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忘回头拧上窗户和门的锁,听到锁扣“咔哒”落定的声音,一阵凉风吹过,鹤丸才惊觉自己出了多少冷汗。
他扭身就往笑面青江的房间跑。
厨房里一阵阵地传来锅碗瓢盆被打翻的声音和轰隆隆的不明声响,鹤丸跑过转角,一声木头断裂的声音飘到耳畔。
意识到怪物打破了窗户的鹤丸加快脚步。
不幸中的万幸,他顺利找到笑面青江的住处,开始“哐哐哐”砸门。
里面的人被吵醒,窸窸窣窣推开被褥。
“来了来了。”
笑面青江的声音响起,他慢吞吞地走过来开门。
“不是说这两天出不了事吗,怎么——哇啊?!”
鬼面出现在眼前,身为斩妖刀的笑面青江第一反应就是拔刀。鹤丸国永条件反射地要拔刀以对,在千钧一发之际终于想起自己还戴着面具。他把面具猛地往上一推,止住了那险些砍到他鼻尖上的刀光。
他跟差点把他砍了的笑面青江大眼瞪小眼。
“……晚上好?”
“如果这是恶作剧,”青江仍没有将刀放下,疑心着有鬼魂伪装的可能性,“那你很成功。”
到底还是吓到了一个人——然而此时此刻的鹤丸根本高兴不起来,他哈哈干笑了一声。
“事实上……不止是个恶作剧。”
角落处的阴影一点点变大、逼近。
循着气味和声音找过来的鬼怪有一张狰狞的非人面孔,足有巴掌那么长的獠牙撑得它嘴巴无法合拢。它的视线转向立在门口的两振刀,有那么一瞬间,竟然因为他们陌生的样子呈现出类似茫然的情绪。
不过也只有一瞬间。
它看见了鹤丸手里拎着的面具。
伴随着一声怒吼,怪物再次扑了上来。笑面青江的刀霎时转了个方向,架住它的爪子,尖利到似乎无坚不摧的指甲与刀刃相撞,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
“这硬度和力气,”他招架得有几分吃力,“还真是难以想象……这家伙从哪里来的?”
……这时候说出答案会不会被打。
鹤丸刚想用个借口搪塞过去,手上的面具晃荡间,他发现怪物的视线是在跟着面具转来转去。
“令人惊讶——”他恍然,“目标是这个吗?”
容不得多想,鹤丸一挥胳膊,将面具往怪物身后掷了过去。
面具在空中旋转着划出一条弧线,成功吸引着怪物随之转过头,在追逐的过程中一口从空中将其叼住。
这场面像极了狗叼飞盘。
两位付丧神不约而同地这么想到,然而下一秒——
“咔啪!”
“飞盘”被咬碎了。
厚重的面具像是糖果似的在怪物嘴里被嚼成了碎片,它缓缓地转头,再次看向二人。
鹤丸:“……”
笑面青江:“……”
“唔,真是让人头疼……”跟这抱怨般的话语相反,青江的语气听上去更像反被激发出了斗志,“但既然是主人交代下来的任务,果然,还是像石灯笼一样把你切断吧!”
鹤丸侧身一跃。他一脚踏上怪物的脊背,自腰间出鞘的太刀向下砍去,可在刀尖与之相触时,却像是碰上了最坚硬的岩石般纹丝不动。他不由一愣,紧接着却瞥见笑面青江的刀刃划开了怪物右爪的血肉。
不是斩妖刀还真的不行吗?
怪物吃痛地长啸一声,舔舐着流血的右爪向后退去,可看样子也还在伺机寻找着下次进攻的时机。
“你们,”另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在干什么呢?”
先前的动静未免太过吵闹,惊醒的也不止是鹤丸专程跑过来叫醒的笑面青江。举着刀的付丧神和右爪受伤仍气势汹汹的怪异生物——映入被吵醒而心情不佳的堀口千里眼中的便是这么一幅景象。
很奇异的,笑面青江听见怪物从嗓子眼里颤抖地“嗷呜”了一声。
像是窥探到了即将发生的危险境况,在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时,它一跛一跛地转身窜入黑暗之中。
“……”
笑面青江觉得自己的心情甚是复杂。
自家主人比自己的驱鬼效果还好怎么办?急,在线等!
堀口千里对此毫不惊讶。
“说到底,它们能活动都是借助了我的灵力。”她烦躁地揉了揉额角,算是为初来乍到的新人解释,“所以其中有些……对能量源可能有一些本能的畏惧。”
她声音一顿。
“在跟我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之前,能先把拉链拉好吗?”
笑面青江低头,他匆忙过来开门只披了件外套,拉链歪歪扭扭拉到一半,裸露出大片胸膛。
“哎,”他调笑道,“主人对我的身体没有兴趣吗?”
话音还未落,有人先他一步抓住了拉链——铁青着脸的长谷部一把把拉链拉上去,遮了个严严实实。
“没有。”
笑面青江满怀遗憾地叹了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
听到她的问话,他毫不犹豫地指指鹤丸。
“我不知道哦,只是睡觉的时候被鹤丸先生叫起来,就突然发展成了要退治鬼怪的状况。”
霎时沐浴在众人和善的眼神下,鹤丸国永无辜地摊手。
“我也不知道,我睡觉的时候——”
“他知道。”证人笑面青江指证,“他之前戴着个跟那怪物一模一样的面具。”
鹤丸:“………………”
半分钟后,他迫于压力将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个清楚。
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变得相当微妙。
“主人,”长谷部诚恳道,“我觉得可以在夜间给他门上加把锁。”
加州清光:“窗户也上锁吧。”
“诶,”鹤丸试图为自己辩解,“再怎么说这么令人惊讶的做法也太——”
“鹤先生。”
打断他的是烛台切。
“我想先去看看厨房。”
走到厨房附近,光是看到那歪斜着支棱在一旁的窗户,气氛就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中。不,与其说是寂静,不如说是火山喷发之前的死寂。
“应该只是从外面看上去糟糕,”在打开门之前,烛台切自我安慰道,“也许里面破坏得并没有那么……”
他的声音,消失在他开门的那一刻。
厨房内一片狼藉。
烛台切光忠,重伤。
“烛台切,振作一点啊烛台切!”
“烛台切先生你还好吗……!”
“厨房我们还可以重新建的!”
“主人,”烛台切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上锁的工作请交给我来……”
他们都没发觉的角落,有一只无形的手从碗柜深处小心翼翼地探出来,往摆放着碗碟的地方摸去。
在摸了个空之后,那只手不敢置信地僵在那里,又不愿接受事实似的摸了摸。
指尖能摸索到的,只有七零八落的陶瓷碎片。
……她的盘子呢?!
第29章 二十九个怨灵
他站在庭院中。
这是座传统制式的日式庭院, 添水的竹筒“啪”的一声落地, 在打破这片静谧的同时又凭空多添几分寂寥。院内的长草无风自动, 隐约有沙沙的响动传来, 与目光所及的那口枯井合在一起是说不出的诡异。
井口处蔓上青苔,捆着木桶的麻绳杂乱地缠绕在木柱上。而那根绳子也如那些杂草一般, 哪怕连一丝微风的痕迹都未曾出现过,仍然在兀自摇摆着,木桶不时撞击着井壁发出“咚咚”的声音,远远看上去时居然有几分像是上吊者因为体重而脚尖不断撞到障碍物的景象。
有声音飘过来。
“一个,两个……”
……一个, 两个?
“三个,”那空洞的女声还在继续数着, 不知何时起, 井边出现了女人时隐时现的影子, “四个……”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女人转过头的同时,视野即刻拉近。
她连脸都没有——更确切地来说,是只剩下了阴森森的白骨。乌黑的长发配上煞白的骷髅头,两相对比之下更显可怖,骷髅近乎是贴在他脸上, 一张一合地不知是从何处发出凄厉的尖叫。
“数什么数啊?!一个都没有!”她大叫道,“我平时都已经够慷慨愿意借给你们了, 现在呢, 我的盘子呢碟子呢碗呢?!连碗柜都被砸得快稀巴烂了, 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骷髅的嘴巴越长越大, 眼看就要一口将他吞噬——
“哇啊——!”
鹤丸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诶?”他看着周围熟悉的布置陷入茫然,然后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