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不理解这个词。
千里果断放弃解释,转而问起另一个问题:“你有名字吗?”
“名字?”
“……算了,除了重复我说过的话,你会说什么?”
人偶木愣愣地直立许久,然后才终于想出什么似的,高兴地一举双臂。
“一起、来玩吧?”
堀口千里:“………………”
“不像是能沟通的样子啊,”加州清光在她身旁蹲下,“但这句话倒是跟后藤描述的一样。”
“可它显然能听懂其他的话,比如命令或是我们讨论的事。”
还会在她跟前卖乖。
千里又跟上次一样戳向人偶的脑门,这回它没在演,被戳以后也牢牢实实地站住了。
“不过,想从它这儿知道什么是不可能了,”她说,“得想想其他法子。”
*
“主人那边真的没问题?”
长谷部一想到这边满满当当都是人,审神者那边却只有两个人跟着,一起去的还有那个依旧很可疑的鹤丸国永,就不由皱起了眉。
“清光和乱完全招架得住吧。”烛台切想起当初目击的场景,“而且你实在小瞧了主人的自保能力。哪怕真发生什么,咱们也有足够的时间来得及赶过去。”
“那样最好。”
从方才起,为了完成主命而一直在新人面前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本丸各处设施的长谷部,在走到厨房前时终于察觉到了喉咙的干渴。他拿过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烛台切看见他走进厨房里的身影,突然也想起了什么。
“啊,对了,”他端出盘子,向山姥切询问道,“要尝尝这个吗?今天刚做的。”
山姥切盯着上面摆放的点心,有些犹豫,“这个……”
“牡丹饼,”烛台切回答,“光忠特制。”
长谷部:“噗咳咳咳咳咳——”
“长、长谷部先生……”五虎退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退是来得比较晚,”药研回忆道,“在你来之前,长谷部被牡丹饼噎到过好几次。”
“……那个时候的事就用不着再提了。”
长谷部好不容易顺平呼吸,毫不犹豫地摆手拒绝了烛台切又要递过来的牡丹饼。那边的粟田口们倒是一边说着“多谢款待”一边分拿起来,山姥切迟疑了片刻也拿起一块。
甜红豆的馅料有一种磨砂感的甘甜,山姥切咬了两口刚一抬头,就对上了烛台切真挚的眼神。
“山姥切君,”他问,“要跟我学下厨吗?”
……?????
“——比起那个,”鲶尾从一旁窜出来,“现在还没有给山姥切安排房间吧。怎样,怎样,要不要来跟我们一间,人多了的话非常热闹哦?”
“喂,等等。”
长谷部立马打断了他们这些漫无天际的邀请。
“主人已经跟我说过部屋的事了,本丸里还有一些房间没人使用过,所以山姥切到时候就住其中的一间。”
“诶——?”
“卡在墙里一晚上的明明是长谷部,”后藤吐槽道,“结果你完全不怕吗?”
“只要有主命在,”他正色,“无论怎样的艰难险阻我都可以克服——这是觉悟。”
他们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过了半天,山姥切终于把这莫名其妙的热情的来源和这间本丸里发生过的事听明白了个大概。
击退山姥可不是他的工作。斩妖除魔的刀姑且不论,对一个仿造品期待灵力是要干什么?
想到白天发生的事,靠坐在墙边的山姥切屈起的胳膊搭在膝盖上。他只点了桌上的台灯,光线有些微弱,映得其他家具在墙上晃出巨大的影子。哪怕已经临近深夜,山姥切没有现在就躺到床上去的意思。
他又想到了刚被召唤出来的时候。
“那是什么眼神,”在接触到审神者视线时,他忍不住问道,“介意我是仿造品吗?”
“仿造品?”
她有些疑惑地反问了一句,像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似的接着说。
“不,我看谁都是这样。”
在跟着她见到其他付丧神时,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也许真是他对这些太过敏感,但他分明能感觉得出那视线中缺少了什么东西。他很难去形容那到底是什么,导致在与之对视时,一方面觉得自己被注视着,另一方面又有一层隔阂。山姥切对此不甚明白,可显然,连审神者自己都不懂。
桌上的台灯发出“滋滋”的声响。
山姥切下意识看过去,发现灯泡正一明一灭地闪着。
下一刻响起的是门把被拧下的“啪嗒”一声。
看清那边的情形时,山姥切呆住了。
一团巨大的“影子”从门缝中飘飘悠悠晃进来。白布盖住了“它”的身体——或者底下干脆就是一片虚无——山姥切看不见“它”的腿,这团白布悬浮在空中,旁若无人地往床边飘去。
它飘了一会儿,恍若意识到哪里不对。
盯着书桌上的灯光看了两秒,它缓缓地朝山姥切所在的方向转过来。
白布幽灵的獠牙呲出嘴外,足有铜铃大的眼睛完整地映照出了山姥切的身影。
第24章 二十四个怨灵
白布幽灵看向山姥切。
白布幽灵张开了那满是獠牙的大口。
白布幽灵开始尖叫。
无声的。
山姥切:“………………”
他大脑一片空白, 条件反射地想往后缩。那双空洞的瞳孔中黑漆漆得照不进任何光亮,这会儿即便不是再看着他也瞪得比刚才还要大出许多, 过长而弯曲的獠牙在发着颤。白布上瞧不出痕迹, 可从这眼睛和嘴巴的扭曲程度来看,它显然正处于巨大的情绪起伏中。
它在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两只呈现出紫黑色的爪子在虚空中不断抓挠。
山姥切更不敢出声了。
他还想往后靠, 可因为本来就靠在墙面上,再往后缩也无处可逃。情急无奈之下,他用力一扯帽沿, 企图用被单遮得更严实来欺骗自己。
正处于疯狂中的白布幽灵突如其来地止住了暴走, 陷入诡异的平静。透过指缝看到这一切的山姥切试图在它没注意到的时候偷偷往门口挪动。
他才刚刚有所动作,白布幽灵似有所感地转向了这边。
“——————!”
再次看到他的瞬间, 它的表情比方才还要狰狞, 嘴巴张大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程度。饶是如此, 居然也没发出任何声音,这“尖叫”持续了足足有十多秒的时间,山姥切攥紧了被单,生怕自己会再有什么动作刺激到这团裹在白布的不明物下的神经。
“为什么……”
房间里突兀响起的沙哑声音让山姥切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团白布幽灵。
原来……还会说话的吗?
“为什么……”白布幽灵打着哆嗦问,“为什么这里会有人……”
原本也在害怕的山姥切一愣。
他松开手,用不大的音量开了口。
“这是我的房间。”
“骗鬼!”
白布幽灵瑟瑟发抖。
“这里之前都没有人住的!”
山姥切:“……我, 今天刚到。”
看着它这副表现, 他忽然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受害者了。
幽灵的样子依旧很可怕, 可恐惧的情绪完全无影无踪。
“你不能去别的部屋吗, ”它可怜兮兮地问, “我一直在这儿的……”
“主人让我住这间。”
“……好吧。”
“那个……”白布幽灵想到什么,期期艾艾地不敢靠近,只在一边问道,“你是‘那个’吗——灵刀?”
“不是!”
山姥切矢口否认。
“灵刀是‘山姥切’,不是我,我只是个仿造品而已。”他拽着破破烂烂的被单,“别把我跟他比较。”
唔……
白布幽灵围着他飘了半圈。神鬼妖彼此之间互有共通之处,像它这样的形态也更能感受到对方的本质。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但就它的感觉,他明明是灵刀没错。
“所以你才会披着这个?”
山姥切低低应了一声,又抬眼瞥了瞥这个身披白布的鬼怪。
“我果然是个仿品,”他嘟囔道,“连鬼的布都跟我……”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
白布幽灵语气很悲伤很颓丧。
“现在早就不是白布鬼的时代了……连鬼片都嫌我们太老土,只会披个床单飘来飘去没有战斗力而抛弃了我们……”
一种微妙的同病相怜的情绪在空气中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