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动作也变得利索许多,不敢耽搁,熨烫好的衣服穿到他身上,屋内已经有人端着水盆,拿着毛巾等东西站在一侧。
“德妃呢?”
“娘娘昨夜喝了酒,睡在偏间了,说是不敢打扰皇上歇息,今日奴婢们怎么也叫不醒,还请皇上不要怪罪娘娘,娘娘是饮了酒的缘故才没有及时醒来,奴婢也怕此时叫醒娘娘害得娘娘身子不适。”
宫女话语刚落,德妃就急匆匆地进来,发簪都没来得及戴上,只是简单挽髻。
“你们这群奴才为何不叫醒本宫,让本宫误了时辰,皇上,臣妾来晚了,还请皇上恕罪。”
“没事,你跟朕都饮了酒,我们都起晚了。”
康熙见德妃睨了一眼那宫女,眼神不善,估计待会他一走,这人是要送到辛者库了,他衣服已经穿好,德妃给他环的腰带,那宫女站在一边不敢动作。
康熙也没有太多同情心,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等穿戴洗漱好之后,他便回乾清宫了。
过了三日,康熙听闻胤禵生病,白天过来一趟永和宫,还没见到胤禵,先是见到在院子里提水的宫女,那木桶里的水是满的,她提得艰难,一步步往前走,估计德妃让她在永和宫做苦差事了,见到他时要行礼,她一时手松开,那水桶里的水也洒了一半。
“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康熙只是嗯了一声,径直进屋。
“皇上,你来啦,胤禵他……”
“他怎么了?”
“胤禵有些发烧,刚喝过药,睡着了,皇上,你说胤禵为何这么命苦,这病要是都移到臣妾身上就好了,让臣妾来生病,臣妾实在不忍心胤禵生病,他一病起来,臣妾就觉得心慌。”
德妃没有说谎,胤禵的确是发烧了,这孩子体弱,三天两头生病,弄得她这个额娘是心力交瘁,明明照顾得那么精细,他还是时不时生病。
康熙也觉得胤禵体弱,明明是足月出生的孩子,还动不动就生病,比悫靖大一岁半,身子还不如悫靖,已经五岁的胤禵比悫靖还要瘦小。
“等胤禵病好了,朕找一个谙达教他习武骑马练箭,都说习武之人身强体魄,说不定他就不那么经常生病了。”
德妃一愣,习武骑马练箭可不是好事,骑马之人常常双腿内侧都磨破皮,习武就更不用说了,动刀动戈的,非常容易受伤,胤禵才五岁,他那么瘦小,还不适合学这些,她想也没想就拒绝,胤禵可是她的命根子,黏她黏得厉害,她哪里放心让他去学什么骑马射箭,要学也不是这个年纪,胤禵还太小。
“皇上,胤禵还小,不着急学这些,这生病也不是他能想生病的,等他再长大一些再说。”
“太子三岁就学骑马了,胤禵已经五岁了,爱妃把他保护得太紧,反而对他不利,男儿就是要骁勇善战,而不是病弱体虚,过十天,他就去习武,朕会给他找最好的谙达,此事就这样决定了。”
“可是……”
“没有可是。”
见皇上态度坚决,德妃只好闭嘴,至少皇上还愿意管胤禵,有当阿玛的责任,而不是不管不顾,她应该开心才是,这宫里有些孩子是得不到皇上的关心,可是一想到五岁的胤禵要学骑马,那马匹多高大威猛啊,万一从马背上摔下来,岂不是要她的命,她实在舍不得啊。
胤禵不是胤禛,这孩子就是她看着长大的,好不容易到了五岁,万一出什么事,她还活不活了,不过作为嫔妃,她不敢反驳皇上的决策。
“皇上,你要过去看看胤禵吗?”
“他既然已经睡着了,朕就不过去了。”
“那皇上留下来用膳吗?”
“时辰还早,朕还不饿,朕先回去了。”
德妃只好恭送皇上。
等皇上离开永和宫,德妃看了看院子里的香彤,不知这样子的香彤会不会激起皇上的怜悯心,她当初其实想着给皇上下春.药,让皇上跟香彤直接行房,生米煮成熟饭,不过皇上这人敏锐,若真的这样做的话,他肯定晓得有药物的存在,进而怀疑她。
皇上贵为九五之尊,绝对不喜欢有人算计他,等于是在老虎头上拔毛。
为了推上去一个侍寝的宫女,反而让她自己被皇上厌恶,这是得不偿失,她想着让皇上自己主动让香彤侍寝,皇上这人有时候冷酷无情,但有时候又会对别人产生怜悯之心。
她只需要让皇上对香彤产生怜悯,以皇上的身份,他想临幸一个女子已经无需顾及他人,今日不成功,总有一日会成功的。
皇上虽然不怎么召她侍寝,但偶尔还是过来看看她,抓住这个机会就好了。
“娘娘……”
“别着急,要有耐心。”
香彤只好噤声,听娘娘的总没错,她感觉到皇上至少留意到她了,皇上以前对娘娘身边的人不会过多关注,他们在皇上眼里什么都不是,皇上身份多尊贵啊,关心的都是国家大事,他们犹如蝼蚁一般渺小,不值得关切。
十天过后,胤禵每日被送去箭亭那边练箭骑马,有时候身上会破皮,德妃心疼坏了,尤其是胤禵有时候是哭着回来,说谙达严厉,让她跟皇上说他不习武,也不学骑马射箭了。
德妃晓得皇上也是出于好意,想让胤禵身子强壮起来,既然是出于好意,她就不能驳了皇上的好意,只能让胤禵坚持坚持,这样一来,他也能在皇上那留个好印象。
爱新觉罗家的祖先毕竟是游牧民族,来自草原,胤禵属于爱新觉罗家的人,流着爱新觉罗的血,哪能完全不会骑马射箭,正如皇上所说,太子三岁便要学着骑马,皇上对太子更过严苛。
皇上再过来永和宫时已是三月底,晓得皇上过来,德妃让人在院子里杖打香彤,皇上过来时正好见到这一幕。
“这是在干什么?”
德妃从殿内出来,见着皇上先行礼。
“德妃,你告诉朕,这是在干什么?”
“皇上,这奴才犯了错,臣妾让人责罚她,让她记住教训。”
“她犯了什么错?”
德妃不言,显得犹豫。
康熙神色不耐,再次问是什么错。
德妃才开口说:“皇上,这奴才竟然肖想皇上,妄想当主子,臣妾怕她勾引皇上,做出什么不堪的事情,便想教训教训她,让她不要痴心妄想。”
“皇上,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娘娘,你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没有要勾引皇上。”
“你说她勾引朕,又有什么证据?”
“她私藏皇上在永和宫遗落的荷包,这种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奴才打死都不过!”
康熙冷冷地看了一眼德妃,他从来没见过佟妃杖打奴才,德妃还是比佟妃心狠,那日起怕是早就看那宫女不顺眼了。
“德妃,你原先也是宫女来着,在宫里如此苛责奴才,德妃没有一点良善之心,朕没觉得她勾引朕,你既然不想当她主子,那从今日起,朕就便封她答应,赐封号为善,希望德妃你能明白什么是善,奴才也不是可以任意辱骂杖打的。”
“皇上,臣妾只是让她记住教训,臣妾没让人下重手,她想勾引皇上是真,臣妾何错之有。”
“你错在恶意揣测,没有的事情说是有,是非不分,没有善心,残暴不仁。”
第101章
“娘娘, 奴婢对娘娘的提携感激不尽,奴婢永远是娘娘的奴婢,日后,娘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
香彤跪在地上, 重重地磕头。
德妃把她扶起来, 见她额头都磕红了, 方才皇上生气,直接册封香彤为善答应,后离开永和宫,皇上虽骂她残暴不仁,不过她是达到目的了, 香彤成为主子,她们这永和宫有人侍寝, 帮她固宠, 其实是一件好事。
这宫里哪个主子没责罚过奴才, 连皇上都责罚奴才,甚至将奴才关去慎刑司或者处死, 奴才就是奴才, 奴才的命没有主子贵重,皇上说她残暴不仁, 再残暴不仁, 她都越不过皇上, 应该说她残暴不仁,若换成是皇上处死奴才, 那便是杀伐果断, 这世人都是严于律他,宽以待己, 有着双重标准。
皇上对香彤起了怜悯之心,见到香彤受罚才会如此生气,进而牵连到她,德妃不以为意,她晓得这种小事,皇上也就冷落她几天而已,但是她因此达到目的了。
“你往后伺候皇上要尽心尽力,你已经是主子了,别动不动就下跪,本宫从来不怀疑你的忠心,你日后若是真的得宠了,居在高位,别忘了你的旧主。”
“奴婢不会的,奴婢永远记住自己的身份,娘娘,你一直都是奴婢的主子,奴婢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你有心了,这是好事,我们别弄得伤感,应该高兴才是。”
册封的圣旨第二日便下来了,原本香彤被皇上安排到翊坤宫居住,不过香彤去求皇上,说她愿意住在永和宫,皇上便让她住在永和宫。
德妃以为皇上很快就召香彤侍寝,没成想眨眼间到五月,皇上准备巡幸塞外的消息放出前,皇上都没有召香彤侍寝。
这一点,德妃想错了,帝王对奴才的怜悯太过浅薄,浅薄到过几日便忘了,昙花一现,不会真的放在心上。
皇上准备巡幸塞外,距离上一次巡幸塞外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此次跟着皇上巡幸塞外的阿哥有大阿哥胤禔、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佑与八阿哥胤禩,而后宫随驾的小主嫔妃有佟妃、通贵人、陈贵人、良答应跟罗庶妃。
五月三日,他们便启程了,第一日驻跸汤泉。
“娘娘可是在想小格格,有如夏她们在,娘娘不用担心小格格。”
坐在宽敞马车里的林翡儿透过打开的车窗,静静地望着外面的风景,这么多人随行,马车也不会行驶得太快,风景没有一掠而过。
听到绿枝的话,她回过头,想起她们出发前,悫靖硬扒着她的腿不让她走,哭得稀里哗啦的,嗓子都要嚎坏了,她还是年纪太小,舟车劳顿的,怕小孩子身体经受不住,不过一想到三个多月不能见,临行前,她都忍不住哭了,这是悫靖出生后,她们第一次分别那么久。
“不知道她要哭几日。”
“小格格注意力转移得快,娘娘别担心。”
“但愿吧。”
到了古北口时,他们在当地官员准备好的府邸停下来歇息,林翡儿先沐浴,出门在外,沐浴是最不方便的,有时他们直接在空旷的地方安营扎寨,而不是在府邸休息,水源不是那么容易取得,所以若是到正常的宅院过夜时,她都会想沐浴,洗去路上沾上的尘土。
等她沐浴出来,晚膳也送上来了,晚膳比较简单,一碗加了菜码的热面,这地方吃面食居多,林翡儿吃面的时候,敬事房便来人传话了。
天大地大都没有填饱肚子来得大,林翡儿让人等一会儿,她把那碗面吃完后才带人如春跟绿枝过去皇上那,皇上已经在房间里手捧着一本通史在看。
“臣妾来晚了,还请皇上恕罪。”
康熙放下书,抬眸看佟佳氏一眼,见她连旗头都没有戴,头上什么簪子步摇都没有,三千发丝直接梳成两根大辫子,跟宫女的打扮差不多,“怎么就这样过来了?”
“臣妾不是刚沐浴完,头发被绞干了一半,皇上便让人过来传臣妾,臣妾怕耽误,就先过来了。”
“那你再让人帮你绞干头发吧,头发湿着会着凉。”
皇上身边的宫女很快拿来干燥的头巾递给如春她们,等她头发被一点点绞干后,已经是戌时,她挥挥手让如春她们下去后才上了床。
皇上也很快过来。
出行快七天了,这七天一直在路上,一天到一个地方,第二日又启程,她是一直没见着皇上。
“这几日觉得辛苦吗?”
林翡儿摇摇头,倒是不辛苦,只是在马车里难免手脚会觉得酸麻,不能完全屈伸,加上这路上颠簸,跟在皇宫里比,肯定是在宫里待得更舒服,不过能领略沿途的风景,这点不舒服可以忽略不计。
“那就好,朕想与其闷在宫里,不如带你出来,你不是总想出宫嘛。”
林翡儿搂着皇上的脖子,笑道:“皇上有心了,臣妾感激不尽。”
“只是口头上感谢朕?”
林翡儿凑上香吻,手大胆地摸着皇上的胸膛,用行动证明她的感谢。
两人很快不分彼此。
白釉双龙烛台上的白蜡一点点燃着,烛火摇曳。
房间内的动静慢慢平静下去,直至有人叫水,一阵整理后才彻底归于安静。
……
从古北口到恩格木噶山再到喀布泰地方,他们来到塞外了,不过并非只在一个地方停留,常常需要到一些部落里安营驻扎,皇上召见部落的王公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