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心善，不仅不和她计较，还好心收留她，给她治病，只是担心她疯劲儿上来伤到别人，不得已，才在治好之前一直把她关家里。只是今日事情繁多，人手不够，看守松懈了，才让她跑了出来。”
护卫长这么一解释，众人马上就释然了，纷纷开口道。
“我就说那个妇人疯疯癫癫的，原来是个疯子。”
“城主这么好，她竟然还说城主的坏话。这样的疯子救她做什么，就应该赶出开阳镇。”
“这开阳镇连疯了的人都救，真是一个让人安心的地方。”
护卫长这番话，马上又在众人心中给城主树立了一个完美形象，众人不由得夸奖起城主。
只有秦凌晗微微皱了下眉头。
方才那个妇人，尽管行为看起来很疯狂，可仔细一想，一个丢了孩子不停寻找的娘亲，自然不可能是冷静的。
况且，她方才听这个妇人说话，她说的话分明是有条有理，安全不像一个疯了的人在胡言乱语。
这个妇人看向被她询问的人的时候，眼神也很专注，充满了希望和求助的意味，一点没有疯了的人那种眼神涣散的表现。
只是在场的众人都信了护卫长的说辞，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一点。
秦凌晗知道多说无用，反而招惹祸事，便对玉露说道：“走吧。”
随即二人便离开了这个街道，到开阳镇的其他地方查探了起来。
这座城池，说大，也不是特别大。而圈养大量牲畜的地方必定也不会小。这么大一块地方，放在开阳镇里，不论是味道还是声音，亦或者是进出的人流量，都应该是有迹可循的。
可是秦凌晗走遍了开阳镇，都没有找到这样一处特别之处，倒是发现这开阳镇的屠宰场异常得多。
她心中疑虑便愈发深了起来。
回宅子的时候，路过了男子的宅子，护身符依旧在门口，看来男子还没有回来。
秦凌晗回了自己的宅子，江岳烽和林秋蝉早早的就回来了。
秦凌晗问起二人今日的登记情况。
江岳烽说道：“他们给我安排了一个外出捕猎的工作，每日都要出去捕猎一番，捕捉到的猎物上交以后，他们会分相应的肉给我。”
林秋蝉也说道：“我方才在那边给他们露了一手切肉的本事以后，他们便安排我做切肉的活了。说明日会有人来领我地方去的。”
“我刚还看了眼那些登记了当屠夫的人，里面竟还有一个看起来是个文雅书生的人。这种人竟然也能入选。这开阳镇选人的标准也太低了吧。这种人，他能干什么啊！”
秦凌晗却道：“或许此人有过人之处，也未可知。”
入夜，几人还是像之前那样，一个人守夜，其他人休息。
江岳烽记着秦凌晗的吩咐，便主动要求今夜守夜。
有江岳烽守夜，秦凌晗也能放心休息了。
第二日一早，秦凌晗问江岳烽道：“江大哥，如何了？”
江岳烽摇了摇头，回答秦凌晗道：“那人一直没有回来，而且今日一早，引路人也来了，他带了一个年轻女子入住那间屋子。看样子那个男子应该是昨夜在城主府用过晚饭以后，便被直接护送出城了。”
秦凌晗闻言没有说话，她静静走出了自己的宅子，走到了那男子的屋子前面。
护身符因为没有被人发现，依旧静静躺在门口的角落，经过了一整夜的时间，上面甚至都沾上了灰尘。
秦凌晗弯下腰，将护身符捡了起来，神情幽深。
这个男子，绝对不可能直接出城的。她进过那个男子的屋子，他的细软还在桌上没有拿走。
而且，这是他最重要的护身符，无论如何，他都会在出城之前，将这两样东西拿走。
现在，这个男子却没有回来。
第四十章
入开阳镇的第二日一早, 便有护卫上门带林秋蝉和江岳烽二人去干活的地方了，秦凌晗让二人在衣袖中藏了一些吃食。
二人一走，秦凌晗便继续与玉露在开阳镇内探查线索，只是没找到什么太有用的线索。倒是无意间遇到了顾光霁心动不便的叔父, 他一个人步履蹒跚地在城内缓慢走着, 身旁却不见顾光霁的踪影。
夜幕降临, 秦凌晗几人也重新聚集在了宅子里面，小声交谈着今日的发现。
秦凌晗与几人分享了昨日那个疯妇，以及隔壁那个男子失踪的事情。
秦凌晗缓缓说道：“来到开阳镇的时候，我就在想了。开阳镇一直吸纳外来的难民。虽说未必人人都会留下，但是肯定会有一大部分的人留在城里。长此以往, 开阳镇只会变得越来越拥挤，到最后, 都挤不进人。”
“可是我进到开阳镇的时候, 却发现城里的人不仅不多, 反而很少。哪怕我们这些人入住，也依旧有很多空置的屋子。”
“我们一路上经历了不少困难, 行走的速度相较于其他人来说, 要慢上不少，这种情况下, 在我们之前, 应该也有好几支难民的队伍抵达开阳镇。然而, 这些人，都到哪里去了？”
众人听着秦凌晗的问话, 神情都有些凝重。
江岳烽沉思片刻, 也说起了今日经历的事情：“今日他们安排我与另外两个猎户一同出城捕猎，只是我们捕猎了一整日, 也没有猎到一头猎物，开阳镇附近比我之前预料的还要更加荒芜。这足以证明我们之前的想法，靠外出捕猎，是完全不可能支撑城内日日肉类的消耗的。”
“而且今日出城的时候，跟着我们的护卫有十二人，说是外头不安全，怕我们遇到什么危险，所以随行保护我们。他们分散在周围一圈，将我们几人给围了起来。在我看来，这个完全不是保护的姿态，倒更像是在监视我们，好像生怕我们跑了一样。”
林秋蝉闻言，也开口道：“今日虽说我去了屠宰场，但也只是在外围做了清扫的工作而已，扫的也基本上都是血迹和肉末而已。屠宰场的门口有好几个护卫把手，轻易也不让人进去。”
“我虽然没有机会进去探查，不过在外面清扫的时候，也觉得有些地方不同寻常。”
林秋蝉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常常帮阿烽处理猎物，知道处理下来的这些东西，应当还有毛发，指甲等残留物，但是我打扫了一日，都没有见到过这些东西。”
二人的这番话，引起了秦凌晗的深思。开阳镇广邀百姓入住，看管很严，不让任何人轻易出城，但是城里的人口却一直没有爆增过。隔壁的失踪，不同寻常的肉粥和屠宰场。
突然之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在秦凌晗的心中形成。
越是深思，便越是觉得恐怖。
“我们得离开这个地方，越快越好。”秦凌晗对几人说道。
开阳镇这个地方，肯定是不能呆下去了，他们得走，而且越快越好，不然指不定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玉露皱着眉头说道：“只是依照如今这个情况，开阳镇防守严密，根本就没有能够出城的地方。若是去城门口登记出城的话，就会和隔壁那个男子一样，悄无声息失踪。”
秦凌晗也知道，想要离开开阳镇绝非易事。
正在秦凌晗琢磨怎么才能离开开阳镇的时候，顾光霁的脸，突然间出现在了秦凌晗的脑海中。
二人有过两次过命的交情了，对于顾光霁的能力，秦凌晗还是很信任的，此人杀伐果决，手段狠厉。若是想要逃离开阳镇，势必需要这个男子的帮助，得找个机会与他碰面才行。
这个机会也很快就来了，第二日的食时，秦凌晗走向粥棚的时候，恰好看到了从街道另一处走来的顾光霁，二人对视了一眼，皆是默契地排到了同一支队伍里面，秦凌晗排在了前面，顾光霁排在了她的后面。
不等秦凌晗说话，顾光霁率先开口道：“我等你许久了。”
秦凌晗闻言，愣怔了一瞬，随即便明白了，顾光霁肯定也是发现了开阳镇的一些问题，想着找人合作，所以才来寻她。
“这开阳镇有些不同寻常。城里都是些健壮男子和年轻女子，却不见老人和孩子。”秦凌晗放慢了脚步，压低了声音对顾光霁说道，“与我们一道，那一日说要离开开阳镇的男子，自从前日晚上进了城主府以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这开阳镇周围不适合捕猎，城内明面上也没有大型的牲畜圈养场。你觉得日日给我们派发的肉粥，里面的肉是什么肉？”
秦凌晗说着，微微侧头，问顾光霁道。
察觉到了秦凌晗的贴近，顾光霁微微低头，秦凌晗柔软的发丝轻触碰到了他的脸颊。他看着秦凌晗贴近的侧脸，两次与她见面，都是在深夜中，只记得那一双灵动至极的眼眸。
今日再见面，虽然她的面上做了一些妆容的改变，却依然能看出她面部柔美而端庄的轮廓，眼眸中透着睿智，让人不由得被她那双眸子吸引。
顾光霁低声回答秦凌晗道：“人肉。整个开阳镇的人，都在吃人。”
秦凌晗听了，眸色微暗，说道：“果然如此。”
她虽然内心隐隐有猜测，却一直找不到实质性的证据。但是顾光霁这番极肯定的言语，显然是掌握到了什么线索，才敢这么说。
见秦凌晗一点不惊讶的样子，顾光霁便知道，眼前这个聪慧的女子也早就察觉到了这一切。
顾光霁继续说道：“前日去登记处登记了屠夫的身份，我告诉他们我的祖父是屠夫，幼时跟着祖父学过一些屠宰，知道怎么处理肉类。只是后来在家人的要求下，考了秀才，家里人便不让我碰这些了，让我从此从文。”
“他们看我手法还算熟练，知道怎么处理这些肉。但是对这些肉来自哪个部位却是一窍不通，便放我进屠宰场内部做清扫工作了。”
剩下不用顾光霁说，秦凌晗也明白了，以顾光霁的本事，只要放他进入屠宰场，还怕找不到查探内部的机会吗？
顾光霁恐怕是在屠宰场发现了什么线索，说得才如此笃定。
秦凌晗听了顾光霁这番话，不由得有些佩服起顾光霁的睿智来。
她虽然也将目标锁定在了屠宰场什么，但是当时只想着让林秋蝉露一手屠宰能力，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被分配去屠宰场工作，顺便去屠宰场找线索，却忘记了，屠宰场那种重要的地方，怎么可能放任林秋蝉这种熟知猎物的人进去呢？
也就只有顾光霁演的这种，有点技术，能够很好帮他们处理屠宰场里面的杂物，外表看起来又是一个人畜无害的文弱书生样子的人，才会被选中进到屠宰场的内部。
秦凌晗甚至能猜到对方的想法，一旦被顾光霁发现了什么，直接将他处理了便是。
不知怎么的，秦凌晗这会儿突然间又想到了林秋蝉前日和她说的事情，说屠宰场里面，竟然还招了个文弱书生。
顾光霁这相貌，这个身形，说的不正是他吗？
若不是见过他杀伐果决的样子，还真的容易被他给骗了。
没想到顾光霁这种人，竟然也会装柔弱，这样想着，秦凌晗不由得觉得有些有趣。
顾光霁却没有管秦凌晗的心理在想什么，而是继续告诉她：“屠宰场里的肉，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多。我让叔父昨日数了一下，城里有多少屠宰场，再与这些肉的数量对应起来。结果发现，每日屠宰场里消耗的肉量，足支撑一整个开阳镇一日的肉类消耗。”
说道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顾光霁的声音阴沉无比，他问秦凌晗道：“你明白这代表什么吗？”
不用顾光霁说，秦凌晗也很清楚，这代表了什么。
开阳镇远比她想象中的要恐怖，全城都是刽子手。
要在这样一个人人同流合污，又严防死守的城中逃出去，绝非易事。
秦凌晗顿时陷入了沉默中。
这个时候，当初介绍开阳镇的那个魁梧男子也来到了粥棚。
他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高声说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三日之后，就是城主的生辰。城主说，到时候会在城中心的广场上举办一场烤肉大会，与民同庆。烤肉大会酉时开始，烤肉管够！”
众人一听说“烤肉管够”四个字，眼底都迸射出兴奋的光芒府，纷纷表示一定会准时参加。
而秦凌晗也是微微勾了勾唇，当真是天赐良机，这个烤肉大会出现的实在是太及时了，没有什么是比这个更好的机会了。
烤肉大会，全城的人包括城主和大部分护卫都会聚集在那里，城门口和城外的守卫肯定很薄弱。
到时候只要制造一场混乱，让城里的护卫顾不过来，他们便有机会趁机逃走了。
思及此，秦凌晗抬眸看向了顾光霁，二人互相交换了一瞥，彼此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默契。
“三日后子时，在城北门口相见，到时候你我一同往外逃。”顾光霁说道。
“好。”秦凌晗也没有半分犹豫。
要逃离开阳镇的追杀，还需要顾光霁帮着解决到时候追来的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