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渊看了他手里的流火剑,又转头看了看安静站在他身后不言语的夏初瑶,默然不言。他这番解释,看似十分合理,甚至解了他先前的诸多疑虑。可是,他又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你说你此番请旨南来赈灾,只是为了借此之便,来寻弟妹?”当初他在朝堂上上折请旨南去的时候,他与太子便一直在猜测他做此一举到底是何意图,不知他这背后到底是在为二皇子还是三皇子做事。
如今骤然听得这般解释,沈临渊竟是觉得有几分荒唐。
“否则,以临安的脾性,这百官皆避之不及的事情,临安又怎会主动请缨。”沈临安苦笑,面上多有几分担忧之色,“今日临安来此,便是想请大哥替临安出个主意,临安初涉朝堂,这赈灾之事尽心倒可办得不留差错,可是这审查去岁赈灾之事,如今却是半点头绪也无,不知要从何处下手,再这般下去,只怕难以交差了。”
先前他还在苦恼这徐州之事,他要如何介入,帮太子一把的同时,又不至于让沈临安陷入危局。如今倒好了,还不等他开口,他这个三弟便主动来请教他了。
太子曾有意拉拢沈临安,只是他三番五次婉拒,今次开口,倒是叫沈临渊觉出几分靠拢的意思来。眼下便也不再纠结他先前所言的那些事情,只想着如何将今次这太子督办赈灾之事毫无痕迹地掩过去的同时,又叫沈临安可以回朝交差。
沈临渊要与沈临安议朝事,夏初瑶还不等他们开口,便识趣地先退了出来。
此刻他们在神武军军营中,因着刚刚领着往主帐走了一遭,大家倒也都知道了夏初瑶的身份,她出了主帐在营中行走,倒也没人特意拦她。
久不在军中,如今再入军营,虽说这曾是敌营,不过看着眼前往来的将士,心中倒也多了几分亲切之感。
“本还以为是本王眼花看错了,却是不想,竟然真在这神武军营里见着了沈三夫人。”刚绕了小半圈,想着折回主帐去等沈临安,才到半途,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夏初瑶身形一顿,叹了口气,才转过身来,恭恭敬敬行礼。
“先前听说夫人去滨州养病了,却不想,夫人这病,是从滨州养到了沧州?”骤然在此见到这个沈三夫人,褚云景也有几分惊讶,今日朝中来旨,让他尽快与晋国商定签订盟约的时间,他来着军营,本是想来找沈临渊商量,派谁去桑泽城传信。
“回禀殿下,妾身本在滨州养病,听得此番三爷到徐州赈灾,思及三爷安危,心中实在记挂,所以才南来寻三爷,倒叫殿下看笑话了。”
“夫人这南来寻的是沈大人,怎么竟是寻到了沈将军的营中。莫不是夫人又如上次一般,与沈大人约好了在这里相会,还是说,夫人记挂沈大人,便连带将沈将军一起记挂了?若是如此,夫人这份情意,可真是深厚。”上次多亏得她往那驿馆跑,他才有了机会争得这个差事,褚云景对这份误打误撞本该是有几分感激的。
只是眼前之人是害得骊阳落得如今这般地步的罪魁,一想到此,褚云景便忍不住对她生了几分厌恶。如今见着她在这营中,想到她与沈临渊的那些事,更觉恶心。
“殿下说笑了,拙妻不过是随微臣一起来拜会大哥的,想着殿下事忙,不便惊扰,倒是微臣失礼了。”夏初瑶张了张口,刚想反驳,便被身后的声音截断。
沈临安与沈临渊一起朝他们这边走来,这会儿站在五步开外,一起朝着褚云景作礼。
“沈大人身担赈灾重任,这个时候跑来私下拜会自家兄长,是不是有些不妥当?”抬眼看到沈临安,褚云景笑得有几分复杂。
这御史台要求彻查太子督办赈灾一事,褚云景自是知道的。他本还盼着,这回事一个削弱太子势力,叫父皇对太子有所忌惮的好机会。
这会儿看到沈临安与沈临渊站在一起,心中总有几分不好的预感。
“回禀殿下,前些日子南岸的赈灾物资多是从沧州急调,微臣这次来越宁关,是为了看看越宁关军中供给有没有受此影响,并非全然为着私事。”沈临安声音恭敬,答得不疾不徐。
“如此便好。沈大人初入朝堂便得父皇器重,这次南来赈灾,可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若是办得好了,回去只怕就不单单是一个礼部侍郎那般无足轻重的职位了。如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沈大人可好好好把握住机会啊。”
又看了一眼一旁垂手静立的夏初瑶,褚云景这般言罢,也不再理会他们,只是命了沈临渊随他一起去了主帐,商议南去人选之事了。
“三爷那般说,大哥便信了吗?”等得一起出了神武军大营,夏初瑶想起先前他在帐中的话,还是有几分担忧。
到如今她也明白,自己当初走得草率,却没想过给沈临安留了那么多麻烦。
“他要问我,我这般答了,信不信那便是他的事情了。即便是不信,他也查不到其他的什么线索。”比起沈临渊信不信,如今沈临安心中所虑的,是太子之事。
他请旨南下,是一时情急。可这差事,终归是要办好才行。就像褚云景所说的,此番赈灾是他的机会,可是,这摆在眼前的机会,想要抓住,还是有些困难的。
不过这些忧虑他也没有跟夏初瑶提起,只是带了她一起继续赶路。
两人刚出越宁关,进越宁城就在城门处被御风截住。
“不是留信说让你安心留在君和城帮衬慕家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看着自城楼上跃到他们跟前的人,沈临安蹙眉。
先前趁夜离开,他没有告诉池光,甚至连御风都瞒了,只留信让他们先留在君和城等他。这会儿看着也不知在这越宁城守了几日的人,沈临安有些惊讶。
“公子,你可算回来了!”在这越宁城等了三日,御风是一日比一日着急。
“怎么,是徐州又出了什么事?”见他满眼急色,沈临安眉头拢得更紧。
“不是徐州,是滨州。”从袖里取出一封信函,递到沈临安跟前,“三日前滨州来信,慕家出海的船在碧落还上遇到了大风浪,三艘龙行大船全被海浪拍烂,所有的人都葬身大海,葛先生听闻此事,呕血病倒,慕姑娘和……和那个叫阿城的孩子,一夜间不知去向,池公子叫人四处寻找,到今日也没半点消息。”
129更有底气才行
因着先前慕葛情况稳定,慕千寻便带着君和城的几个慕家大夫还有守城军去了卢阳城,阿城随行。
收捡焚烧尸体花了许多时日,还需得验水投药,杜绝留下后患,这一去,直到接到慕家出事的消息时,人都还在卢阳城。
只是,收到信之后的慕千寻,第一反应并非赶回君和城与葛先生汇合,而是一夜之间,带着阿城不知去向。
这几日池光派了人寻遍了安雅河南岸他们可能去的地方,半点消息也无,滨州慕家来信,也不曾见过他们的少主。他们竟是仿佛一夜之间,突然消失了一般。
慕葛自那日呕血之后,便又卧病在床,直到沈临安和夏初瑶回了君和城,也都还没人敢跟慕葛说起慕千寻失踪的消息。
“既然陆路不见人,或许慕姑娘是走的水路。”听得池光将这些时日的搜寻结果一一汇报,看着摆在桌上的图纸,沈临安目光落在了安雅河上。
灾情已经稳定,前些日子周尚书协同徐州知州还有工部派来的人已经着手梳理河道,安雅河近日已经有官船往来运送物资,卢阳城又正好临着安雅河,想来也只有这个解释。
“今日便派人沿着安雅河寻人,滨州那边,告诉慕家人,注意这些时日出海船只的动向,慕姑娘这般情况下突然离去,很有可能是往碧落海去了。”沈临安想了想,叫住了准备出去传信的御风,“滨州那边,也派我们的人去吧,先不要知会慕家,我写信回帝都,让父亲帮忙。”
慕千寻是慕衍的独女,也是慕家的下一任家主,慕家行医济世,在滨州却是有着不小的产业。
如今骤然出事,这葛先生又是这样的情况,只怕眼下慕家也是一片混乱,那些眼红的慕家旁支,若是寻到了机会,必然会对慕千寻下手。
“三爷觉得,慕姑娘是要出海寻人?”据卢阳城里的人所述,慕千寻和阿城的失踪不像是受人劫持,慕家出事,慕千寻有此举尚可以想明白,只是夏初瑶没想到,阿城竟然会跟她一起离去。
“只盼着他们这会儿还没出海才好。”沈临安叹了口气,他能理解慕千寻的心情,只是,这葬身大海的人,不比其他,想要去寻,就如大海捞针。
“沈大人,葛先生醒了,听说大人回来,想请大人一见。”
门口有衙差来报,沈临安叫了夏初瑶先回房休息,便跟着衙差去了葛先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