你到底在生什么气?”从雅间出来,在门口,穆玄青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你这么关心做什么,又不是生你的气。”抬眼看到自隔壁雅间出来的沈临安,夏初瑶瞥了穆玄青一眼,没好气地说。
穆玄青不说,她都没发现自己竟然还在为着那晚的事情生气。面上虽然不显,可此刻心中也有几分酸楚。
“说得也是,不是生我的气,我想哄也是哄不好的。”笑着说罢,见她变了脸色,穆玄青从怀里掏了一个红木盒子递给她,“这是望舒从张真人那儿来的方子,给你配的药,吃完了之后,我再叫楚离给你送。”
“有劳殿下记挂了,我们这便告辞了。”不等沈临安多问,夏初瑶作礼拜别了穆玄青,一把抓了沈临安的手,匆匆下楼回府。
“先前还觉得是天方夜谭,却不想,这世间竟真有起死回生一说?”等得在楼上目送了国公府的马车离去,一直不说话的楚离站在穆玄青身侧,轻笑道。
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玩味。
“如今这份大礼,殿下不会再怀疑本王的诚意了吧?”穆玄青挑眉抿唇,看着楼下往来的人群,淡淡道。
“你们寻得慕衍,本王已是十分满意了,眼下大礼实在贵重,”抬手扯了面上的面具,眉目疏淡,窄鼻高梁,唇畔带着几分凉薄,已不再是楚离,而是靖安王褚云景,“本王听说,夏初瑶与晋王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晋王如今这般,是将她往万劫不复的深渊里推,晋王舍得?”
“情投意合?她的那份情,早就不知投向谁的怀抱了。”穆玄青冷笑了一声,起身离开了窗前,“殿下与本王相处不久,想来也不知本王的脾性,但凡是本王得不到的东西,以其看着心烦,不如尽数毁去,也好叫眼前清静。”
“晋王的这个性子,倒是十分对本王的胃口。”褚云景看了一眼刚刚被他按过的窗棂俨然塌陷了一块,也只是轻笑着说了一句,与他一起出了门。
“晋王放心吧,日后你与本王便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你所求之事,本王必当竭力相帮。”并肩低声说了一句,褚云景也不再多留,快步越过了穆玄青,下楼离去。
穆玄青要毁了晋国,毁了那沈三夫人,他想借此机会毁了沈临渊,毁了太子殿下的大好前程。
当初答应穆玄青将沈临渊部署在晋国十城的布防暗中替换成他的人时,褚云景颇费了一些功夫,还觉得有些心疼肉疼。如今瞧着,自己倒是做了一桩好买卖。
145除非我死
“你在生我的气?”马车上,想起穆玄青在门口时问夏初瑶的话,沈临安看着身旁托腮盯着窗外发呆的夏初瑶,蹙眉问道。
秋收在即,户部会有一阵好忙,这些时日他除了户部的事情,还在和褚云舒一起梳理朝中各部官员的关系。
不知是因为心中不甘,还是这些时日柳相对他耳提面命的教诲,褚云舒终于下定了决心,也想在朝堂之上争得一席之地。
朝中诸事繁杂,府里这几日沈朔因着通晋之事也常寻了他详谈,倒叫他有些无法顾及在落松苑养伤的夏初瑶。
“我没有。”夏初瑶本是因着先前穆玄青的那些话而想得出神,听得沈临安的话,下意识地答了一句,转头对上他的眼,轻叹了一口气,“三爷刚刚说的那些话,是认真的吗?”
“夫人当时说的那些话,也是认真的吗?”沈临安没有答她的话,往后靠了靠。
“我想做的事情,有晋王帮忙便已足以,我知三爷的一番好意,可是,我不想三爷卷进晋国的是非里。”比起报仇,今晚穆玄青那番要借齐伐晋的话叫她更加震惊,她曾觉得穆玄青虽然有时手腕强硬,还有些不择手段,可也算得上是一心为民。她不明白,到底桑泽城发生了什么,竟是叫他有了要发动国乱的想法来。
这样的想法太危险,她不能叫沈临安卷入其中。
“是不想,还是不愿?”他曾陪她回晋国,陪她杀了一个晋国官员,如今回了故洗城,见着了穆玄青,她便说不想让他卷入这些晋国的是非里。
沈临安突然觉得自己有几分可笑,先前竟然会因着自己这几日对她的疏忽和歉疚,想让她高兴和安心,所以给她安排了这一场会面。
“三爷还记得我们在桑泽城那几日的所见吧?”起身坐到了沈临安身旁,夏初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察觉到他下意识的躲闪,她也只是将手扣得更紧,“从前的威远侯府,也如国公府里一般,父侯与母亲夫妻和睦,两个哥哥与我也感情深厚,可如今,他们都是什么下场?我不想三爷插手,并非对你有所顾忌,只是不想让三爷步我的后尘。”
她知道沈临安的那些话,是他的真心实意,可偏偏叫穆玄青听了去,如今只怕她当场那般严词拒绝,穆玄青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如今已是家破人亡,不想再看着沈临安因为她落得如此地步。
“你不愿我插手,是怕我有朝一日事涉家人的时候会为难?”沈临安顿了一顿,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这些时日,他一直在想夏初瑶随他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是在与夏初瑶相处了近半年之后,才爱上了她,可是她呢?她自大婚当日起,便在小心翼翼地假装成另一个人,在听到避子汤药之后,他甚至有几分怀疑,当初夏初瑶那般半推半就委身与他,是真的对他动了心,还是只是这也是她报复沈临渊的手段?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怀疑她,可是,即便是隔了那么久,再提孩子的事情,她依旧欲言又止,那日听得她和阿城说的话,他是真的有些担心。担心这一切,都是她筹谋已久的复仇计划而已。
“我也想安心做三爷的妻子,在落松苑守着三爷。可是,即便是放得下那么多仇恨,我却也不能看着父侯和威远侯府身陷这般境地。不能在他们膝下侍奉已是不孝,如今我至少要尽我所能,给他们换一份安平。”
自跟随沈临安从晋国回大齐的那日起,她便告诉自己,不要让心中的仇恨动摇了她想与沈临安相守一世的决心。可是,仇可以不报,她却不能放任威远侯府不顾。
父侯虽然在战场上英勇,可是,愚忠是他最为致命的弱点,二哥的死让她明白,除非晋帝放过夏家,否则总有一日,不止是大哥,只怕父侯甚至整个威远侯府,都将因着这分愚忠走向覆灭。
自醉仙楼出来,时辰尚早,沈临安的马车也没有直接回国公府,而是绕过长街,到了月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