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知到老太太似乎吃力地拍了拍她的腕子,压低了声音补充道:
“赵王此番前来其实是有一桩大生意与谢老太太相谈,只不过事务繁多又惊闻老太太身体欠佳,故派妾身前来探望。”
见老太太眼里露出当家把手的精光,嵇令颐又安抚了一句:
“不急,我会每日前来为老太太做诊治护理,直到老太太贵体安康后再谈不迟。”
……
嵇令颐被谢府的人毕恭毕敬地送出来时青麾才刚回来,他脸上有些微沮丧之色,大约是被赵忱临斥责了一顿。
“孺人这么快就出来了?”他还想打听点消息。
“嗯,明日再来。”嵇令颐坐上马车,素手一撩便落下了笭帘。
马车慢悠悠地动起来,她的心绪也跟着慢慢飘远……
鱼饵放下了,大鱼焉会迟到?
第9章
一回到高府,那马车的车闸还未完全停下,荷香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趴窗户与嵇令颐通消息。
她明显兴奋极了,脸蛋红扑扑的:“殿下在耦花亭那儿与赵王等人喝茶,没有女眷!”
嵇令颐下马车的脚步一缓,啼笑皆非地望了荷香一眼,低声道:“傻丫头。”
两人往高府里走,穿过中轴对称的小穿堂,又沿着曲水流觞的游廊一路赏完了环山绕水的花木园子,直到眼前豁然开朗才见翘脚碧瓦的耦花亭,竹帘随风飘动,纵目眺望之时隐约可见亭内人影攒动。
“小姐,今甫一入府便听闻那高家嫡女高凝梦临时去了山中寺庙祈福,半月后才会回来。”荷香语气中都是藏不住的高兴,眉飞色舞道,“我听那些下人的意思,大约是高小姐瞧不上殿下,觉得殿下现在无兵无权,能不能活着回到王都都是个问题,所以不想把自己赔进去。”
荷香兴高采烈:“那高将军听闻高小姐要出去半月,虽然在殿下面前未表示什么,可听说一回到后院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小姐,早有传闻说高家嫡女是将军掌上明珠,宠得很,这高小姐自己不愿嫁,高将军定然也不会勉强,我看殿下和高小姐这段婚事成不成还未有定数呢。”
“是吗?”嵇令颐的脚步慢下来,与荷香两人站在游廊尽头,并未入亭子。
她微微伸展肩颈,极力远眺,宛如一只昂起修长脖颈的白天鹅欲乘风而起。荷香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发现嵇令颐并没有在看亭内众生,而似乎是想透过这四角方正的庭院飞到外头广阔的天地中去。
“殿下的婚事,必成。”嵇令颐声线沉稳,情绪淡然,辨不出多大起伏。
“为何?”荷香的笑戛然而止,那股欢天喜地的兴奋劲立刻褪得干干净净。
她还未等到嵇令颐的回答,身后就传来钗环玉石叮当响,还伴随着一声轻柔的疑问“前头是哪家贵客?”
嵇令颐转过身来,见到来人穿着桔色半绣橦布曲裾袍和古意帛氎晕锦木兰裙,披了一件马鬃绣片金女披,发髻高耸,精致的云鬓里点缀插着填丝云石簪,一双灵秀的含情目脉脉注视着她,似有茫然。
“二小姐。”嵇令颐盈盈笑着唤了声。
那高家二小姐高惜菱被身边丫鬟一提醒才恍悟,连连万福道:“原来是孺人,我是说府内何时有了这样天仙般夭桃秾李的女子,是惜菱消息不灵。”
嵇令颐回礼一福,见高惜菱身边的丫鬟提着黄花梨食盒,隐隐还散发出一些香甜气息,大约是刚烤出来的酥脆点心,还热腾腾的。
她明白了高驰的意思,侧身让出路来:“二小姐周到贴心,将军在亭内品茶,配一点茶点小吃正正好。”
高惜菱有些忐忑,绞着帕子声若蚊呐:“惜菱笨手笨脚,这点心也不知合不合胃口,孺人若是不嫌弃,可一同去亭子里尝尝。”
嵇令颐不凑那热闹,更不想在这种场合当电灯泡,笑着婉拒:“我嫌闷,好不容易才寻了个借口跑出来透透气,二小姐可饶了我。”
高惜菱也不强求,温声细语地告辞,往亭子那儿走去。
荷香一直等到这一行人离开,才咬着嵇令颐的耳朵愤愤不平:“高将军的女儿可真多!”
嵇令颐叹了口气,安抚地摸了摸荷香气的圆鼓鼓的脸。
她知道荷香是盼着叶汀舟如先前一样洁身自好身边无人,待事情终了后她与叶汀舟还能如从前一般过上那安稳默契的日子,也许水到渠成后便能结为连理。
荷香也知道她性子执拗,就像她的娘亲得知枕边人是天子后宁可一刀两断也不愿入宫为妃一样,她的心上人若是另娶妻妾,她也会就此长别,再无可能。
可是人世间哪有这万般皆如意的日子,叶汀舟套着这身“皇子”的壳必然会娶妻,并且还会一个接一个地娶,这蜀地的、赵国的、魏国的、吴国的……嫡女不愿就庶女,活泼的不肯就选听话的……哪家不想给他塞女儿绑定皇亲国戚的地位?
叶汀舟是这乱世中的一颗棋子,那些女子何尝不是?
嵇令颐向来认为自己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洒脱之人,看文看漫看视频满足你的吃肉要求,伯日孟晓说裙宜二五一似以丝宜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又不是只有风花雪月,她与叶汀舟风雨同舟,如果能一起促成天下太平,也算是一段良缘。
“孺人万福,主公请您把个平安脉。”衡盏不知道何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出来,利落地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