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瑶刚想开口,却只觉一旁还跪在地上的周氏拉了拉她的裙角,垂目看到周氏跟前落在地上的那一片眼泪,夏初瑶在心底叹了口气,冷冷扫了夏崇德一眼,却也还是跟着小厮往祠堂去。
“你们谁敢出府去国公府报信,抓回来全部乱棍打死。”等得夏初瑶出了厅堂,还能听到里面夏崇德冷冷落下一句,然后出了厅堂,越过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家的祠堂设在尚书府北角,也不知是不是供着那么多先人牌位的原因,一进门便觉一股阴冷的风扑面而来。
等得见她跪在牌位前,也不吵不闹了,两个小厮才出门去,合上厚重的门后,却也没走,只守在门外。
夏崇德那一巴掌打得重,这会儿半边脸都肿了,夏初瑶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刚一触到,便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刚刚的确是她火气大了些,不管她怎么闹,她终归是要回国公府的人,夏崇德不敢真拿她怎么样。
可是周氏是尚书府的人,她今日这般为她出头,却只会叫她日后更受委屈。
从前只是为了诓骗穆玄青才编了那些话,这会儿夏初瑶倒是真生了想让周氏离开尚书府的心思。即便是回周家去也好啊,何必在这里守着一个半分不将她放在心上的男人,受这样的委屈。
夏崇德铁了心要将她在这里关上一夜,晚间听得外面有人声有哭声,不过片刻便都散去,想来是周氏来过又被劝走,夏初瑶知道自己出不去了,枯坐得有些无聊,便起身去看那些牌位上的名字。
虽然夏家是徐州大族,可夏崇德的父亲是旁支,不算什么显贵,牌位上也只是落了个名字,想来夏崇德能当上这刑部尚书,也算是光耀门楣的。
看完了前头的,目光落到后头几排的时候,却是叫她一愣。
瞧夏崇德这般模样,倒没想到,他祖上竟还出了几个大将军。看模样,应该是夏崇德祖辈,曾祖辈的事情了。
正待细看,却突然听得门响,怕是夏崇德过来,夏初瑶忙绕回来,在蒲团上规规矩矩地跪好。
嗅到熟悉的香气,夏初瑶垂眸,压着自己想要愤然而起的冲动。
“哟,先前不是威风得很吗?我还以为你嫁去国公府之后,真长了本事呢,明明是被撵回来的弃妇,竟然还敢这么嚣张。”一身绫罗锦缎,满面脂粉香气的人看到夏初瑶肿了的半边脸,站在一旁呵呵地笑得得意。
夏初瑶咬了牙,不打算再理会她。
“你说得不错,我的确只是个妾。可是,妻也好,妾也好,不过是拿给外人看的身份罢了,这府里真正谁说了算,那还不是看老爷的意思。叫你娘绣帕子又怎么样,我若是不高兴,叫她端茶送水捏腰捶腿,她也得受着。你娘早就看清了,认命了。”见她不反驳了,辛姨娘倒觉得这趟来得失了趣味,蹲下身子,在她身旁冷冷道,“我劝你也早些认了吧,你跟你娘是一个命。”
先前听夏桃说沈临安对她的态度有所改变,如今又听得夏棠为着夏桃与沈临安吵架回府,想到这娘俩的遭遇,心中越发得意。
本已不愿再顶撞,听得她这般说,夏初瑶抬头扬手,便想给她一巴掌。
手腕被辛姨娘扣住,随即便被她猛地推倒在地。
“想跟我动手,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站起来退开两步,瞧着地上因为碰到脸上的伤而疼得拧眉的人,辛姨娘终于觉得气顺了,打算离开,留她在这里关上一夜。
“那我就叫姨娘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这个能耐。”撑着起身,夏初瑶理了理衣襟,还不待辛姨娘转身,抬腿一扫,狠狠踢到了辛姨娘肚子上。
看着那个被自己一脚踢得飞出去撞到半开的门上又重重落到地上爬不起来的人,夏初瑶神情倨傲,满眼漠然。
守在门口的小厮也被这般阵仗吓到了,直到地上的人呻吟了几声,才赶忙上前扶人。
因着夏初瑶这一脚,刚入夜尚书府里又乱做一团。
被两个小厮押到前厅去的时候,周氏已经在那里跪着了,她身旁跪着的沉碧和黛绿见她进来,张口想要唤她,却也不敢出声。
夏崇德坐在堂上,见她进来,大袖一扫,手边的茶碗扫落在地,滚烫的茶水合着碎瓷片溅在了她的裙摆上,也不管跟前的碎瓷片,两个小厮压着她直接跪在了上面,还反扣着她的手,不让她动弹。
“你是越发嚣张了,居然还敢出手伤人!”堂上的人面色铁青,这回连声音都在颤抖。
夏初瑶那一脚力道不小,辛姨娘又重重撞在了门上,当场便被撞得吐血,这会儿还躺在屋里喊疼。
这出嫁不过一年,从前那个唯唯诺诺,不敢吱声的女儿就变得这般暴戾,居然敢仗着有国公府给她撑腰,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夏初瑶不言语,只冷眼看他。
她越是这般,越气得夏崇德只觉心肝脾胃都疼,刚起意要让人去取家法来,才刚开口,便见着自家小厮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
“老爷,国公府派了人过来,说是镇国公老爷要接三夫人回府,必须马上就走!”
“什么!”猛然起身,见得外面已经有人领着镇国公府的人进来了,夏崇德怒极反笑,上前两步,冷笑着看夏初瑶,“你倒是好本事,叫镇国公府的人掐着时辰来救你,只是今日不管谁来带你走,都得先等我管教了你这个不孝女再说。”
言罢,就喊一旁的人去取家法。
今儿尚书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即便是沈临安亲自来接人,他也要先打了夏棠再说。
“这是在做什么,这般热闹?”然而,这次来的,却不是沈临安,而是国公府的二公子沈临寒。踏进门来瞧着这般阵仗,沈临寒也是吓了一跳,却也还是绕开跪了一屋子的人,上前朝夏崇德作了一礼。
虽说他在刑部,沈临寒在吏部,不过都是替二殿下做事的人,夏崇德这会儿倒也不好跟他翻脸了,只是与他见了礼,叫人备茶。
“府中有急事,父亲叫我来接弟妹回去,这事儿耽搁不得,便不在此多叨扰了。”沈临寒却阻止了他,转头去唤跟他一起来的霜降,“去扶三夫人起来,我们回府。”
“沈大人,本官与小女还有些家事要叙,不知可否等上一二。”见他们要带夏初瑶走,夏崇德脸上没了勉强扯起来的笑意,沉目开口。
“夏大人与弟妹有什么家事,可以改日再叙,今日国公府上的事情等不得,夏大人想要留人,自去国公府跟我父亲说。”沈临寒也沉了脸,横眼一扫,几个想要上前拦人的小厮便悻悻退到了一旁。
“既然府上有急事,那便改日再叙,这笔账为父给你好生记着,总有叫你来领受的时候。”看沈临寒的脸色,夏崇德叹了口气,只得让步,这后面的话,却是看着夏初瑶说的。
听得国公府来人的时候,夏初瑶本以为是沈临安来了,这会儿见着沈临寒和霜降,倒有几分迷糊了。
一路不言语,只跟着他们出了尚书府,上了沈家的马车。
瞧着对面左颊红肿,裙上溅了茶渍的人,想着刚刚的情形,沈临寒张了张嘴,却也没问,只是叹了口气:“临安还未回府,弟妹今日可得小心些。”
膝盖刚刚被碎瓷片划破,这会儿合着脸上的上一起疼得她咬牙,听得沈临寒这般说,夏初瑶身形一晃,抬眼不解地看向他。
本以为刚刚沈临寒说的话都是托词,却不想,这会儿竟真的是沈朔有急事要让她回去?
若只是寻常的事情,大可叫了下人来接便罢了,这次沈朔居然叫沈临寒亲自来,那必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二哥,府上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