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方才的壮举,见到他们的囚犯一个个逃的比老鼠还快,先前那些令人烦躁的目光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池醉深感满意。
不知不觉间,两人畅通无阻地逛完了大半个放风区。
一路上,薄冰亲眼目睹了许多令人不适的景象。
比如几个壮汉把绳索套在一个囚犯头上,逼那人光着身子,像狗一样跪在地上爬行,甚至逼他舔他们的鞋子,美名曰“清洁工”;
他还看见十几个男人把一个新人抵在墙上,打断四肢后从后方轮流侵/犯他,直至将他侵/犯致死;
还有人被强行拖到电网上,被高压电电成了木炭……
——强者践踏生命,弱者受尽欺侮。
在这里,值得尊重的生命仿佛只是廉价的交易品,令人敬畏的生死则完全由人类主宰,操控它们的不再是变幻莫测的天意,而是能与神明比肩的人类。
做猎物的人,下一刻也许仍然是猎物,但是,也很有可能变成猎人。
给薄冰印象最深的是一个柔弱青年。
当时他和池醉走到澡堂边,看见那个青年正被一个壮汉压在身下欺负。
壮汉不停地扇他耳光,将他的牙齿都打落在地。
痛到极致的青年不断朝周围人呼救,却没有一个人理他,青年脸上布满绝望。
薄冰本不想管,池醉却拉住他,要他看下去。
于是薄冰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当壮汉到达顶点,脸上露出欲/仙/欲/死的神情时,他身下的青年突然发力,一把掐住壮汉的脖子,用与身材截然不符的力道将他狠狠掐死。
壮汉的神情便永远维持在了惊恐和快乐的结合体上,矛盾而诡异。
做完这一切,青年从壮汉身上下来。
此时,他脸上的绝望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餍足。
接着,骇人听闻的一幕出现了——
青年竟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地啃掉了壮汉的两只手臂和两条大腿。
直到壮汉的四肢仅剩白骨,他才满意地舔舔唇,打了个饱嗝。
那张白净清秀的脸上沾满鲜血,透露出浓浓的疯狂。
薄冰终于明白了池醉驻足的用意。
他问池醉:“你怎么发现的?”
池醉的语气很寻常:“亚恩林岛上经常有这种事发生,看多了就习惯了,你得记着,被欺负的不一定是弱者,欺负人的也不一定是强者,上下位置很容易颠倒的。”
“兔子急了都会咬人,狗急了都会跳墙,你可别哪天想不开上去帮忙,小心人家反手给你一刀……”
“是莬丝花还是食人花,谁知道呢?”
池醉的笑意逐渐加深。
薄冰耐心听他讲,没有半点厌烦。
等池醉说完,他才问:“你以前是不是……经历过?”
在‘逃杀之战’中,池醉把自己的过去说了个大概,没说具体的事情。
薄冰只知道他在亚恩林岛上呆了很久,却不知道亚恩林岛究竟是什么样子。
具体的事情池醉很少提,薄冰也很少过问,怕戳他伤疤,让他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
当时听,只觉得隔了层雾,看不真切,毕竟那种残酷的生活离普通人的生活太过遥远。
可现在,发现池醉如此了解‘人兽监狱’的规则,薄冰才真切地感受到他的痛苦。
如果不是上过无数次当,吃过无数次亏,又怎么能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些话?
池醉的不安,会不会也和这些事有关?
似乎没料到薄冰会问的这么直接,池醉犹豫几秒,点头:“常有的事,上岛的时候我还年轻,前脚成年,后脚就被坑进去了……你知道的,那个年纪的年轻人都爱做梦,我就是。”
生活在和平世界里的人,永远无法明白“生活”与“生存”那一个字的差别……
“我总幻想自己能拯救世界,感化岛上的人,”池醉故作幽默,“不过每次我救人,救完就被捅,救完就被捅,时间长了我就变得铁石心肠了,这种伎俩骗不过我。”
话虽这么说,可直到现在池醉都记得,自己最难以忘怀的一次。
当时他两天两夜没吃饭,胃里都是些有碍消化的草根树皮,想肉想疯了。
那时的他还算有骨气,坚持不碰自己讨厌的东西,比如蚂蚁、蚕、蛇等正常人压根不会想吃的生物。
后来他挣扎半天,好不容易抓条鱼,结果生火时在丛林边缘捡到了一个饿晕的男孩。
男孩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饿的奄奄一息,没了意识。
池醉赶紧将鱼肉研磨成泥,喂了男孩大半条鱼,才把男孩的命吊住。
男孩醒来后很感激他,信誓旦旦地说以后跟着他,认他做大哥,两人互帮互助,一起逃离亚恩林岛。
彼时,池醉已饱尝孤独的滋味,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同伴,只有永远的利益冲突、无尽的生死抉择和永不停歇的背叛。
他非常轻易地相信了男孩,并贪恋着这种难以企及的温暖。
就这样,同样饿的半死的他强撑着,又去海边抓了两条鱼回来,还险些被涨潮的海水冲走。
这两条鱼,一条他和男孩分着吃,另一条留着明天吃。
而到晚上,就在池醉怀着美好的憧憬进入梦乡后,男孩拿起穿鱼的木杈,想要捅穿他的喉管,将他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