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完这几句话之后,马萍一直在抽烟,直到烟都快灭了,也没吭声。
我说道:“萍姐有话直说。”
马萍一掐烟头,说道:“我觉得没脸跟你说,不知道怎么讲。”
我笑道:“这可不是萍姐的风格。”
马萍闻言,满脸纠结,似乎下定了决心,说道:“黄慕华害过我,也害过你,我们都恨不得对他饮血啖肉。本来这口气姐要帮你出,但没想到你本事惊天,不仅在西货场救了我,还亲手将金陵黄门彻底踩死,帮我出了这口恶气,替我挽回了尊严。姐觉得亏欠你……”
我没回话,任由马萍说下去。
马萍站起了身,继续说道:“但你不贪财、不屈势,我马萍混了一辈子江湖,现在倒有一点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了。我倒有一个想法,你且先听听看,同意咱就不做。不同意,咱就不做了。”
我喝了一口茶:“萍姐你说,我听着。”
马萍脸色沉下来,无比郑重地说道:“我暂时不想杀黄慕华!黄门现在是放光了血的死骆驼,金陵除了我,目前没人能把它吃掉。现在我想用黄慕华这条命,换这一匹骆驼肉。从此以后,由你来接管金陵黄门,兄弟意下如何?!”
我脑门顿时狂跳。
之前,我曾猜出马萍会乘此大好机会彻底一口吃掉金陵黄门,从此一统金陵江湖。但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提出让我来接管金陵黄门。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有些始料不及。
我瞅着马萍站窗边萧杀的身影,迅速盘算着她做此事的意义。
得出的结论是:她焦虑了。
金陵黄门与马萍本来是伯仲之间的对手。
但在我出手搞定金陵黄门之后,马萍感到了严重危机。
一位你认为只是素人的身旁朋友,突然展现了令人无比胆寒的獠牙。
任何人都会开始有所防备。
她突然用了这一招,一来,想将我笼络到她门下,为她所用,不做朋友,而做上下级,彻底消除危机。二来,以金陵黄门这块无比巨大的肥肉,试探我的想法、摸清我的弱点、捆绑我的脚步。
关于第二点,倒与陆岑音想让我入股影青阁,有些异曲同工。
但马萍并不是心思纯良的陆岑音!
她是一匹长满獠牙、凶猛凶残的母狼!
如果我不同意接手。
我们之间朋友一定没得做了。
这就比如,大家一起上梁山打家劫舍,我杀人抢东西,你动不动?
你动,咱们好兄弟,继续玩。
你不动,要么你根本不想陪我玩,要么你怀有异心想报官干我。
这个时候,我一定会随时提防着你,甚至逮住机会连你也一起给剁了。
这就是江湖!
我回道:“对不起萍姐,这块肥肉我不想吃。”
马萍闻言,神情发生急剧变化,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她坐了下来,呷了一口茶,冷冷地问道:“为什么?”
在讲这话之时,我瞅见马萍眼中抹过无比复杂的意味。
一种朋友分道扬镳的遗憾。
一种友情画地为牢的痛心。
乃至,防备之中的一丝杀意。
我将烟头掐灭,解释道:“先有金陵大酒店萍姐救我,才有西货场我出手,不存在亏欠的问题。灭金陵黄门的香,全因为黄慕华曾想杀我朋友、砸我安身之处、尤其想玩我女人,具体我不详说,这都是不共戴天之仇,也并非给萍姐出气。”
“我将黄慕华交给萍姐,全因为自己擦不干净灭香之事的屎,这点其实是你在帮我善后。对黄慕华这种快死的苍蝇,萍姐若觉得有用,尽可拿去用,我没兴趣杀,容易脏了手。更何况,我还有一件大事要求萍姐。”
马萍压根没料到我竟然会这样说,顿时诧异无比。
半晌之后。
她毫无表情地问道:“什么大事?”
我皱眉回道:“这事非常难办,但却只有你能帮我。这也是我为什么不敢与萍姐共席吃肉的原因,因为觉得自己才真的亏欠你。”
马萍说道:“苏兄弟,你有事尽管说。”
我回道:“萍姐刚才说我不贪钱、不屈势,但其实你忘了一点。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也不例外。萍姐将小竹送给我,我非常喜欢这丫头,但她是索命门的,我想让她毫发无损地脱离这个组织!”
马萍彻底愣住了,上下反复打量了我几眼,问道:“莫非兄弟坚决出手灭金陵黄门的香,其中最大的原因,是因为陆家大小姐?”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萍姐见笑了。”
马萍见状,突然哈哈大笑:“坦诚!痛快!实不相瞒,刚才你拒绝的时候,我心里非常难受,以为你心里完全看不起我马三娘!今天你这样说,我算彻底释怀了。”
“马三娘打眼了。古有周幽王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今有苏兄弟揽红颜入怀灭黄门百年长香。不爱江山爱美人,你才是真男人,当真洒脱之极!”
我长松了一口气。
幸好拿了小竹这个挡箭牌。
总算与马萍再次回到了正常交往轨道。
讲完之后,马萍却皱眉道:“不过……让小竹这丫头脱离索命门之事,确实非常难办。但你放心,这事儿就是天上的月亮,马萍也给你捅下来!”
我回道:“萍姐费心了!”
与马萍告别。
出门之时。
我才发现,自己全身冷汗。
第98章 英雄本色
从势力上来看,马萍与黄慕华旗鼓相当。
但我要与马萍交恶,不仅必死,而且还是大傻叉。
我对付黄慕华,利用了玉带龙胆珠这个牛鼻子,还整合了陆、马两家的力量,才惊险完成。若与马萍交恶,这两点有利的因素全都不存在,将死无葬身之地。
最主要是,马三娘虽然凶狠,但为人非常义气,不会主动坑人,完全可以为我所用,交恶只有无尽坏处,没有任何好处。
陆岑音和肖胖子见我出来,立马跟我下楼。
出了医院门,陆岑音问道:“你脸色很不好,谈出什么问题来了吗?”
我回道:“没事。”
上了车,我给小竹发了一条信息:“告诉许姐和小静,下周挑一个好日子,重新开业。”
几分钟之后。
小竹回电话过来了。
电话那头是许清,她音调欣喜万分:“小弟,真的可以开业了吗?!”
我回道:“是呀,你定个好日子,咱们再次去暖一下店。”
许清激动的不行,完全说不出话来。
我听到那头小竹、小静开心的格格直笑。
许清问道:“那……你有没有受伤?”
我回道:“哪能呢,我皮糙肉厚的。”
许清闻言,喃喃地说道:“那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挂完电话之后。
小竹发了一条信息过来:“哥,许姐见到店和房子被砸没哭,只是一个劲地担心你出事。现在听到你没事了,许姐哭得稀里哗啦的。”
我心中不由一暖,回道:“知道了。”
到了新街口,肖胖子说要下车,我们问他大晚上干嘛去。
肖胖子笑道:“老爷子今天晚上过生日,我订了个大蛋糕,本来答应他晚上回去吃晚饭来着,这不因为打狗给耽搁了么。那家蛋糕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我取了蛋糕,马上赶到乡下去,反正今晚这顿打是少不了了,因为我一晚上关机,估计老头气疯了。”
我挺内疚的。
万幸的是今晚成功,要是失败了,肖伯的生日,可能会是肖胖子的祭日。
我说道:“我倒很想和你一起去陪老爷子,但我这条腿今晚不治不行,你给老爷子说一声。”
肖胖子回道:“你可拉倒吧!你那腿还要带我们蹬风火轮呢,千万别耽搁了。”
我点了点头,从身上拿出了那块机械老怀表,说道:“这老怀表在摊市捡漏来的,原来它不能走,前几天我让人给修好了,你代我送他。”
肖胖子拿起表瞅了几眼:“苏子,这玩意儿相当可以啊!光绪年间的老怀表,还是西洋工,上次我在表馆见到了一块,品相还没这个好,卖八万,这块怎么着也得十来万了。”
我说道:“眼力见涨。”
肖胖子将怀表踹进兜里,回道:“不是每个包袱军都是棒槌,何况我最近确实涨眼了!那什么……老爷子过生日,你送表跟特么给他送终似的,寓意实在不大好,这表我代收了。等下我替你去不夜城挑一件礼物给他,祝你们夜晚愉快,撒油那拉!”
我:“……”
肖胖子撒丫子跑了。
陆岑音格格直笑:“玩古董的,鬼货都当爷爷供着,哪里还会有送表如送终的说法?肖岚这是想私吞。”
其实肖胖子并非不舍得将怀表给肖伯。
肖伯干了一辈子包袱军,眼力之差,简直无人能匹敌,不然他也不至于混成这样。
收到假货当宝贝,手里真货当赝品。
关键肖伯性格还粗糙,容易被人给忽悠。
肖胖子担心这光绪机械老怀表送到了肖伯手里,老爷子大酒一喝,当成百来块工艺品被人给糊弄走。
在这方面,肖胖子要比他老子强上许多。
我今晚依然没地儿可住,只能继续在陆岑音家里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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