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行闭目养神的牧引风,一脸的生无可恋,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已经亲自把他“囚禁”的人,从家里带出来了。
就为了手上破了一点皮深夜去打狂犬病疫苗。
霍玉兰闹了一会儿,进了市区后就不再乱动了,而是靠着另一侧的车窗朝着外面看。
市区里她总来,街道都很熟悉,一些店铺也比较熟悉,这里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霍玉兰不闹牧引风了,反倒是他睁开了眼,状似不经意地朝着霍玉兰看了一眼。
然后两个人的视线,就在车窗倒影上撞在了一起。
霍玉兰眼中堆满了笑意。
牧引风像只被烧着的兔子,迅速收回视线,转开了头。
但是霍玉兰凑了过来,靠在座椅上低低笑。
牧引风抿唇,抬起手臂撑在车窗上,攥拳顶住自己的太阳穴。
头很晕,和行车没有关系,是药物作用。
但是还没等他消停一分钟,突然感觉自己的腿被掐了一下。
牧引风:“……”
透过他额角处凌乱搭着的白发,能看到一根非常细小的鼓起的青筋。
那只手似乎因为没有得到他的反应而更加肆无忌惮,还掐住了他腿上的肉,拧了半圈。
牧引风没忍住抽了一口气:“嘶……”
然后睁眼对上了霍玉兰探究的视线。
“你做什么?”他压低一些声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压低,总之他不想让莫宁听到他们两个人之间怎么回事。
霍玉兰也压低,凑近了一些问牧引风:“我试试。”
“试什么?”牧引风和霍玉兰一起低头,看向了牧引风的大腿侧面,霍玉兰一只手还在上面掐着呢。
牧引风抬手就把她的手拍开。
但是打掉了一只,还有另一只。
另一只摸上来又掐又捏。
牧引风哪遇见过这种情况,“啪啪”两下,把霍玉兰的手都打掉了,自己被激得又粉了。
霍玉兰的眼中没有半点异常的情绪,没有羞辱也没有狎昵,只是非常认真地问:“你的腿有知觉?”
系统给她的剧情里面,只有牧引风因为一场车祸腿不能动,怎么治疗也治疗不好,后来在女主角的陪伴下历经几年站了起来,可谓是感天动地。
世界剧情很多时候不可能是所有,只是那个角色,那个人的一部分罢了。
因此霍玉兰自然不知道牧引风的腿是心因性的。
原著剧情进行到后期时男主角在女主角的鼓励和陪伴下站起来,霍玉兰还以为是他妈的科学奇迹。
毕竟小说里经常出现科学奇迹。
霍玉兰说着又伸手去捏了一下他的小腿:“这里有吗?”
牧引风:“……”不光有,长时间没有人碰过,这样被触碰还很敏感,痒得他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霍玉兰又换了位置,微微撑在他腿边上,捏了下他脚腕问:“这里也有吗?”
牧引风抓住霍玉兰的胳膊用力抬,想让她站起来,霍玉兰的手臂却突然失去支撑,一下子趴在了他腿上。
而这时候听到后面的争执,实在是管不住自己眼睛的莫宁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差点没把车开到绿化带上去。
霍玉兰很快抬头,看着牧引风眼带询问。
牧引风感觉到了车子的震动,朝着前面后视镜看了一眼和莫宁对视,眼神带着警告,莫宁立刻抿唇转开视线,不敢乱看了。
牧引风低头对上了一道圆圆溜溜清清亮亮的求知视线,里面没有怜悯和感叹,而且他觉得自己要是不回答,她很可能会做出脱了他鞋子挠他脚心,问他这里有没有知觉的事情。
因此牧引风近乎是忍辱负重地点头道:“有的。起来!”
霍玉兰起身坐回去,靠在座椅上侧头看着牧引风。
牧引风浑身上下都像是装了报警器,汗毛都在大声尖叫,防备着身边的人。
但是霍玉兰什么都没有再做,她本来也不是趁机耍流氓。
她只是需要全面了解一下她的玫瑰小王子。
车子平缓地在路上疾驰,没多久就到了防疫站。
一行人下车进大厅,牧引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口罩戴上了。
夜里这里大部分的区域没开灯,只有药房和值班室亮着。
莫宁挂号取药,霍玉兰推着牧引风等待注射。
等莫宁拿着药回来,值班医生也兑好了药,对着坐在轮椅里面戴着口罩的牧引风看了好几眼,以为他这样的发色是哪个男团明星受伤来看病。
对着牧引风一扬下巴,对着他身边的霍玉兰说:“扎胳膊,给他脱衣服啊?”
牧引风一怔,霍玉兰笑了起来。
对着医生说:“是我被狗咬了。”
说着举起了自己破了一点点皮的手。
医生倒也见多识广没有大惊小怪,直接调转对象,对着霍玉兰露出来的手臂一扎。
“三天、七天、十四天、和第二十八天再过来注射。”日期写在收据上,医生递给了霍玉兰。
霍玉兰接过来,一行人又朝外走,牧引风的面色不太好,他发现自己被骗了。
慕方懿根本不晕针。
自己貌似被耍了。
牧引风头晕得厉害,他晃了晃脑袋,现在顾忌不上去计较什么,胃部烧灼得厉害,还有点恶心。
这是药物副作用。
他被莫宁率先扶着上车。
结果等两个人弄好了,莫宁给牧引风喝了一口水缓解。
一回头,竟发现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慕方懿,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已经没影了。
莫宁四外看了看,这一处街道上灯火阑珊,只有隔着一条马路的高中学校的那些教室里面还亮着灯。
根本没有慕方懿的半个影子。
莫宁立刻看向牧引风:“老板,人跑了!”
牧引风靠着座椅上,闻言朝着莫宁看了一眼。
有些迟钝地意识到了他在说什么后,面色先是空茫一片,而后渐渐地如同阴云遮盖住了太阳,阴翳一点点地弥散在了脸上,甚至是那双浅粉色的眼睛也蒙上了阴翳一般。
“恐怕她是故意的,就是找机会跑呢,我这就叫人来搜!”莫宁掏出手机,打电话给牧引风另一栋别墅里面的保安队。
那里的保安才是真正训练有素的,那才是牧引风从小到大真正居住的地方。
那些人曾经是牧元蔓给牧引风养的,一些是退伍兵,一些甚至是国外的雇佣兵,那些人没有那么好打发,都签了长久年限或者终身合同,效忠的也是牧氏企业继承人,不是牧元蔓个人。
牧引风上一次抓慕方懿的时候,动用过他们一次,上午发出的命令,下午人就送到了牧引风现在的别墅中。
牧引风靠在座位上,他开口很想说“算了”。
他应该说“算了”。
他的理智告诉他,他吃药了,药效作用正好,他不该放任自己心里的魔鬼。
慕方懿这几天这么努力地伪装,讨好,已经够了。
可是牧引风控制不住地手抖,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感觉到有什么将要失控,像是有一把野火一样从他的心底烧了起来。
她为什么跑,肯定是想去找那个杰瑞吧。
牧引风很确认自己不爱慕方懿,但是他无法忍受她再次欺骗自己,把自己变得像个傻子一样!
他还信了她的鬼话,陪她来打针!
牧引风被自己蠢得想笑。
他就真的笑起来,声音那么好听,却像是将要断弦的大提琴,凄绝又紧绷。
吞下去的药似乎化为了一把尖刀在腹腔之中胡乱翻搅,他痛得近乎干呕,却把自己不当人一样钉在座位上,任凭面色惨白到青灰。
理智被搅成灰烬。
他猩红着眼睛想,果然所有人都讨厌他,亲近他也是为了骗他。
他衣着光鲜,身份也算高贵,可是他一个朋友都没有。
独特的外形让他在童年时备受排挤,再怎么漂亮也没有用,那些有钱的小孩会因为嫉妒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联合起来排挤他,说他带有病毒,说他是不能见光的吸血鬼,会咬人,会把他推到阳光下。
大一些时他的心理就出现了问题,他不能正确解决问题,和人打架也不知轻重差点失手杀了人,自那之后他就不去学校待在家里,只有考试才会去。
在二十岁的某次聚会后,他听到了一个才在他面前说他独特性格也好玩的人,转头就对别人说他脾气怪怪的,是因为猎奇才认识他,自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试图去交朋友。
大学的时候,他终于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接触社会,但是后来接触的那些富二代们,他们一起喝酒后胡混做的那些事情,他一个也不喜欢。
叫了他几次就不去了。
后来他出国了。
白发在国外一众金发之中依旧鹤立鸡群。
但是那些恶意因为他过于优秀的相貌有所减少,却增加了另一种黏腻的恶欲。
他依旧无法交朋友。
生意场上的“朋友”利同时视你如兄弟,利冲时恨不得笑着旁观你被扒皮。
唯一算朋友的一个,只有大他十岁的莫宁。
他被利益和牧元蔓的淫威所迫,有了一个妻子。
而就连这因为利益牵连起关系的人,也厌恶他到这种地步。
牧引风听到莫宁吩咐那些人:“在防疫站和正天大街交界处逃走的,斜对面是三中,嗯,对,抓住她,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