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珍,你去把佟常在请过来,就说我有事相求。”
月珍去请人,不到须臾,佟常在就过来了。
“佟姐姐……”
“怎么了?”林翡儿抓住温答应伸过来的手,“你先别乱动,好好躺着。”
温雨熙眼泪先出来了,哽咽道:“佟姐姐,我听说了宫中的传言,他们说我是不祥之人,你说皇上会不会相信,皇上若是信了,我会不会直接被焚烧,佟姐姐,那古书上都是这样对待不祥之人的,说是火烧毁一切,包括厄运不祥,我也不想在除夕那日失去我的孩子,那并非我所愿,他们为何要逼我去死?”
林翡儿一听狠狠皱眉,她是听说关于温答应的传言,不过她觉得那只是迷信,她信佛归信佛,不过她还是更相信科学,应该没人会相信这种荒谬的传言,不过经温答应这么一说,她意识到自己是在一个古代封建社会,她不信不代表别人不信,尤其是规矩严苛,道德束缚严酷的皇家,不过传言是传言,要想封住别人的嘴,堵住别人脑子里的想法是不可能的,此事关键在于皇上信不信,皇上若是不信的话,这传言最终还是会淡下去。
“不会的,皇上不会相信的,温妹妹不要想太多,先好好养伤。”
林翡儿听太医说温答应的伤口复原不太好,这几日恶露不止,她尽力劝着,安抚温答应的情绪,把她哄睡之后才离开她的房间,犹豫再三还是过去找她姐姐,到承乾宫时,正好梁答应也在她姐姐殿内。
“梨尔,来,尝尝梁答应亲手做的白果银耳汤,天冷,正好喝一口热乎的,这白果吃了对女子身子好。”
梁答应起身跟她行礼,林翡儿赶紧托住她的手腕制止她,“梁姐姐,不用多礼。”
“你是常在,我是答应,向妹妹行礼是应该的。”梁答应还是福了福身。
如夏很快搬来一个圆凳,梁答应让出她方才坐的位置,直接坐在圆凳上。
佟佳.语雁招呼她坐下,她坐在炕上,这样坐在圆凳上的梁答应矮她们一小截。
她姐姐用一双柔美白皙的手掀开盖子,亲自舀了一碗银耳汤放在她面前,白果银耳汤淡淡的甜味飘进她鼻子里,上面还冒着一股热气,上面还有一些红色的枸杞点缀颜色,白与红掺在一起,的确勾起她几分食欲,她舀起喝一口,甜味刚刚好,汤水也清甜,没有过分甜腻。
“好喝吗?”
林翡儿朝着梁答应点点头,“梁姐姐,这很好喝,我能喝两碗。”
“你喝两碗,姐姐喝什么,这份量一共就三碗,来,你也喝一碗吧,自己亲手弄的应该喝起来更好喝。”佟佳.语雁也盛一碗递给梁答应。
“下次我再弄多一点。”
“你啊,就知道麻烦人家。”
梁答应赶忙道:“一点都不麻烦,娘娘跟常在喝得开心就好,这个费不了多少时辰的,的确是天冷喝着舒服一些。”
佟佳.语雁也喝两口,笑着说道:“你有心了,还把白果里面的黄芯去掉了,怪不得吃起来一点都不苦。”
三人其乐融融地喝起银耳汤。
“听说有几个地方大寒,那积雪都有几尺深,树木受冻受损严重,那地方官呈上来的奏折迟了十几天才到皇上手中,说是有不少人冻死,皇上正为此忧心呢。”
佟佳.语雁的话让林翡儿侧目看着她,这京城都这么冷了,大寒的地方该有多冷,这受苦受难的又是老百姓,她们尚且还有炭火在屋内燃着,不至于十分受冻,若是没有炭火的人,哪能挨过这么冷的天。
“真的吗?这刚开年就有雪冻大寒,娘娘,你说会不会真的是温答应那边带来的不祥?”
一听到这,林翡儿就有些诧异地看着说话的梁答应,刚想反驳,她姐姐就先开口了。
“关于温答应那边的传言不可信,人家都说瑞雪兆丰年,哪有什么不祥,梁答应,这话,你在本宫面前说说就行,别对外说出去,这宫里是最忌这些迷信,传到皇上耳边就不好了,一个答应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还是慎言为好。”
“妾身只敢在娘娘面前说这话,这宫里关于温答应的传言是越演越烈,这会又那么巧出现了雪灾,妾身也只是联想了一下,不过温答应也的确是可怜,常在,温答应身子恢复如何?”
林翡儿这才放下瓷勺,说温答应恢复不是很好,恶露不止。
佟佳.语雁淡淡道:“这还不到十天,有恶露是正常的,她当时情况凶险,太医得强行把胎儿弄出来,温答应怕是没那么快恢复,得好好休养,若是再过一个月还有恶露才属不正常,让她慢慢养着吧。”
梁答应先前也落过胎,也知道小产之后身子没那么快恢复,反正这一两个月,温答应是不可能侍寝,如今这宫里得宠的嫔妃都侍不了寝,德妃刚生完,宜妃被禁足,荣妃跟恵妃侍寝的次数鲜少,唯一还算得宠的就是通贵人跟陈贵人还有良答应,所以此时反而是侍寝争宠的好机会,不过她一个答应不能擅自到前殿,她指着皇贵妃给她机会,在皇上面前提一下她,让她侍寝,不然等到皇上想起她都不知到何年何月了。
皇上还是比较倚重皇贵妃的,皇贵妃说的话在皇上那是有份量的。
她今日过来送白果银耳汤,想必娘娘知道她的用意,只是不凑巧佟常在也过来了,她喝完银耳汤就先离开了,不耽误娘娘跟佟常在说话。
佟佳.语雁自然也看出来她妹妹有事找她,等梁答应一走,她也不急着问,喝完一碗银耳汤后又剥一个橘子吃,这橘子吃下来就凉多了。
“姐姐,这宫里关于温答应的传言,会不会让温答应有生命危险,古书上说这不祥之人会被焚毁,真的是这样吗?”
的确有这种习俗,年还没过,又恰好碰到雪灾,有心之人难免会在其中做文章,将其放大,温答应的确是命不好,这事关键在于皇上信不信,皇上若是有心维护温答应,直接严令制止传言即可,或是过去探望温答应几次,传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不过显然温答应在皇上心中份量没那么重,皇上没心思管温答应。
这宫里恐怕就她这个傻妹妹担心温答应出事,其他人都是隔岸观火,佟佳.语雁还是安抚她妹妹两句:“温答应这事可大可小,皇上若是不信,别人动不了温答应,皇上他也不是那么迷信之人,他自有判断,你就别为温答应操心了。”
“万一皇上信了呢?”
“以你对皇上的了解,你觉得皇上会信吗?”
皇上这人平日里对谁都温温和和,轻易不动怒,他其实也不信鬼怪,他内心有自己的一套准则,后宫女子这些争斗,他或许看在眼里,但不放在心上,只要不影响后宫安稳,皇上基本上是不理会,皇上心里明镜似的,皇上若是信了,也必定是为了大清,为了皇家,不想有人借此诋毁皇家,因此造谣生事,处理了温答应来直接平息此事,简单迅速。
传了好几天,皇上没处理说明这传言也就只在后宫传一传,于皇上而言不是大事,动摇不了国家的根本,他才因此放任,有更紧要的朝务要处理。
林翡儿哪里知道皇上会信还是不会信,她不认为自己了解皇上,她从她姐姐那好似没得到答案,若温答应孩子没了,还要因此失去性命,那真是太可怜了。
当晚,皇上翻了她的绿头牌。
侍寝时,她心不在焉,老想着皇上信不信的问题,又不好在侍寝中途问出此问题,之前她比较投入,可能是想着这事,她就没法真的沉浸,只想快快结束,哪怕是这寝殿内暖和如春,她攀着皇上的脖子,闭着眼睛假装投入。
人家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要实事求是,她这算不算骗人,原本她躺在床上,在她胡思乱想时忽然被搂着翻了一个身,变成她在上面,她愣住了,睁开眼睛。
“你自己来吧,朕累了。”
“哈?”
她怎么自己来,林翡儿其实有点懵了,之前都是皇上领着她,皇上把握了主导权,她只需要配合他就好,她自己来的话岂不是要自己摇动,一想到那画面,她就忍不住羞红了脸。
“皇上,臣妾不会。”
“没事,你随着你自己就好。”
林翡儿此时跟皇上四目相对,只觉得尴尬害羞蔓延,她顿时变得愁眉苦脸,“皇上,臣妾不想做了。”
“还没结束,结束后就不做了。”
“皇上,还是你来吧。”
“不行,朕的话,你敢不从?”
林翡儿难得瞪他一眼,只觉得这人好生无赖,就看着她出糗,听到他笑了,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趴下去咬他肩膀一口。
康熙反而乐在其中,比起刚才她的心不在焉,还是鲜活的她更有意思,他抚摸着她的后背,没有制止她咬人的举动。
“来吧,一回生二回熟。”他温声劝道。
“皇上,臣妾还要脸。”
“朕又不会说与别人听,这事只有你知朕知,不用害怕,又不是坏事。”
“臣妾不要。”
康熙反而很耐心地哄她,半教半哄,最后还是如他所愿,她全身也变得羞得绯红,像极了熟透的桃子,让人忍不住想一咬再咬。
事后,叫水重新整理床铺后,他们才躺回到床上。
“皇上……”
“嗯?”
“皇上可有听说宫里关于温答应的传言?”
康熙对上佟佳氏的目光,里面有一层小心翼翼,佟佳氏跟温答应都住在钟粹宫,先前南巡时也是佟佳氏要他带上温答应,两人关系应该不错,她这是在担心温答应吧。
“都是一些无稽之谈,不久后应该便会消散,不用理会。”
林翡儿听皇上这么一说,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只要皇上不信,温答应便不会有事,毕竟是皇上的女人,一般人不会轻易动主子。
她搂着皇上,没再说什么,刚才动得厉害,实在疲乏,闭上眼睛后不久就睡了过去。
翌日,她还是跟皇上一起用了早膳才离开乾清宫。
……
康熙二十七年,正月十二,皇上去天坛祭祀榖坛,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听闻皇上祭祀回来时,太皇太后突然咽了气。
太皇太后这几年是久病缠身,身子虚弱得很,但谁也没想到人会这么突然地走掉,连皇上都没能见最后一面,没留下只言片语。
这皇宫里原本还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中,太皇太后这一走,宫里的气氛立即变得肃穆,不到一日,宫里所有有鲜艳色彩的东西都暂时被收起来,紫禁城上下都挂满白布。
皇上宣布缀朝十二日,服缟三十日,宫中每个人都要穿白布孝服,不得穿金戴银,到太皇太后灵堂前,一定要哭丧,要放声举悼,亲王、阿哥、贝勒、贝子等要截去发辫,文武百官不得在服丧期间随意剃头,服丧期间不得办喜事,迎娶作乐,违令者,轻则杀,重则株连九族。
太皇太后的梓宫停在乾清宫的宫殿内停了五日才挪到朝阳门外的殡宫,皇上亲自扶棺安奉,还不顾大臣的劝导,执意要留在殡宫,一留便是数日,她们这些跟着过来奉安的小主嫔妃只能暂且回宫。
等到二月十二日,钦天监选祭祀的日子,皇上祭祀完后才终于被大臣们劝着回宫,不过皇上没有在乾清宫正殿就寝歇息,而是在偏殿。
这只是小出殡,大出殡还要程序流程更繁琐复杂,准备的事情更多,首先大出殡要由钦天监选定日子,日子还没确定下来,自然不能挪棺,不仅要挑良辰吉日,还要准备人数不一的升舆,要挑人还有抬棺的夫役,这抬棺的人生辰八字还不能跟太皇太后的生辰八字犯冲,属相也不能犯冲,从殡宫到陵寝的道路要平平整整,故而可能还需要时日修正道路,总之不是一时半会能准备好的事情。
整个丧礼祭祀过程中,林翡儿只远远看到皇上两次,皇上神情十分悲伤,眼睛哭肿,短短几日也瘦了一些。
眨眼间到康熙二十七年,三月初,皇上自从太皇太后薨逝后就没召人侍过寝,因太皇太后骤然离世,关于温答应是不祥之人的传言越演越烈,她姐姐在诸位小主嫔妃请安时告诫众人不准再在宫中讨论此事都于事无补,还是传得厉害。
温答应从除夕落胎,到三月初,身子都还没养好,人跟着消瘦下去,担心自己有一日被活活烧死,哪怕她跟她说皇上亲口说过他不信此传言都没能安温答应的心。
皇上因太皇太后的薨逝而伤心颓丧,她们这些后宫女子更不能妄然打扰皇上。
看到温答应日渐消瘦,林翡儿也被这事弄得有愁容,只能说今年年初事情发生太多,又被有心人故意弄出一个因果牵连,导致事情没法控制。
……
宁寿宫,康熙过去给皇太后请安。
“皇上瘦了,你这样额娘看着心疼,你皇祖母肯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颓丧下去,该吃吃该喝喝,多吃一点,不要忌食,吃素几日便可,不可连着数月都吃素,弄坏了身子怎么办,你是一国之君,这大清系在你一人之上,皇上要顾着自己的身子,梁公公,你作为近身之人,你也要劝着皇上一点。”
梁九功连忙恭敬应是,心里却想着皇上决定的事,哪是他一个奴才能劝的。
“皇额娘也当心保重自己的身子,别沉浸在悲伤中,儿臣瞧着皇额娘也瘦了不少,儿臣会交代膳房那些人给皇额娘换些菜式。”
皇太后自然伤心,太皇太后曾经是她们博尔济吉特氏的半片天,有太皇太后在,她们博尔济吉特氏能与皇家紧密连接在一起,如今太皇太后走了,她们博尔济吉特氏与爱新觉罗家的紧密程度怕是要少一半吧,她们博尔济吉特氏往后怕是不会再出现大清皇后这种尊贵身份的人了。
她能当上皇太后,有大半功劳归功于太皇太后,是太皇太后把她推到先皇继后这个位置,一步步教导她走到现在,虽然她知道太皇太后年迈,早晚有这一天,可真的到来了时,她是接受不了的,没能见到太皇太后最后一面,太皇太后是在睡梦中薨逝的,没留下遗言。
“皇上有心了,你皇祖母年前身子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离世了,本宫觉得那温氏的确晦气,继续放在后宫里不妥,皇上不如给她挪个地方吧。”
康熙抚摸着自己的白玉扳指,沉默半晌后才问道:“以额娘看,温氏该挪到何处?”
“就将她挪到冷宫吧,留她一命。”
康熙转了转自己的扳指,反倒先想到二表妹,这温氏移去冷宫,二表妹恐怕要伤心落泪了,而且也失去一个陪她说话的人,他沉声道:“温氏小产落胎并非她所愿,宫中传言虚虚假假怕是当不了真,温氏落胎后身子一直没好,此时将她移去冷宫,她这孱弱的身子怕是撑不过去,也显得我们帝王家无情无义,挪去冷宫就不必了,不过她没能保护好皇嗣,择日起,温氏两年内不得侍寝,绿头牌撤下去,不知皇额娘觉得如何?”
“皇上说得有理,她不能近皇上的身,也就不会影响皇上,那就依皇上所言,不过这宫中传言还是得制止,不能让它影响皇上与大清的声誉才是,这皇宫,这京城都是天子脚下,受佛祖庇佑,哪会有什么不祥,皇上是天子,能福泽万里,莫要让这种传言再扩大下去,引得人心惶惶。”
“皇额娘说得对,朕回去之后会想方法让这传言不准再扩散。”
“嗯,皇上知道怎么做就好,皇上也有三个月没召人侍寝了,你皇祖母大概也是盼着你能多多开枝散叶,绵延子嗣,她晓得你的孝心,三个月就足够了。”
康熙嗯了一声,说他知道了,之后跟皇额娘又聊一下皇祖母大出殡的流程后,他才从宁寿宫出来。