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顶上落下连手套也无法完全隔绝的温热,笑面青江一时怔怔地出了神,原本只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戏言,他也没指着审神者会将这当真。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一边的今剑看见这一幕,反倒瞪大眼睛先嚷出了声。
“太……太狡猾了!”他叫道,“这不公平,主公大人,明明我也是要晚上出来执行任务的,我也要!”
“要什么?”
有人不知道从何处这么问了一句。
“啊,我看到了!”
“还有我还有我——”
“真是的,乱也要啦!”
乱糟糟响成一团的声音吸引了堀口千里的视线,她看向窗外,果然在玻璃的一角发现了一撮翘起来的橙发。
听到不断接近的脚步声还未回过神的短刀们,在审神者猛地推开窗户时被抓了个正着。
“啊哈哈哈,”首当其冲的就是站得最近的后藤,他干笑着抓了抓头发,“大将中午好啊。”
“中午好。”
堀口千里抱着胳膊。
“我需要一个你们聚众偷听的理由。”
她看向平时在这些藤四郎中一向最稳重的药研,“药研,为什么连你也……”
“大将,”药研轻咳一声,“这个……”
“其实我们一开始只是想查探一下情况啦。”
乱鼓起腮帮,不满地继续说道:“免得把主人发的零花钱都输光——今剑说得对,哪知道青江先生这么狡猾,这不公平,绝对不公平!”
堀口千里选择性过滤了后半句话,敏锐地注意到他无意间提到的一个字,“输?”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乱:“……诶?”
今天才来的秋田和前田显然还没太搞清楚状况就直接被兄弟们拉过来了,五虎退悄悄缩在了后藤身后。
“不,没什么啦大将。”后者马上辩解道,“只是我们私下打了个赌,跟大家都没什么关系,真的!”
“那可能会输光是怎么回事?”
千里眯起眼。
她自认对待这些付丧神们绝不算吝啬,随着大家出阵越发积极,本丸的总账也逐渐宽裕起来,除了月例的小判外还会隔三差五地发一些零花钱免得他们不够用,加起来可不是个小数字了。
药研:“可能数字是大了一点……”
“一点?”
三分钟后,在审神者的威压下,短刀们把事情交代了个底朝天。
“鲶尾哥开了个赌局,”乱老老实实地说,“一开始只有我们兄弟几个,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家都参与进来了。”
“确切地说,”后藤补充道,“是除了长谷部先生跟青江先生的其他人都知道,虽然有人有时候也不参加。”
也是。
堀口千里想。
长谷部要是知道,早就把地下赌庄的事捅到她这儿来了。
至于青江……大概是因为他是当事人。
笑面青江坐在一旁,心情复杂。
原因无他,每次赌局的内容就是“这次的新人能不能完全帮上青江先生的忙”。
“一期也知道你们这么干?”
“嗯,一期哥知道。”
后藤出神道。
“除了上次次郎先生来,一期哥押的都是可以,我们也是……我只剩不到五百小判了。”他又看了一眼五虎退,“退连次郎先生押的也是可以,现在已经没钱了。”
笑面青江:“……”
横来一支穿云箭插进心窝——不带这么扎心的!
“这个,”堀口千里沉默了半天,递过一个小布袋,“拿去押可以。”
接过布袋的后藤掂了掂,惊异于其中的分量。
“其实,这次大家基本上都是押可以的。”
药研思索道:“除了说要特立独行一下赔了也无所谓的和泉守先生和随便选的宗三先生,所以赔率还是很低的。”
“没关系,”乱小声说,“鲶尾哥赚了那么多,到时候让他多添一点出来。”
其他人也达成共识地点点头。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今剑,后者顿感自己身上的责任重大,不由吞咽了一下。
*
夜间巡视走廊的工作本是由髭切和膝丸轮流负责,不过这几天都基本是相安无事的状态,也就相应减少了他们两人夜班的时间。
而今天新人刚到,为了尝试一下今剑的能力,暂时由今剑顶替了髭切的前半夜巡视。
单齿木屐踏在走廊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哪怕明知自己肩负着的任务,今剑也还是有些惴惴。
没、没关系,他可是天狗——
这么想着,今剑多出了点勇气。在走过一段路程后,他也意识到这走廊上只是灯光稍显昏暗了点,十多分钟过去,还没有任何魑魅魍魉的踪迹,不由轻松了不少,原本小心翼翼的步伐也重新恢复了蹦蹦跳跳。
果然,没什么好怕——
感受到脚上传来的阻力,他带着才浮现上来就僵在嘴角的笑容,低头看到了正拽着他脚腕上铜环的手。
……的?
“哥哥。”
只有上半身的小女孩扬起脸——如果她额头上没有蜿蜒而下的血迹,或是眼神并非那么僵直,她的笑容看上去是很甜美的,“我没有腿,把你的腿给我好不好?”
“我、”乍一看到这种情形,今剑吞吞吐吐道,“其实我是……”
话音还未落,女孩就吸了吸鼻子。
“咦,这个味道——”
她瞪大了眼睛。
“是天狗吧!”
她这一声喊出,霎时引起了不少杂乱的声音。
“天狗?”
“这里有天狗吗?”
“是他啊!”
“太好了,我最喜欢跟天狗玩了!”
“一起玩吧——”
“来啊!大家上啊!”
“我也是呢,”今剑惊恐地看着从各处角落冒出来的奇形怪状的鬼怪,又见女孩的嘴角咧开到了一个甚至有些吓人的弧度,“最喜欢跟你这样的一起玩了。”
今剑:“……”
救——
救命啊!
第59章 五十九个怨灵
一边是源源不断从角落和阴影处汇出的黑影,一边是还紧攥着他脚上铜环的小女孩,今剑欲哭无泪地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用“进退两难”都难以形容的境地。他喉头滚动,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下脚踝想从女孩手里挣脱出来。
没……没拽动。
他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女孩那比他还要小上一圈的手,根本无从想象这能拽得纹丝不动的力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不可以哦,”察觉到他的意图,小女孩抬着上身,甜甜地说,“临阵脱逃是不行的。”
“对啊对啊。”
有妖怪附和道。
“反正离早上还有大把的时间,来一起玩嘛!”
不——今剑哭丧着脸想,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它们一点都不怕他!
“为,”他艰难地问道,“为什么一定要跟我一起玩?”
看还潜藏在昏暗处那些鬼怪影影绰绰的动作,它们像是相互对视了一眼,理所当然地齐声回答道:“因为你是天狗啊!”
今剑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出来,他从来没有这么想否认自己身份的一天。
他不是!他没有!
“既然也是我们妖怪的同类,一起玩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再说了,还跟那些大天狗不一样,”一道尖细的声音嘻嘻笑道,“它们才不会被欺负哭呢。”
“对对。”
又有个沙沙的声音补充。
“我以前也遇到过类似的小家伙呢,哭出来的反应非常有趣。”
“而且,”小女孩擦汗似的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迹,不仅没有把血擦掉,血在脸上反而糊得更有些可怖了,配上她危险的笑容,今剑只觉一股凉气直蹿天灵盖,“他这个样子的话,哭起来应该会很可爱吧。”
这些视线直把今剑盯得满头冷汗。
恶、恶魔啊!
“我……我玩。”
脚腕还被人抓着,今剑不得不妥协,他压着声音里的颤抖,“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