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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要如此急迫不可吗?”陛下默了一默,缓缓道:“推动村民自立自强,也未必要用这样极端的法子——’门‘对面的世界,不是也希望看到另一种可能么?人类与神魔彼此漠视、完全决裂,所谓近乎于’无神‘的天人之誓,未必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但这是在下现在唯一能做到的办法啦。”林貌摊了摊手:“如果在下能有先贤十分之一的心气志向,当然也可以试一试走新的路。但人总该有自知之明,在这样关键的问题上,还是先模仿前人的思路吧——无神版本的天人之誓运行了数十年,到现在也没有出过什么岔子,无论怎么都算是出色之极的安排了。至于创新的思路么……”
  他向猫猫陛下微笑:“那就只能期待圣上的智慧了。”
  猫猫陛下一时默然。以现在的局势,谈论什么“天人之誓”当然过早,但在闲暇之时,圣上往往也会不自觉的想起李先生那别有深意的种种叙述,乃至于心中思量种种,难以自抑。
  不过……
  “隔绝与否,总要看五行村村民的意思。”陛下道:“他们未必会按你的预期办事,断然弃绝神魔。”
  “这有何难?”林貌不以为意:“制造和平与爱很难,制造仇恨还不容易么?弃绝一个无恶不作的魔王,不需要什么预期。”
  或许是心有顾忌,陛下不再说话了。
  制造仇恨很容易?以大手子那点演技,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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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回村
  相比从五行村到长安的种种艰难困苦, 返程就要容易得多了。林貌一月以来勤修苦练,真气积累丰厚,终于能逐步开启右手神行符咒的威力。在注入足够法力之后, 他也体会到了神仙咫尺千里、朝游北海暮苍梧的快感——从关中长安至边陲西域足有两千余里, 但符咒生效后风驰电掣如狂风过耳, 居然只用了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便轻飘飘落在了五行村的地面。
  他出发时尚且是初春,而如今触目所及, 已经是夏日过半的光景;触目所及金黄一片,正是被蝗虫糟蹋后村民紧急播撒的小麦。农科院出品的麦种实在比中古时代原始而拙劣的作物高明了不知多少,村外农田之中, 半人高的麦秆起伏摇摆,沉甸甸的麦穗敲击出低沉而悦耳的声响。
  这大概是五行村的流民们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丰盛收成, 也无怪乎村里笑语喧哗, 隐约可闻,不时竟随风飘来高亢而响亮的歌声,其喜悦满足之情,真是溢于言表,莫可形容。
  眼看麦穗的大小, 大概夏粮收获也就是这一两日的功夫了。农人一年中最忙的时刻即将到来,自然要抓紧时间养精蓄锐, 乃至休憩娱乐,应付艰苦的劳作。
  踏上旧土的林貌不动声色,并没有出声呼唤他忠实的跟班拴柱与拴花;相反, 居心叵测的魔王只是信步走下田埂, 飘飘然在麦田之中穿行;不时还驻足凝望, 打量饱满的麦穗。
  不过, 这样的信马由缰,自由惬意,并非是欣赏这夏日收获硕果累累的风景,而是试图衡量村民们数月以来倾注于麦田上的心血。这还是他“雅赠”了一幅折扇之后,从李先生处得到的一点小小提示——对于奔波数地,从事了多年扶贫工作的干部而言,最为关注的往往并非一时的物资往来,而是扶贫对象于日常生活中展示的心力与志气,于每一个细节中渗透出的情绪。
  相对于一时的现金注入而言,这种自发向上的意愿可能是更为要紧的。
  而以林貌那并不专业的眼光判断,五行村的村民表现得还算不错。大概是千里流亡的往事塑造了极为坚韧的心志,一旦由外力赋予了光明的希望,便能自然而然迸发出旺盛而强大的心志来——仅以农田中种种耕作的细节看,尽管农科院下发的技术标准对村民而言实在太过于苛刻,但在反复且艰苦的学习之后,他们还是掌握到了一些精髓,并将其充分应用到了实践之中。
  如果粗浅判断,无论从麦秆的粗细、除虫的措施,还是田地的划分来看,这些曾流离失所的百姓是真真用尽了心力,竭尽所能在为生存谋划。即使没有“魔王”的辅助,他们想必也能依靠着学来的技术,踏踏实实过好自己的日子。
  ……这么来说的话,林貌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
  大手子默默思考了片刻,返身踏上田埂,徐步向村中走去。绕过了葱郁麦田的遮蔽之后,他能清楚看到五行村外耸立的竹竿,其上是飘扬起伏,鳞片闪闪一色的鱼干,香料与鱼肉的腥气四散飘摇,老远便能闻到。
  这样清闲自在的田园景象中,当然少不得孩子的点缀。相较于数月前瘦骨嶙峋的光景,而今在村口四处奔跑的儿童明显要白胖红润了许多;这些平均七八岁的幼童四处挥舞,手中除竹马长杆以外,往往捏着一截烤制之后油汪汪的鱼干,大笑着彼此敲打,又蹦又跳。
  如果不是衣衫实在褴褛,这景象简直与长安关中的小孩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大概是平静恬谧的田园生活总能激起人悠远的回忆。在大手子驻足观望之时,就连背包中躲藏的猫猫陛下都不由发出了感慨:
  “’社稷兴平,国家无事,非遇水旱之灾,民则人给家足,而府库馀货财‘,这样的情形,朕也有十余年没有见到了。”
  南北朝以来天下纷乱,神州割据凡三百年之久,其间战火蹂躏不计其数;大概也只有隋文帝开皇年间,由上到下芸芸众生,才侥幸见识过十几年兴兴向荣的盛世光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